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里 东 沙
黄海里有一座岛屿，最近处离大丰海岸只有12公里，面积达1000多平方公里。然而，这座名曰“东沙”的岛屿，盐城地图上竟然没有标注，大丰地图上也找不到它的坐标，睹过她芳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原来，这是一座会隐身的岛屿，它的变化与潮汐息息相关。“涛之起也，随月升衰”，东晋的王允就明确指出，潮汐现象与月亮相关。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也证明，潮起潮落现象主要来自月亮。海水每天涨潮5小时，平潮1小时，退潮6小时。白天为“朝”，夜晚为“夕”。白天，海水的涨落为“潮”；夜晚，海水的涨落为“汐”。日日夜夜，潮汐涨涨落落，每天两次，周而复始。潮汐上涨，东沙岛就隐身海底；潮汐下落，东沙岛就现身海面。它一天隐身两次，现身两次，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时隐时现，神神秘秘。
于是，向人打听东沙情况，得知，东沙岛没有高峡平湖，没有花草树木，没有奇山异石，没有菌蒲麋鹿，它就是一座连运动鞋都穿不了的又潮又湿的烂泥岛。人在岛上走，累了，歇歇脚都没法歇。除了渔民，谁都不会愿意去那儿。
我却想，东沙岛虽然人烟荒芜，但远离尘嚣，空气清新，四海茫茫，渔舟点点。鸟儿成群飞，泥螺满地钻。光脚叉开崴一崴，文蛤螃蟹冒出来。这样的奇异景色，哪个旅游景点能给？只是，岛上最热闹的季节，大海休渔，渔船不出海，登岛的愿望就不能实现。一天遇到朋友小张，问我星期天想去哪儿逛。我说，5月是去东沙岛最好的季节，可惜去不了。她说，她也想去东沙岛，她公公家有海船，可以带我一起去。我想，出海时间，她公公会根据潮汐把握好的，我不能瞎指定，就说随她定。我想，光脚丫也许更适合在岛上行走，已经5月了，光脚也不会阿嚏阿嚏的。
晚上，想到第二天就能出海到东沙岛，我竟然兴奋到十二点才睡。早上，4点半就睡不着，干脆起床，烧白开水、煮鸡蛋、备干粮，统统塞进背包里。选运动服、耐克鞋、渔夫帽，户外轻装上东沙。万事俱备，坐客厅静等闹铃，先生嘲笑我劲头赛过小学生。8点，小张准时来接我，然后开往王港闸，海船就停在那里。她的公公婆婆好年轻，五十多一点的样子。公公西装革履，神采奕奕；婆婆肤色白皙，笑靥如花。想象中，渔夫的标准模样应该是皮肤黝黑、身体瘦削、满脸沧桑。看来，以职业类型画肖像是不靠谱的，同一职业内，时代、文化、阅历、分工、磨炼的差异，使得职业形象也是各具特色。婆婆说，你们来晚了，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东沙紫菜9月育苗，10月出苗，出苗后上岸冷冻处理绿藻，11月重新下海生长紫菜，长到12月下旬开始收割。紫菜的收割就跟韭菜差不多，割完一次等十五天左右再割，总共割五六次，4月20日之前，紫菜工作就全部结束了。现在，舵手和工人已经全部放假，这里就我们俩。我们常年在岸上搞经营，好久不碰渔船了。等禁养期结束，舵手和工人复工，再带你们看东沙吧。这一消息，宛如冷水从头浇到脚底。唉，休渔与休紫菜竟然同步！东沙东沙，我热情地奔向你，你却还是梦里的那个它。城里生城里长，城里结婚生子相夫教子，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张也暗淡了眼神，似乎为她的错误情报感到失落，转而提出参观渔船以示补偿。小张的公公皮鞋锃亮却身手矫健，“噔噔噔”跨空格爬长梯三步并两步登上第一条作业船。等他在船上站定后，我们一步一格爬上船。他拉着我们从第一条作业船登上第二条作业船，又拉着我们从第二条作业船登上能在海上漂几个月的生活船。船舱内，左右两边用木板隔成了一个个小房间，一个房间一个门。上层房间有门有窗，是海景房；底层房间有门没窗。数房门，总共三十个房间。走出船舱爬梯子上舱顶，走到一半，“咚”，头顶撞上了舱顶，让大家一阵惊，还好没有棱角，不是很疼。登上舱顶，发现两个奇怪的铁箱，告知是两个救生筏压缩包，压缩包里各有一个能容纳15人的救生筏。生活船旁边有一只不起眼的空气船，上面平板板，四周光溜溜，船头是曲弧，船尾一直线。空气船就靠铁壳里满肚子的空气漂浮在水面上，负责装载割紫菜的机器。作业船、生活船、空气船，四条船组成了一套班子。顿时，我的眼前浮现出他们在东沙岛相互配合，往来穿梭，热火朝天进行紫菜工作的动人画面。现在，这些船都停靠在王港河闸边，即将上岸进行除锈上漆保养。岸上，养紫菜的竹竿、尼龙绳网堆成了两座小山，上面覆盖着黑色的防雨防晒网布。小张的婆婆指着“小山”东边的紫菜加工车间，幽幽地说，本钱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来。她说，不是这个，是遇到了不确定的事儿。山东那边的海域绿藻泛滥，怀疑与东沙紫菜有关。小张的公公说，山东那边怀疑，是东沙的紫菜竹竿漂到了山东海域，把紫菜中的杂草——绿藻也带到了山东。因为谁都不能证明山东的怀疑是否正确，上级部门决定通过禁止东沙紫菜养殖一年来验证。验证结果怎么样，能不能继续养紫菜，未知中……不知不觉，我们走进了紫菜加工车间，几条流水作业生产线干干净净，先进的生产设备准备就绪，几百个农民工在家里等待着他们的召唤……船上、车间绕了一圈后，我不禁感叹：小张的公公婆婆身上洋溢着满满的大国精神。他们顶着巨大的损失，默默地在王港闸边守着船，守着车间，守着待业的数百个工人……大事面前服从指挥泰然处之，待人接物真诚热情不丢本色，不就是对国家精神的具体诠释吗？看看表，10点多，我想回家，小张一家人热情挽留午餐。看这里没锅没灶，断定他们要到饭店用餐，说实话，我真的不忍心打扰他们。谁想到，他们容光焕发的背后竟然背负着这么大的压力？但因为是搭便车过来的，只好客随主便。到饭店点菜时，一家人偏要我点。我跳过贵的，点了欢子、小黄鱼、花蛤，小张的公公婆婆见状，硬是加上了鲍鱼、生蚝、海肠等名贵海鲜。吃完饭，他们又送我两大罐腌制好的黄泥螺，叮嘱我放冰箱冷藏，随吃随取。归途中，泥螺飘香，东沙萦绕，期待着明年冬天紫菜丰收的消息，让我们都梦想成真。
附：作者相关作品（点击标题阅读）
文/肖美云
肖美云，小学教师，喜欢旅行和文字。
诵/束木
小学教师，文学爱好者、朗诵爱好者，有多篇作品在媒体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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