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带您
一起看烟花
江苏｜姚霓红
“五一”前夕，朋友圈里不少人转发关于“盐城烟花节”的文章和消息。这个“五一”，是盐城首届烟花节。届时将迎来中、法、俄、韩四国烟花超燃汇演。没往心里去。向来不爱热闹，更不喜人多的地方。加之节日期间，店里总要比平常多些生意，若早早关了店门去看烟花，终究有些不舍。可不知怎地，看多了烟花节推文，竟有了想去的念头。适逢老姚家群里，姚池也约了一起看烟花，月新和臧艳一呼即应。姚鹏程更是行动派，点人数，然后麻溜地网上购票。如此一来，老姚家全员看烟花，就这么说定了。真有那么想看烟花么？倒未必。只是心里闷得慌。许，换个地儿走走，透口气，舒缓下心里的压抑，便会不那么难受。
1
今年的春天比往常要冷。不知别人是否也有同样感受。于我，是觉得冷的。是我活到现在，所遇见的最冷的一个春天。即便已然初夏，即便太阳很好，也丝毫不觉暖意。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激灵着打冷颤。不只身体，心里也是，冷。从没有如此深刻地想念一个人。忙碌也不能使我停止想念。努力让自己很忙，尽可能不闲下来，生怕闲了，会更想念。可不论做什么，眼前总会不时浮现出一个身影。是父亲的身影。
往后，余生，父亲再不会出现于我面前。人已去，留给我的，唯无尽思念。实在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父亲走了。可毕竟是真真的事实。不管我如何伤心，再也见不着他。任凭我如何呼喊，他也是不能够听见的了。
2
4月10号，农历二月二十九，2021年的第100天，父亲永远地去了。没有前兆，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去了。走得很安详。那个早上，父亲睡着了，再也没醒来。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前兆。9号那天，父亲吃过午饭，收拾了换洗衣物，预备去老浴室洗澡。走到半路，父亲折返了回来。那会儿只是有点腹泻，别无症状。我去看他时，父亲略显气喘。帮他清洗收拾一番后，我还跟他说，老人呢可别逞强，休息好了等明天再去洗澡不迟。父亲听了我的话，侧身卧着。彼时看他，面色不太好。晚饭过后，总觉有些放心不下，便走过去看父亲。刚好父亲又要如厕。毕竟90多岁的老人，几次三番上厕所，显得很是虚弱。边照料父亲吃药，边打电话让爱人送床垫和纸尿片过来。实在不舍得父亲床上床下来回折腾，索性给垫上纸巾，能让父亲少受点罪。其间，父亲脸色有些苍白。混沌如我，以为是体虚所致。只是看到吃药不管用，便和大嫂商议，要送父亲去医院。父亲斜倚着身子躺在床边，不肯同意。看他无力的样子，知是经受不住，觉得找医生上门比较合适。可联系了几位村医，都因各种缘由无法前来。能找的，都找了。没人来。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很不安，也很心焦。巴望着止泻药赶紧发挥效用，好让父亲免受腹泻之苦。不消说父亲这样的老人，换做一般人闹肚子，也不会好过。父亲很大声的哼着。我有些紧张，也更加担心，问他是不是难受。见我这样问，哼过几声后父亲不再出声，只闭了眼睛微喘。我轻轻拉住父亲的手，握于手心，安慰他不要怕，告诉他，有女儿在身边呢，您儿子儿媳都在身边呢。父亲回我说，嗯，不怕，不怕！现在想来也是奇怪，那晚，我为何会对父亲讲出那样的话？把父亲当作了小孩一般，生怕他会觉孤单无助。是否天意如此？快到夜里10点，看父亲睡了，我说，爸，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您。父亲没有答话。他一定是累了。替他掖好被子，我决定先回去，明天赶早请医生过来。只是万万不曾想到，那晚竟成了最后的陪伴。10号早上，大嫂告诉我，夜里父亲坚持要下床，不愿依赖纸尿片。只是床单脏了，已经被她换下来。凌晨4点多，父亲自己还口服了两粒诺氟沙星。去父亲房间，看父亲睡得很香，怕惊扰了他，就没喊他。看大嫂在水池边刷洗床单，觉得大嫂真不容易的。儿媳妇毕竟不是女儿，能这样对待我父亲，没有嫌弃之意，着实让我感动。我对大嫂说：“把这床单扔了吧，别洗了。我回去拿几床过来。”联系了小何医生，确定他马上过来后，我便回了家拿床单。还没等我到楼下，大哥的电话来了，声音颤抖着告诉我，父亲已经走了。小何医生把药水兑好，都没来得及挂上。不能信！不敢信！只觉两腿软绵绵，没有半点力气。不知怎样走到父亲床边的。看父亲再也不能醒来，我失声痛哭！
