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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被窝

人民作家V作者 人民作家 2021-08-31

一枕新凉一扇风

一面湖水浸华月



记忆中的被窝

                

江苏|杨曙明





   

接连下了几场雨,终于将燥热的暑气压了下去。门前柳树上依稀可见的黄叶,间或随着凉爽的秋风飘落在场院的地面上。

梢头的秋蝉,再没有夏日午后那么的狂热,有气无力的凄凄切切,听着让人心疼……

气温持续下降,乡村的夜晚明显多了几分寒意,盖了一整夏天的“单被”已然不能御寒保暖了。母亲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喃喃自语,仿佛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该缝被子了。

五十多年前,我们家只有两床被子,我和父亲盖一条,母亲和我的姐姐妹妹盖另一条。若家里来了客人,是男客就加塞在我们的床上过夜;是女客只能在母亲的床上挤一挤了。

一条被子盖四季。

每年的春末夏初,一般人家的棉被拆开一分为三,被面、被里和被胎(棉絮)。被面和被里洗一洗,这就成了夏季用的“单被”。

秋分过后,气候渐凉,再将被面、被里洗净晾干,加入被胎缝合,便又还原成了一床“棉被”。

条件好的人家可以有“荷叶被”,又称做“夹被”。

即在气候宜人的春秋季节,被子中间放置一条薄棉胎。等到了隆冬时节再加一条薄棉胎,这样就可以根据气候的变化,改变棉被的厚度,盖在身上更暖和。

可那是物资极度匮乏的年头,一个家庭大人孩子五六口人,睡一张床,钻一个被窝的境况不在少数。有的甚至连像样的被面、被里都没有,整个儿就一床破棉絮!

有谜语为证:“屋里一篱笆,这头拽,那头拉”……

洗被子,对于今天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儿,因为有了洗衣机,想洗就洗,随时都可以。其功能不断扩展,容量不断加大。

从双缸到全自动,从波轮到滚筒,从机械到智能,更有带自动烘干的。可根据不同的织物,选择不同的洗涤程序,省事省力,便捷干净,一键搞定。

可是在当年,洗一次被子需要下很大的决心。

首先得选择一个晴空朗日、和风拂面的天气,要求当日洗当日干,一家人晚上等着盖呢。没有《天气预报》,全凭自己的经验,看天象辨识天气。

洗涤用品奇缺。上世纪的六十年代,没有洗衣粉、洗衣液什么的,有的只有“大运河肥皂”。

可那是计划供应的商品,全家每月只能买到半块肥皂(比香烟盒还要小)!在被头污渍严重的地方,只能用“石碱”块(食用碱)去污,只是这石碱同样是计划供应的。

不得已,乡里人采用从祖辈们那里传承下来的智慧结晶——“灰淋水”浸洗被子。

选水缸、木桶、脚盆等器具,上面放置两根小棍,摆上细密的篾箩、竹筐或干脆就用被单,然后填上从灶膛里掏出来的草木灰,缓缓放入清水,让清水从灰中浸入,篾箩下便“滴滴答答”滴漏出澄澈的、淡黄的、滑滑的灰淋水。

母亲就是用这样的灰淋水浸泡衣被。洗一次被服,需满满一桶这样的水,少不得也要忙活一两小时。

母亲没文化,讲不出其中的道理,祖辈们也都是这么做的。

现代科学表明,草木灰中含有大量的碳酸钾,化学成分呈碱性,具有很强的去污作用。而在众多的草木灰中,以豆科植物的草木灰碱性最强。

洗衣难,洗被子更难!完全靠人工,被单又那么大,没有搓衣板,便用一块表面坑坑洼洼的褐紫色石头(老家人谓之炉石)替代。

石头放置木盆中,将浸泡好的被单,带水放石头上反复的搓揉,只搓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只搓得双手红肿,腰酸背痛!

累的不行了,再将衣被放石头上拿专用的棒槌拍打,随着“啪啪”作响的槌击声,洗衣盆里水花四溅…… 

每洗浣一遍,都要将衣被挤干水分,再进行下一步的清洗。因被单太大,挤干水分一个人无法完成,母亲这才唤我过来帮忙。

拖起湿漉漉的被单,一人向左,一人往右,双手用力拧拉,就像是一对一的拔河比赛,水顺着衣被哗哗地流下来。有时候因为我气力不足而操作不得法,常惹得母亲又好气又好笑,并在笑声中忘却暂时的疲惫。

最后的漂洗在河塘里进行。儿时庄上的人们,吃水用水都取自于附近的河塘,河塘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清凌凌的水,蓝盈盈的天,微凉的秋风吹得周围的芦苇“沙沙”作响。邻居们淘米、洗菜、挑水,浣衣,甚至于杀鸡迟鱼,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几家人共用着由几根树棒搭成的简易码头,每到晌午,这里是最为忙碌的地方。

码头上,女人们在河面上濯着、洗着、说着,时而窃窃私语,时而高谈阔论,欢乐的笑声缭绕着整个河谷;濯洗溅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传出很远的地方。

成群的小鱼儿围着河码头游来游去,它们迎着水花,在水中上下翻腾,争抢着淘米洗菜落下的食物;河崖上等候挑水的男人们,放下水桶,搁起扁担坐下,悠闲地抽起了旱烟,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两棵大树间扯起一根绳子,晾晒着洗净了的被里、被面和刚刚翻腾出来的被胎。

为了防止晾晒物拖到地上弄脏了被服,还得在绳子中间支起两根竹竿。这里正是小孩子们都喜欢的地方,他们用被单裹着小脸钻进钻出,摇着棉胎荡起了秋千。 


傍晚,母亲唤我清扫场院,并在正中央的地上铺开一张苇簾(芦柴结成的晒粮用具),并让我配合着先铺被里,再铺被胎,最后铺被面。反复再三地拉扯平整,母亲开始一针一线地缝着。

这会儿我的任务完成了,不顾母亲的呵斥,便脱了鞋子,就被子上玩起了车轮翻!从北翻到南,从南翻到北,累了就躺着看天。记忆里,那被子真的很软和,天空也特别的蓝。

晚上,钻进这暖和和的被窝,体味到阳光的味道,体味到母亲的味道,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秋天,是一个思念的季节。

回望似水流年,半个多世纪过去,被子换了一拨又一拨,再也不用手洗针缝了,再也不用全家共用一两条被子了。

可是,每到秋风落叶的季节,我依然会记起母亲用灰淋水洗被子的事,依然会记起母亲蹲在地上一针一线缝被子的身影,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愈发明晰。

 

栏目主编:陈劲松

实习编辑:杨   越

 

文/杨曙明网名秋夜月,江苏淮安人。文学爱好者,有文章见诸《繁星》《紫金山》《文存阅刊》及诸网络平台。

诵/管鑫

江苏大丰人,政府机关干部,朗诵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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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目录  

封面文章

低下头捡拾岁和月(福建|郭翠平)

诗歌

秋凉处梦也痛(山东|张新锐)

散文

记忆中的被窝(江苏|杨曙明)

想起了奶奶做的秋季豆(江苏|王素巧)

生命的主题(山东|靖培生)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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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文章

两米的距离——希拉克周年祭(北京|王露露)

诗歌

在秋天(山东|陈俊玲)

遇见(北京|豆瑞霞)

散文

说红团(福建|游荔生)

小说

一念(河南|原静雅)

靳森刻字(浙江|王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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