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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道泥活

人民作家V作者 人民作家 2021-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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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故 道 泥 活


 

河南 | 韩广金



 

我家距民权县林七黄河故道十多里路,在那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时期,兄弟较多的人家,都想着翻旧屋,建新房,有个“体面”的家,才能有媒婆登门。

建房盖屋是庄户人家的头等大事,而砖、瓦是必备材料,掏钱买得起砖、瓦的人家不多,而自己磕砖坯、做瓦片,然后装窑再请个师傅烧制,就能省岀许多钱,但要付出更多的辛苦。

我们那一带对从事泥类制作行当通称为泥活。泥活讲究的是土,无土不成泥。恰巧,我们村庄周围三五里,土质是纯正的浅褐色淤土,粘性大,紧密度高,不仅能很好地滋润禾苗,而且也是拖坯打墙的上等原料。

我家兄弟多,仅有两间破旧房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前几年就该另立门户,苦于经济拮据,只好拥挤着苦度岁月。

在年长者的言传身教中,我也开始从事泥活。

先说磕砖坯,需在淤土中剔除碎砖烂瓦小石子等杂物,将土块整理疏松,挑水洇池,若刚下过雨附近坑里有雨水可用那就省力气多了,要不然赶上旱天无雨用手拽井绳那就费大劲了。

一天挑水下来,扁担压得肩膀红肿,圆手指就会变成方手指,手指上勒出的痕迹棱角分明,厚茧层层。

等待洇土的过程一般需一天一夜,正好在这个时段,要去到黄河故道拉沙土,因为只有这里的沙土粗细适中,大小均匀,且少有杂质,是磕砖坯用来防止坯泥粘砖模的好材料。

拉沙土事先要做好充分准备,首先要有架子车,我们村上仅有我家一辆架子车,因为那时没有亲戚熟人关系有钱也买不到架子车下盘,多亏了远在江苏的二舅帮衬我家,上年春节时二舅步行大半天送来了架子车下盘,惹得全村人稀罕好长时间。

架子车箱里要铺一层破布(那时还没有塑料布之类),防止沙土漏掉,再用气筒把轮胎充满,整理好车绊,带上铁锹和小筐,并捎着窝头,以备饿了食用。

经过大半天疙疙瘩瘩土路颠簸,来到了黄河故道北岸,寻找一处坡道,挑选好半干微湿的上等沙土,将车子装至大半车(不能装满,装满拉不上坡),用尽全力,身子拼命前倾,艰难拉上坡道后,再回头用小筐来回奔波七八趟,将架子车装得满满当当,边啃着凉馍边用力,待到日落黄昏后才能拉到家。

天色微亮时便起床,那时早上从不刷牙洗脸,睁开眼就去场地干起了泥活。

待洇过的淤土经过一天一夜的静置后,接下来就是由土变泥的过程,这时需赤脚卷腿,用抓钩翻倒泥土,抓钩要高举重落,至于泥水溅身喷脸全然不顾,双脚用力踩踏,使泥土增加密度,强化粘性,一滩砖坯用泥要连续翻倒,中途不能停歇,一气呵成,这样才能使整滩泥土前后均匀,确保磕制出质量上乘的砖坯。

看似简单的一块砖,其制做起来并非易事。首先清理岀一片平坦场地,在砖模底部和四周均匀撒上沙土,再用双手劈下大约两个砖坯所用泥块,用力摔进砖模,若用力不到,泥块不能将砖模填实,磕出的砖坯秃角无楞,用力过度,坯泥四溅,效果不好。

坯泥填满砖模后,用一木条把砖模以上多余泥块剐掉,选好前后距离,稳稳当当把砖坯从砖模中磕出。半天下来,腰疼脚麻胳膊酸,万般辛苦独自知。

回家吃饭之后,磕下的砖坯在风吹日晒下逐渐硬实,这时要把砖坯从地上揭起侧立,尔后,再用一长条木板轻轻敲打砖坯,使其固定成形,有角有棱,整齐一致。

待两三日后,砖坯基本干透,再上下交错入架移入棚内慢干即成。

再说瓦片制作,瓦片与砖坯制作相比更为复杂,仅对坯泥的要求就相当讲究。

要用纯正的浅褐色淤土,先用铁筛过滤,土中不能掺有任何杂物。

洇土需两天两夜,用抓钩翻倒需要三遍,尔后将坯泥垛成齐腰高的坯垛,再用弓刀(用木条或树枝做成半园状弓形,用一根铁丝系在两端用做弓弦)将坯垛切割成正方体,另用一坯刀(在木条两端用铁钉拉一铁丝,木条与铁丝的距离就是瓦片的厚度)在坯垛上切割一片瓦坯。

双手托起,粘合在瓦坯转桶上,左手搅动转桶,右手持一铁刮,蘸水自下而上把瓦坯整理光滑,再用一木条带钉的工具切割掉瓦坯上端多余泥块,置放在平坦地上,轻轻取下瓦模。

等半天时辰瓦坯半干时,用一陶罐放入瓦坯中,用木板轻轻拍打瓦坯,使其固定成形,再用一自制木条带钉工具将瓦坯自下往上均等分割四份(但不能划透,仅划深约瓦坯厚度的一半),等待划痕风干发白时,把瓦坯倒置架起,次日后把瓦坯掰开,一坯四瓦,整齐摆放即可。

泥活制作出的砖坯瓦坯,装入窑中,留出火道,下砖上瓦,烧制即成。若要蓝砖蓝瓦,还要在窑顶圈池用水慢洇,再撵烟等闷窑三日后才可。

黄河故道流经的土地上,有着优质的土壤,催生了多种泥活,磕砖坯、做瓦片不知让我洒下多少汗水,同时也在辛勤付出中改善了居住环境,磨砺岀吃苦耐劳的性格,培养岀真诚善良的品质。

随着时代的进步和科技的发展,人工泥活逐渐在人们淡化中退岀舞台,取而代之的是机器制作,大大降低了劳动强度。现在为了保护土地,已禁止取土烧制砖瓦,故道泥活也成了永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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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韩广金

韩广金,笔名含辛、金子,河南商丘人,华文原创签约作家。作品散见《商丘日报》《中国食品报》《经济与文化》《人民作家》《华文原创文学》《东北原创文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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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道泥活(河南|韩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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