3
如果知道父亲这样，9号晚上我断然不会回去，不会舍得离开他半步。我会守护着他，哪怕他睡觉，也会陪在他身边。可惜，没有如果；如果知道父亲这样，10号清早就会多喊几声“爸爸”，会喊醒他，和他多说几句话。或许，喊了他，他就不会一睡不醒。可惜，没有如果；如果知道父亲这样，哪怕背着，也要把他背去医院，就像我小时候生病了不愿打针，他非背着我去医务室那样。或许，进了医院父亲便不会就此而去。可惜，没有如果；如果知道父亲这样，清明节时，老姚家聚餐，我怎会缺席？那是有父亲参与的，我们老姚家的最后一次晚餐啊！我竟是错过了这晚餐。此后，老姚家相聚，再无姚老先生。听二哥说，3号那晚聚餐，父亲喝了有二两酒左右，面色红润，精神很好。父亲安好，是老人家自己也是我们为人子女者莫大的福分。
于是，4月8号，二哥夫妇按原计划，开启了西藏之旅。那天，我还评论了二嫂的朋友圈，祝她旅途愉快。如何会想到，两天之后，父亲竟撒手而去？我们总以为父亲还健康，总以为来日方长，总以为还有好多机会可以陪在父亲身边。可是，时光太过残忍，竟在某一刻戛然而止，从此让我们和父亲再不能相见。人生最大的遗憾，是无力挽回遗憾。父亲就那样走了。那些熟识父亲的乡邻们，都说是我父亲人好，才没有累及子女，才能得此善终。于我，父亲的突然离世却成了心底里永远的痛。我实在无法原谅自己，甚而恨自己。我有尽到做女儿的孝心么？陪伴是最好的尽孝。我有真正陪伴过父亲么？没有，一天也没有！父亲健在时，时常想着要去多看看他，多陪陪他。可只是这样想着，并不曾做到。现在父亲已故，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怎样的悲哀！又教我情何以堪？办理父亲后事时，有人写挽联。我在近旁看。父亲也写得一手不错的楷书。那会儿每到春节，家里的春联都是父亲手写而成。许是太过悲伤，见人写字时竟恍惚起来。我有些纳闷，这么多人走来走去，怎么唯独不见父亲呢？他去哪了？要是看到有人在写毛笔字，按他生性，说不准还会指点一二的。等明白过来，忍不住又悲从中来。
4
父亲生前喜欢看书，喜欢于门廊里或窗户下，手捧那些借来的老书一坐半日。姚鹏程知道爷爷的嗜好，也心疼爷爷每次总要走那么远的路借了又还，春节后便网购了各种书籍快递过来。父亲自是欢喜不已，把二十本书细心地做了分类，还用袋子分装好，整齐地堆码在桌子上，留待日后慢慢看。想必父亲自己也决计不会想到，有生之年竟未及看他孙子所选之书，便匆匆去了。看着那一摞书，再看父亲床头柜上没抽完的半盒烟，还有那个放有他预备了换洗衣物的手提袋，我再次泣不成声。活到92岁高龄，是许多人无法企及的福报。能于睡梦中故去，更是多少老人求不得，修不来的好福气。人活百年终有一死。道理哪会不懂，可我就是不舍得，不舍得啊！
当漫天烟花璀璨绽放时，多想有父亲在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陪他一起看。不可能的了。这一世父女，未够。如果有来生，您还做我的父亲，我还是您最小的女儿，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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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编：陈劲松
责任编辑：王兆嘉
文/姚霓红
江苏大丰人，个体工商户，业余爱写字。2013年开始尝试投稿，文字首发于《黄鹤楼周刊》。之后在《新烟草》《泰山周刊》《金周刊》《金华日报》《桂林晚报》《生命时报》《深圳情感侨报》等报刊杂志都有过发表。连续多年被评为《金周刊》优秀通讯员。
本期目录 ⊙别那么当真（江苏|朱婧婧）
⊙邂逅（广东|王伟）
⊙突然上扬的嘴角（江苏|李国政）
⊙好想带您一起看烟花（江苏|姚霓红）
⊙爱上工作也容易（江苏|华传薪）
⊙贫穷限制了思维（江苏|徐友生）
上期目录（点击文章标题即可阅读）⊙致敬打工人（陕西|李艳斌）
⊙拥抱青岛（陕西|刘冠男）
⊙拾垃圾老太（江苏|孔繁敖）
⊙努力奋斗做个有钱人（江苏|陈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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