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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国玉玺

人民作家V作者 人民作家 2021-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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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光武侠小说系列之五



主编:李建丽

编辑:张亦怡




 传 国 玉 玺 


江苏|孙宇光

 

嘉靖四十年,小寒,河北临漳县。

几场雪之后,北方的天气愈加寒冷。已经没有行人车马的积雪官道上,两骑缓辔而来,上面端坐的人锦帽貂裘、身披大氅,胯下高头大马,腰畔镶金佩剑,一望而见富贵之气。

官道旁边几十步外,有三座看似年深日久的土堆,大约四五丈高,彼此相隔数十步,如同三位遗世独立的巨人,昂然屹立于荒原之上。这些被大雪覆盖后的纯白之物,像是屈原笔下的《天问》般,孤傲的瞪着万里苍穹。

符融一边呵气成霜,一边抱怨道:“大哥,眼看年关将至,咱们不早点动身回家,这么冷出来瞎逛什么?”

身侧,明显比他年长的符坚语气有些凝重:“既然是大冬天的出来,当然是有大买卖。”

二十岁出头、眉目清秀的符融在马上摇摇晃晃,似乎对“大买卖”一词无甚兴趣:“我的好大哥,你不会过节还要忙着探宝吧?”

当今江湖,说起“洛阳符家”,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白道八大门派也要多看一眼。原因无他,宝物动人心魄也。

自蒙元末年,符家便在探宝、鉴宝上出类拔萃。到了仁宣之后,更是蔚为大观。据说符家一位先祖是南宋宫廷匠人,专为皇帝鉴宝。宋室覆灭后,散于民间,故有如此眼力,逐渐被公认为“武林第一藏家”。

他们对书画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达官贵人最喜欢的珠玉也只泛泛,而是偏爱收藏古代兵器和历史掌故深厚之物。饶是如此,“怀璧其罪”当然会不断惹来麻烦。

所以符家不但家传武学精深,与各大门派关系融洽,更重要的是还主动与开封的周王交好。本朝藩王在地方虽不能插手军国大事,但论威望人脉,仍非江湖帮派可比,因此百年来敢打符家念头的已然绝迹。

符坚不语,忽道:“下马提剑,跟我来!”符融看他语气郑重,虽满腹狐疑,依旧默默照做。

两人把马匹系到一根路边的枯木上,符坚大步向前,直来到其中一座土堆之前,回头道:“小融,你可知这三座土堆是什么?”

符融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这似乎不像是陵墓的封土,莫非其中有宝?”

符坚长叹道:“你最近武功精进,看家本领反倒生疏了。咱们身处临漳县以西,你再好好想想!”

临漳县……邺城!

刹那间,一千多年前的历史长河在符融心中激荡回旋:

遮天蔽日的兵甲、扶老携幼的难民、豪奢至极的殿宇、裙带翩跹的胡姬,长矛下的痛苦哀嚎与高台上的山呼万岁交织其间,最后定格在一副天昏地惨的图景。数不尽的骑兵操着听不懂的语言鱼贯入城,而太极殿前的数百名男女老少早已全部伏跪于地,瑟瑟发抖。

“莫非这三座土堆……”

“你终于想到了。它们就是汉末曹操修建的铜雀、金虎、冰井三台,从建安风流到血流漂杵,漫漫数百年岁月,当日的无比辉煌至今荡然无存。你我是鉴宝世家,然而世间有形之物,最后谁又能逃脱此命呢?”

符融细细检视,果然在中央最大的土堆边发现了台基一角,慨叹道:“古籍上记载,铜雀台在后赵石虎时达到最盛。他在原有十丈的基础上又增高二丈,并于其上建五层楼,共去地二十七丈。四周窗户皆用铜饰,日光流转,灿若云霞。又作铜雀于楼顶,高一丈五尺,舒翼若飞,真是神仙所在。可惜旋即身死国灭,至今只剩下黄土了。”

符坚拄剑道:“我带你来这,并不是为了单纯缅怀古迹,而是探取重宝。”

符融奇道:“大哥说笑了,这铜雀三台如此出名,地下恐怕早被无数人翻过,纵然有宝,哪会等到今日?”

符坚摇头道:“那是他们不得其法。非但有宝,而且是世间第一宝!”

符融提剑的手不觉一紧:“大哥你千万别说,周天子的九鼎就在这里。”

符坚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它就是传国玉玺!”

符融吓得一个激灵:“玉……玉玺!”

符坚道:“刚才你说到后赵石虎大修铜雀台,彼时玉玺就在邺城。你还记得它是如何离开的吗?”

符融定了定神:“此事史有明载,冉魏求乞东晋救援,传国玉玺为东晋濮阳太守戴施骗走,并以三百精骑星夜送至建康。由此,玉玺重归司马氏囊中。”

符坚道:

“不错。我符家百余年来一直追查玉玺的蛛丝马迹,我也为此物耗费了二十多年,从后唐末帝李从珂自焚于玄武楼查起,足迹遍布十一省。最终查出冉闵皇后董氏、太子冉智深恨东晋作壁上观,不及时派大军援救邺城,便私下仿制一枚玉玺交给戴施。当年石勒灭前赵,得玉玺后别出心裁,在右侧加刻‘天命石氏’四字,所以内宫中存有图样,易于仿制。但他们更不想玉玺落入异族仇人之手,于是就以铜雀台为记,将玉玺埋于此处。”

符融欢欣道:“大哥你好会遮掩,若是要掘地取宝,便该多带从人。现在天寒地冻,反正人不知鬼不觉,不如等开春再来?”

