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 尽 光 生
江苏｜伍琼
前几日，一个平时联系很少的前同事在微信里拜托我指点一下她孩子的作文，末了她感慨地说了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写作的爱好呢？”
是啊，以前，何止是她没有发现，就是曾经的自己也万万想不到此生可以开启写作之路。
回首往昔，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每天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家庭，除了忙孩子就是忙家务。忙忙碌碌每一天，却也是烦恼不断、焦虑不止每一天。
在常年的忙碌和烦恼中，我渐渐失去追逐梦想的勇气，失去心灵自在成长的本性和觉悟。
好在这一切，在一次头痛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遭受着头痛的困扰。因父亲也有头痛的老毛病，以为是遗传，也就不曾放在心上，头痛的时候，每次吃上几片止疼药勉强对付过去。
去年九月底的一天中午，头痛病又犯了。
畏光、畏声、恶心、呕吐，我昏昏沉沉蜷缩了一下午，头愈来愈疼，仿佛电钻在拼命钻墙，痛感一阵紧似一阵，从头顶直达头心，一次比一次疼。整个身体似乎只剩下一颗重重的头，整个世界也只剩下疼痛。
实在熬不过去，当晚辗转去了医院。年轻的医生拿到CT片后，左看右看，让我等一下，他去请主任。昏暗的走廊上，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咯噔一下，开始往下沉。
胖胖的主任赶到后，一样拿起CT片左看右看，又反复询问我头痛的病史。之后他忽然问我多大，我小心翼翼回复三十八岁。
他竟然用无比惋惜的口吻叹息起来：“哎呀，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右脑就有阴影了呢？赶紧去脑科医院做核磁吧！”
阴影？什么意思？我忐忑不安，心里面迅速浮上一丝不祥的感觉。胖胖的医生倒也坦然相告：结合你头痛的病史，阴影很可能为组织占位。也就是平常所说的脑瘤。
当然，他不忘安慰我：就算是脑瘤的话，也有良性和恶性之分。良性的问题不大，手术后可以恢复……后面的话他不再说了，只是叮嘱我赶紧去脑科医院，赶紧做核磁共振。
仿佛踩在了棉花上，我痛乎乎、晕乎乎地深一脚浅一脚晃出了医院。
一路上，眼泪止不住簌簌往下掉。想着刚刚医生的话，我几乎断定自己得了脑瘤。不然怎么总是头痛？而且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我不知道我还可以活多久？一年？半年？还是更短的时间？我死了以后，我的家人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他今年虚岁才十五，还没有成人……我还没有看到他长大……
泪水滚滚而下。最后，我想到了自己。
回想起自己这三十八年以来，所有的碌碌无为。年少时没好好上学，工作后才知道学习机会的珍贵。
一边打工一边自学，二十九岁那年总算通过了南京师范大学的汉语言文学本科。
这些年来，为了生活，为了有一个栖身之所，买房、借贷，孩子上学等等，无数的生活琐事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没有一天不在焦虑，没有一天不在烦恼。
曾经心心念念的文学梦抛诸脑后，一颗原本澄澈的心也在俗世烦恼中蒙上了厚厚的尘埃。
这些年，我忙忙碌碌、浑浑噩噩，何曾解脱过烦恼，哪怕只是一天？何曾拥有过自在，哪怕只有一刻？更何曾恢复着本真，回归内心的澄澈？
在核磁共振结果出来前的三夜两天里，我想了很多、很多。幸而，核磁结果没事，之前的阴影是伪影。
那一刻，忽然想起了一个禅诗典故：
柴陵郁禅师一日乘驴渡桥，不小心坠落而大悟，得了一首十分有名的偈子：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明珠，象征着每一个人的光明佛性，也即本真；这颗明珠圆润无瑕，却在尘世中久被各式烦恼所遮掩，布满尘垢。
好在有时候，人生的际遇犹如骑驴渡桥，因坠落因缘而恍然觉悟，解脱烦恼。待恢复清净本真，便于今朝尘尽光生，自在成长，他日照破山河万朵。
人生路上，有时候突然的坠落反而是一份幸运，是放下包袱和开启新生的因缘。
感谢那次的头痛，感谢那次的CT伪影，使我得以在有生之年开启文学之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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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编：陈劲松
实习编辑：陈诗莹
文/伍琼
安徽芜湖人，现定居于南京，就职于南京江宁滨江开发局城管局，爱好文学，有散文、诗歌发表于报刊。
诵/李玲
江苏盐城人，烟草公司职员，朗诵爱好者。《人民作家》平台特邀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