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间的春天
你 发 间 的 春 天
江苏|顾大维
绿色是思念，黄色是诉说，
一话语成泪，一声念想你。
那天，台阶上的我，地里的父亲，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今年屋子周边的地就不种麦子了，栽上油菜吧。”我掸了掸水泥场边沿上的灰坐了下来，看着不远处在除草的父亲。
“啊？你说什么？”父亲停了下来，锄头立在地上，胳膊夹着锄头，揩了头上的汗，“我打算今年这里都栽上油菜，这样明年榨的油，你可以带点去。”
经过父亲的侍弄，油菜也够争气，在乍暖还寒的今春，憋足劲一下子开了出来。“吹苑野风桃叶碧，压畦春露菜花黄。”微风拂来，金色花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蓝天白云下，蜜蜂轻舞，金花摇曳，花田中间的大蜗牛也着实可爱。
我沿着田埂，向着花海深处寻去，在灿烂的油菜花田中，我放肆地笑，狂放地喊，狂热的向前无尽地奔去，我奔进了时光的流里，恍惚间我还是那个逐光的少年……
十岁，对于一个孩子是较为重要的年纪，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家里该是要为孩子大操大办一下，爷爷奶奶也要送孩子一辆自行车。这不，下半年才过生日的我，在春天就被母亲“逼”着学起骑车来。
那年春天菜花长得真高，我踮着脚，才能看到对面的母亲的头发，“叮叮当当”的不知她在干嘛，当她走近，才知道原来借来一辆连脚撑都没了的小车，我一下子跳了上去，“妈，你要抓稳了啊，不能松手，千万不能！”
路面微微凸起的小砖块，掺着新铺的小石子增加了难度，我左摇三下右晃五下，在石子路上留下了游蛇般蜿蜒曲折的痕迹。
母亲的确是松了手，我也在料想之中的摔在了路边的菜地里，压弯了翠绿的杆，撞落了金黄的花。我躺在菜花上，看着天上的游丝般的云，听着远处母亲的笑声，我静静地躺着，等着她来嗔怪。
三十二岁的母亲一直留着长长的辫子，乡下人一年四季都很忙碌，女人们每天都要早起干活，没有多少时间来打扮自己，可无论怎样，母亲每天都会把辫子梳得很光滑，乌黑油亮的头发，编起麻花辫来说不出来的好看。不管是坐着自行车后座看，还是蹲在田埂边上看，都很好看。
春天，母亲总喜欢带我下地，我就在田埂上疯跑，她和父亲就在地里劳作着，经他俩手里的地，地总比别家的平整些，杂草总比别家的少写，排水沟总比别家的笔直些……
他们偶尔也会停下来，将锄头立在地上，胳膊夹着锄头靠着休息，将远处疯跑的我喊回头。
当五点半的火车由南往北，我们就回家了。母亲走在最前面，掐了一朵菜花，解下头绳，将花系在了发尾，“好看吗？”走在中间的我还没来得及应答，最后的父亲倒是抢了话去，“都三十来岁了！”瞧着苗头不大对，父亲慌了，“好看！好……看……”顿时母亲的脸如这天边的红晕一般，倒更是娇美了。
迎着西沉的日头，父亲骑车二八大杠，我坐着大杠上，母亲坐在后座上，坐在前面的我喜欢摇着铃铛，坐在后座的母亲喜欢唱着甜美的歌儿。
那天我写下了人生第一首诗：
一天 老师问我们
春天在哪里
同学们说
春天在大树上
春天在田野里
……
我站了起来
大声地说
春天在妈妈的头发上
我从真正记事起，我的母亲就是三十来岁，红润的脸颊，乌黑发亮的麻花辫。五千多的日子悄然逝去，第十五个春天也如约而来，只有此时，我才能在这金黄的花海中找到母亲和那放肆、狂热的少年。
风渐渐大了起来，卷着吹落的油菜花，拂过我的脸庞，我知道，这风是她，这花也是她。
“爸，你说想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
“那你想她吗？”
“我……已经……习惯了……”父亲把开得最大的一朵油菜花放到了碑前，翠绿的杆，金黄的朵。
栏目主编：陈劲松
责任编辑：杨 越
文/顾大维
江苏大丰人，盐城市亭湖新区实验小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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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目录
封面文章
诗人和树 ——致上海 （香港丨木子小姐 翻譯丨陆道夫)
诗歌
清明：四月的兩滴泪眼（四川|秦風）
散文
新滩湖上农事录（江苏|谢友勤）
你发间的春天（江苏|顾大维）
流泪的蒲公英（陕西|周中力）
小说
程医生的药（河南|程银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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