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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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光武侠小说系列
主编：李建丽
编辑：张亦怡
江苏｜孙宇光
隆庆三年秋，婺源县郊。
从这里向北眺望，奇峰陡起的大鄣山屹立云边，一条巨大龙脉正盘踞于此。而在隐约可见的船槽岭上，文笔峰、砚池、日月双峰，处处透出一股钟灵毓秀、魁星汇聚之象。
随着视线从远处的擂鼓峰收回，我终于看到了那座紫狐桥。
听当地人说，唐朝时期婺源有紫狐作祟，后遇高僧作法收服，永镇于此桥下，故有此名。这类传说各地往往情节相似，我也不清楚是哪一位的高僧，但还是老老实实、一笔一划地写在札记上。
然后我就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狐先生。
他淡眉长髯，表面像个账房先生，身着一袭乌青色的曳撒，头戴儒冠，手上拿着一柄折扇未曾展开，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
但我知道，最近一年多，他在徽州府乃至于南直隶的江湖上，已经让很多人气不定、神不闲，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波。
因为“巴山雨剑”谷若嵋、戒杀和尚、五觉书生，甚至“无定神枪”滕缘惘，都一一败在他手中。
故而当地百姓讹传其为紫狐转世，以“狐先生”呼之。于是事迹越传越广，简直和史书上陈胜、吴广的那只“狐”前后辉映。
于是我咬了牙，上前拱手作揖。他的眼神中散发出温热，邀我前往不远处的酒肆饱餐一顿，我立刻欣然答应。
酒过三巡，我说自己家住歙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正奉徽州府缙绅之名编写方志。听闻紫狐桥最近之事，犹豫再三，仍因职责所系，鼓起一身鼠胆特来请教。
狐先生道：“其实当地人对我的绰号，我倒不大在意。我在紫狐桥其实只为等一个人。”
我小心翼翼地问：“可那些高手……”
狐先生露出无奈的神色：“他们都是明里暗里先对我出手的。”
我十分惊诧：“怎么会？他们都是老江湖。”
“恰恰因为都是老江湖，才难以避免。混迹江湖的高手，无论黑白两道，谁没有几个仇敌对头？所以大家时时小心、刻刻留意。他们途经婺源，听说我一个来历不明的习武之人在紫狐桥边苦等数月，于是就认为要么是想一较高下，要么是想暗算偷袭。结果每次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总是不信。其实真正一流的杀手大多扮成贩夫走卒、市井商贩，哪会像我这么惹眼？”狐先生停下筷子，颇为无奈的说道。
不知为什么，我开始相信他的话。我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大奸若忠、老谋深算之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感觉。
装出来的真诚总有几分不自然，就像神话传说的山妖水怪，虽然能变化人身，却总留着一点披鳞挂角的残痕。
狐先生看了看窗外峻峭的远山，眼中恍惚含着比峰峦间更浓密的雾气，第三次把酒杯端起，慢慢举到唇边。
我心头悸动，猛一咬牙，探过半边身子，双手齐出扯住他的手腕道：“先生，你别喝了！”
狐先生的手一如既往的稳，略略停住道：“怎么了？”
我犹豫再三，涨红了脸，道：“其实……在下虽不会舞刀弄剑，但忝为蜀中唐门的外姓弟子。刚才在你杯中下了药，不过并非剧毒，只不过会昏睡几日罢了。”
狐先生放下酒杯，淡淡道：“为何？”
我左顾右盼一番，低声道：
“只因南直隶的锦风镖局明日要路过此地。紫狐桥是去往徽州府的要道，实在难以绕道。他们车上红货又多，登舟更无可能，所以就拜托我……不过一席相谈，我看先生绝非歹人，想想还是实言相告为好。”
狐先生忽然笑了，简直像是快要笑出泪来：“阁下果然近于书生，不似江湖人。”
我有些发愣。
狐先生像在自顾自道：“前一杯酒用‘闻香下马’，第二杯用‘闻过则喜’，妙哉。你施毒手法上佳，已不弱于唐门嫡系子弟，只做刀笔吏未免太可惜了。”
我顿时吓得身体乱颤，把筷子都碰到了地上：“先生你怎么……”
狐先生微笑着以目示意。我连忙低头一看，只见他那杯酒还在冒着热气，杯中却连一滴酒也没有，竟已被蒸干了。
一瞬间，我想起乡野村话古老相传：狐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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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孙宇光
江苏南京人，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广播电视编导专业。自幼喜工翰墨，亦曾结发从戎。愿为中国武侠小说继往开来、推陈出新，略尽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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