亮眼睛的几内亚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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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眼睛的几内亚
小姑娘
北京 | 王露露
所有的小人儿都可爱，黑的、白的、黄的。
从没像喜欢非洲孩子那样喜欢过自己以外的孩子。
他们的眼睛和笑容是我见过最生动的，无遮拦，如西非倾泻而下的阳光。
从非洲回来，与人说到非洲，就会说起那个亮眼睛、穿露脐装的几内亚小姑娘，翻看非洲的照片，眼睛盯得最久的一定是她。在几内亚科巴山区的村落采访，她跳着皮筋儿闯入我的镜头。
瞧，这张合照中，露肚脐、笑容最明媚、站在前排中间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她，时尚、爱笑、爱拍照、最上镜。
（前排中间小女孩为碧榙）
她叫碧榙，五、六岁的样子，一头卷发下忽闪着一双长睫毛的亮眼睛，赤脚，一条长裙挂在腰部位以下的位置，年纪太小，腰和胯还没形成曲线，上身一件短袖布衣，敞着没系扣，露出肚脐。
我连续给她拍了数张，她很乖，超级配合毫不怯场，抛着媚眼，表情丰富，随意摆出各种姿势，确实是将来一块走秀的好料子。
摸着她的露脐装，问她长大当模特好不好，她似懂非懂非常认真地连声应着“嗯嗯好的好的”。
一个天真烂漫，喜欢上镜喜欢臭美的非洲小姑娘就这样进入我的镜头，占据我的记忆。
从几内亚回来，念叨最多的人就是她，还专门写过《亮眼睛的几内亚小姑娘，你长高了吗？》算算，现在该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
碧榙（王露露摄）
碧榙，是她爸爸的第三房老婆所生。按伊斯兰教教规和当地习俗,几内亚法律允许一夫多妻，恰好这里男少女多,男性可娶妻四房,多妻象征富裕。
碧榙的爸爸看上去四十岁不到，却有了差不多十几个孩子，他指着一群孩子和旁边的女人说：“都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女人。”
“天哪这么多女人扎堆，妒忌猜疑，如何驾驭？”
“没有妒忌，也没有家庭纷争，都是我的女人，我孩子们的妈妈，我爱她们。”
孩子们哄笑着散开，是听到我问的话题和他们父亲的回答很可笑？这样的疑问对于他们也许从来就不会存在，却在被一个异邦人如此认真幼稚得问着。
碧榙爸爸的三房妻子善意、好奇地跟在她们老公和我身后，个个套着大提花棉布长裙，低胸,掐腰,翘臀，娉婷婀娜。
在这个饮食结构简单,卫生条件并不好的国家,女人们却个个精于梳妆打扮,步履徐徐,体态优美,也就明白了为什么米兰伦敦巴黎的走秀台大量选用黑人模特的理由。
曾与法国时装业界人专门聊过这话题，他认为：
非洲模特的肤色透着阳光的气息，她们的美不柔弱，周身蓬勃着朝气，尤其是黄金首饰，戴在白人模特身上没什么效果，而黑模能让金首饰瞬间张扬四射，也因此，黄金广告大部分都选用黑模。
绿裙者是碧榙的妈妈（王露露摄）
问她们会不会吵架拌嘴，答：那是常事，但我们亲如姐妹。
“我们共同劳动，一大家人过得可红火呢。”
在几内亚，妻妾一般都能和睦相处，第一个妻子为正室,是名正言顺的“第一夫人”,全权支配和管理家庭经济财产,并统筹安排劳动分工和日常家务，对各偏房也大度,甚至亲如姐妹。
丈夫如果常与最年轻的妻子在一起,正室也会理解为天经地义，丈夫按自己的意愿决定在哪儿过夜，如某个妻子长期失宠,正室会出面调解,劝说丈夫平衡关系避免冷落其她。
曾经看过不少小说和电影中妻妾争战厮打的描述，而并不富裕、保存封建习俗的几内亚，却有着一种超逸潇洒的生活状态，也许，当一夫多妻成为法律妻妾成群便是天经地义？还是，她们似乎早已悟彻一切，学会不争夺，不声辩，不超赶，不自卑自贱？她们总是那样娉婷站立着，光洁丽人。
世世代代，她们就这样，说到底，她们是觉悟者。
碧榙的爸爸很健谈，领我们参观三房老婆的房屋，棕榈叶搭建的茅舍，被四十多度阳光一晒，晒出了香草的味道，屋内就一张床，我问做饭吃饭在哪儿？
他把我们带到另外一间有土坯磊筑的灶台、面积稍大的茅屋，“一起吃，三个老婆一起做饭。”
突然发现我已经被一个爸爸和三个妈妈所生的十几个孩子围住，他们在盯着我手里的索尼相机，赶紧把他们招呼到一块儿“合一张吧！”
小朋友们呼啦散开，迅速有序地站成三排，飞出各种搞怪，任我可劲儿拍，拍好后，我把照片从液晶显示器的小窗口上一张一张回放给他们看，孩子们先是目瞪口呆，然后笑喷。
（作者与小朋友）
我答应给他们寄照片，可忙乱中忘了要地址，其实我知道他们只是渴望被拍摄，不见得非要照片。
他们的模样、笑脸，一直被我如获至宝地珍藏，被我骄傲炫耀在中国媒体永远印刷在书册纸业间，与岁月，共同定格那个炎热的午后，与这群笑容灿烂的孩子为伍的时光。
多少次，面朝大海仰望明月，却无法将目光穿越至非洲大陆时，几内亚、肯尼亚、加纳、科特迪瓦无数双清澈的亮眼睛会在我心中闪烁，每一次的闪烁，叠加着这片大陆于我的多重魅力。
怀念非洲，因为那里不是永恒的荒凉大漠，也不是永远的绿草如茵，它变化多端、丰富无限。
想念非洲，抛开广袤的土地，确切说，是想念那里的孩子。
有人说，当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开始喜欢小小孩时，便是衰老的标志。是这样吗？
与人不厌其烦地说起非洲，听者变得有点不耐烦时，问我：非洲到底有啥让你不停地叨叨？
去过非洲的，懂的。
文，图/王露露
新华社高级记者，留比硕士，比利时鲁汶大学客座教授。多次参加中欧、中法、中非重大国际采访报道，新闻作品获中国文化部一等奖，人民网及法国驻华使馆 “中法建交50周年”征文一等奖，著有散文通讯《行走的生命》（2015年出版），百余篇欧陆风情散文刊载《环球》《中国民航》等杂志，并收录《新华社记者看世界》。
诵/陈紫萌
江苏盐城人，现居苏州。《人民作家》平台音频编辑，特邀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