符坚缓缓回身,眼神中没有一丝得宝的兴奋:“小融,你可知我查探到玉玺,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符融一时愣住。

雪又开始下了。


符坚喃喃道:“拟将点点心头烬,拢作天涯袖底诗。”

符融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很熟悉这句诗。

他的母亲袁氏是小妾,在家族中无甚地位,若不是生出了儿子,只怕日子更不好过。母亲生性娴静,除了抚养他,便是埋首女红针织。她的手很巧,与苏杭最聪慧的绣女相比也难分伯仲。不过无论绣出多么漂亮的锦缎,她仿佛也没有真正快乐过。

从小到大,他总是在母亲自言自语时听到这句诗,可是从未吐露过其他的。后来,他遍翻古今名人诗作却一无所获,以为是母亲自己写的,时日一长便逐渐淡忘,直到三年前母亲病逝,记忆反倒深了些。

可是,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大十八岁的堂兄会念出来。

符坚盯着对方的佩剑,悠悠道:“你听过,对吧?这个故事历经的时间很长,很不好听,我也从来没有说过。在你母亲进符家之前,我和她有过一段情。记得我与她相识,就是因为你手中这把昆吾剑。”

符融忽然觉得冰天雪地中的名剑变得无比烫手。

符坚淡淡道:“世上这种事情的开头与结束总是千篇一律,我曾很爱她,但是她最终离开了我。”

符融的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懂。对了,最近你是不是恋上了无锡的那个女子?”

“别顾左右而言他!”

“你看,你现在就像当年的我。告诉你,女子需要理解和领悟,而不仅仅是陪伴。世上男子总是希望心爱的女子为自己改变,却很少做到为对方改变。

“我当年自以为送精致的礼物,写动人的诗篇就已足够。我将过往探宝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告诉她将来要一起去许多地方,可当她说起拿手的刺绣、年少的绮梦,我却总是草草敷衍。到了冬天,我会让人买来上好的沉香屑,却忘记握住她的指尖问询……

“小融,你要记住,当你习惯了对女子的付出理所当然,那么距离她心灰意冷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符融神色变得冰冷。

“最后,我再一次离她远去,忙着探访传国玉玺的线索。那是一个初春,万物复苏,可她望向轩窗的眼神却充满疲惫,似一只瑟缩的秋蝉。我依稀记得她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很久没有帮我画眉了。’”

“后来……怎样?”

“后来她不见了。我找了她两年,比找寻奇珍异宝更卖力十倍。可是,当我空手归家时,才发现她已经成为了伯父的小妾!”

符融退后了两三步,此时身侧高大的铜雀台遗址像是对他无声的嘲笑:“所以家里的人都不知道?”

符坚自顾自说道:“我再看到她第一眼就明白了,她在报复我。所以二十年来,我在年节时很少回去,就是不想再看这种眼神。几年之后,当我看到她对你关切的神态,明白了她现在最看重的是什么。于是我将武功和本事对你倾囊相授,还请华山和点苍的高手教你剑法。唯有这种时候,她的眼神才有一丝暖意。”

符融铿然拔剑,寒光耀目,紧盯着符坚:“这么说,七年前,在父亲的葬礼之后,我听闻有下人看到母亲单独与你说了什么,是真的了?”

符坚将剑鞘插入雪地:“她只说了一句话,‘你的玉玺找到了吗?’”

符融愕然。

符坚仰首道:“直到今天我还不完全明白她说这话的含义,因为当时看不懂她任何的神色变化,好像古井般平静。可是,当我终于寻找到玉玺答案的时候,她却已经不在了。”

雪越下越大。

符融抖了一下昆吾剑:“我想,她一直在恨你。”

“也许我也在恨她,恨她的决绝与无情。随着你长得越来越像她,我就越来越难以忍受直视你的脸。所以今日,你我必有一战!”

“你说什么?”

符坚目光炯炯:“你知道脚下曾经有多少为了争夺传国玉玺的鲜血与白骨吗?国之重器、天下至宝,你以为能如此轻易的得到?”

符融感到一阵血气顶在喉头,不觉喊道:“大哥!”

符坚横剑道:

“铜雀台上建筑过多,地基必须稳固,因此不利藏物。后赵时期,金虎台下有藏兵洞,冰井台则多储粮、碳、兵器。依我探查的结果,传国玉玺就在冰井台东南方百步之遥,方圆不会超过七尺,深约丈余。

“以你的本事,找到并不算难。我比你多练剑十数年,但你的根骨优于我,又有昆吾剑在手,也算旗鼓相当。若你今日杀了我,只要将尸体处理干净,再加上寻获传国玉玺,不但能成为符家的当家人,进献朝廷后更有高官厚禄。所以无须犹豫,尽力出手便是!”

话音未落,一剑闪电般刺出。

符融心下一慌,符坚临敌经验远在自己之上,不及细想,昆吾剑用力一隔,紧接着一招“乱红无数”朝前刺去。

谁知符坚的长剑居然应声而断,随之胸口空门大开。幸好他没存杀心,长剑猛然穿过对方左边肩窝,登时血流如注,雪地上一大片快速扩散的殷红。

符融迟疑不解,定睛看去,才发觉断剑并非是本来那柄陕西名师铸造,虽非神兵亦属利器的“冰莲”,而是一把普通铁剑。

远处不知是哪匹马发出了一阵嘹亮的嘶鸣。

符坚醒过来的时候,本草熬煮的气味弥漫斗室,周围极为安静,只有捣药声从院子里幽幽飘来,隐约伴随着落雪。

一如与她初见的时候……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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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杀手与茶女

2、退隐江湖

3、血影罗刹

4、雪殇

作者简介

文/孙宇光

江苏南京人,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广播电视编导专业。自幼喜工翰墨,亦曾结发从戎。愿为中国武侠小说继往开来、推陈出新,略尽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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