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西流湾8号

Original 人民作家V作者人民作家 2021-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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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编：李建丽

责任编辑：张亦怡

实习编辑：金海霞

寻访西流湾8号

江苏 | 熊梅生

西流湾，一个富有诗意的地名，一泓碧波涟漪的池水，一处闹市中风景幽雅之地。如今与山西路市民广场连成一片，是市民们休闲的公园。西流湾8号，昔日的周佛海公馆就坐落在公园的北侧，站在公园的高处，目光越过高高的围墙与茂密的树木，可以眺望到掩映在绿叶丛中的屋顶。我想当年的周佛海公馆是没有这道围墙的。30年代初国民党达官贵人纷纷在京都南京刮起了一阵置地建公馆之风，时任国民党中央民众训练部部长的的周佛海不甘落后，偕夫人杨淑慧东寻西找，最后觅中了西流湾此处。

他看中的是西流湾的水，这里三面绕塘，翠竹垂杨，映着春水绿波，仿佛“世外桃源”。这在日后周佛海因汉奸罪深陷囹圄时写的《忆西流湾故居四首》得到印证。
周佛海公馆于1932年4月初开始动工营造，11月底竣工，12月周佛海举家迁入。据《周佛海日记》及相关资料记载：一进大门，迎面的是一个空旷的庭院，穿过庭院边的小圆门，就来到了花园；入园后但见花木丛簇，奇石嶙峋，曲径通幽，微风拂过，奇香扑鼻；正中花坛下，还建有三间地下室，花园后面，一幢二层、一幢三层的西式洋楼相对而立，其中三层楼房的一边角上呈椭圆型突出，颇具匠心，两楼雕梁画栋，美不胜言，计22间，此外还有西式平房6进28间。整个公馆临水而居，倚着西流湾的青草池塘绿柳堤，其精美的建筑及独特的环境，在当时民国公馆中属出类拔萃的了。隔墙眺望容易，走进此公馆我却费了一些周折。西流湾实际是一条比巷子略宽的小街，入口在公园北侧与中山北路交接处。而西流湾8号则退缩在一排民房之后，一扇包着铁皮的小门紧闭，若不是陈旧斑驳的围墙上有两块指示牌，决不会想到这里曾经是显赫一时的周公馆。看来与其它多数民国公馆一样是进不去了，谁知事有凑巧，就在这时一位推着电动车的女士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进去，我向她说明了拍几张照片的来意，她欣然首肯，但嘱咐了一句：私人住宅，请拍完就走。进入铁皮小门眼前豁然开朗，两幢中西合璧式的楼房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西式护栏宽大的露台特别显眼。一道矮矮的围墙把庭院与花园隔开，显然是今日的格局。

盘桓在见证了西流湾8号变迁的松柏下，脑海闪现的是滚滚的历史风云。这位昔日公馆的主人在中国现代史上堪称一条典型的变色龙。从中共“一大”代表，叛变为蒋介石的亲信和国民党内的“状元中委”。抗战时期他又叛蒋投日，成为汪伪政权的“股肱之臣”。西流湾8号留下了他与汪精卫、陈公博沦为臭名昭著大汉奸的人生轨迹。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日军久攻上海不下，便常派飞机来骚扰南京，当时国民党的显贵楼内修建地下室的寥寥无几，于是不少与周佛海有关系的人常去周宅躲避空袭。身为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的周佛海与一伙人与抗日大唱反调，鼓吹“战必败，和未必大乱”的投降主义言论，被胡适称为“低调俱乐部”。西流湾8号成为“低调俱乐部”的大本营，最终成为汉奸们的巢穴。据文献记载1943年1月周佛海公馆曾莫名其妙的突发一场大火，至于起火的原因众说纷纭，至今仍是一个谜。大火扑灭后，望着面目全非的旧宅，周佛海颇觉凄凉。修复后，1944年才重新搬回，周佛海在日记中大发感慨：“处此乱世，不知在此屋居住若干久，此屋又能存在若干久也。”因为此时抗日战争的形势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日本主子的末日将至，卖国求荣的奴才必将惶惶不可终日。不过一向变化多端，朝秦暮楚的周佛海早已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1942年的某天，有人到西流湾8号门卫室送来一封周佛海的家书。实际上是戴笠令人策反周佛海，用周佛海母亲的口气，给其写了一封规劝的信。大意是说周母已由政府从湖南抚陵杨树井窝溪村家中接到四川，蒋先生对她的招待很周到，要周放心；但是母亲念子心切，盼望周能即早回归，以慰母亲晚景。

信的末尾还附了一首诗：“忠奸不两立，生死莫相违；知否蜀中母，倚间望儿回。”此后周佛海瞒过汪精卫，暗地里成为戴笠军统的卧底。如今庭院左侧一间西式平房还在，从格局方位推测，应是当年的门卫室，它该是那段历史的见证了。正因为如此，抗战胜利之后，1946年周佛海被首都高等法院判处死刑，继而被蒋介石一纸赦令减为无期徒刑。在老虎桥坐牢的日子里，周佛海念念不忘西流湾8号，曾写下《忆西流湾故居四首》：暮蔼苍茫夕照斜，炊烟缕缕万人家。四围山色红如血，独立高楼看晚霞。

青草池塘绿柳堤，淡烟漠漠草萋萋。

庭花也改人非旧，故向东风怨别离。

柳映池塘竹映窗，月华依旧白如霜。

深宵步月人何在，空负残花院角香。

月明人静柳丝垂，彻耳蛙声仍旧时。

底事连宵鸣不住，伤心欲唤主人归。

这不禁让人想起那位“最是仓皇辞庙日，垂泪对宫娥”的南唐李后主。丢了江山身为虏囚，只能仰天哀叹“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周佛海与李煜虽有“故居”与“故国”之别，但其哀其悲却息息相通。周佛海还心存一念，西流湾的蛙声正“伤心欲唤主人归”。殊不知“主人”早已归不去了，1948年2月周佛海因心脏病死于南京老虎桥监狱，终年51岁。

附：作者往期作品（点击标题欣赏）

8、菊花情

9、深秋的音符

10、陌上花开夕照明

11、一条小街的流年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