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 文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一个农家土墙草屋内，有六个人围坐在一张长宽都不足两米的木桌旁。木桌上放着四个白色的浅底小碗，碗里分别装着七两花生米、七两黄豆粒、七两黄瓜、七两萝卜丝。那花生米和黄豆粒显得有点瘪，那黄瓜片和萝卜丝也不显得胖，那碗虽然小，但也没装满。围坐在桌旁的六个人，分别是一位年约五十岁、穿着粗布蓝衣，满脸堆笑的瘦汉和五位与他年龄相仿的中年人。五位中年人中端坐在上席的是远来主家的亲戚，其它四位是陪客。桌上的四碗四菜是主人家招待来客选好的所有的菜肴，也可说是当时庄户人家招待亲友的最上档次的所谓好菜了。那碗里的花生米和黄豆粒平时是舍不得上桌的，只有招待亲友客人时才上得桌。那位满脸堆笑、热情待客的“粗布蓝衣人”是我爷爷的爸爸。这话是爷爷说给我听的，爷爷说那时候招待客人，农村一般人家最多也就这四个菜，别的实在买不起。当时生活在生产队集体里，田是一村人集体种，收是一村人集体收。田里的禾物十分懒，老是不肯长，产量不高，收成不好。有言道：田里的粮不盛旺，碗里难免空荡荡。因而招待客人的碗中之物，也就只能那几样，至于平时的生活，碗里有啥那就不难想象了。时代发展到改革开放后的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仍是在那个农家餐桌上，桌上摆放的不再是四个浅底小碗了，而是六个海碗和四个带彩的碟子了。房屋也不是原来的草屋了，而是带走廊的砖瓦房了。那彩色的碟子里分别装着花生、熟牛肉片、猪肉炒韭莱和凉拌菠莱。那六个海碗里分别盛放着猪排骨、鲫鱼、草鸡肉、羊肉、鸭翅和虾仁炖鸡蛋。每碟每碗都装得到边到口满满的。围坐就餐的也还是六七个人。
这六七个人中有我的爷爷和爸爸，这是爷爷在家主持招特来客。尽管客人一再言说，这么多碗、这么多菜、够吃的了，不要再上了，但在厨房里忙碌的奶奶还是一再忙着向餐桌上的碗里添菜。今年的端午节，我们学校放假。我回家的端午节那天，我见家里买的菜并不多，感到十分纳闷。平时放假回家，母亲都买好多菜，今天过节啦，怎还没有买菜的“大动静”呢？我禁不住地问母亲，母亲笑着说，平常家里来个人，都到饭店招待，今天过节啦，你们都回来啦，你爸说我们全家到饭店过节。于是午餐时分，我们全家来到了饭店。到饭店后，当我们在选好的位置上坐定，身着古装的服务小姐飘然而至，将菜单递到了桌面。爸爸妈妈娴熟地在菜单上作了勾画。我一边品尝着服务员早先放好的茶水，一边谈笑着欣赏四周的餐桌。餐桌整齐划一，坐客满满，吃客衣着五颜六色；餐厅中彩灯辉煌，来回穿梭服务的倩女美郎俊雅大方。不时，餐桌上添了冷盘热盘，炒的、炖的、热的、凉的、荤的、素的、堆得满满。满满的一桌菜，碗里的物品丰富多样，有的能叫出名字：“干锅牛蛙”“肥羊白菜”“干锅鸡翅虾”，其它叫不出名字的只能望菜而笑，全然不知其名。有时服务员会报菜名，什么“撒尿牛肉丸”，什么“新加坡海南鸡”，什么“碳烤猪颈肉”，什么“泰式香辣鱿鱼须”；有时服务员顾忙也不报菜名。当上到最后一道菜时，服务员没报，我好奇地问妈妈，可妈妈也叫不出菜名，她望着爸爸，爸爸不敢肯定地猜着说：可能叫“香茅”。我欣喜地用筷子摩挲着香茅嘀咕道：“香茅”“香茅”！不会是爷爷常给我们讲过的茅草吧！爷爷听此，哈哈地笑了起来，一家人在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地在饭店享受了午餐。岁月悠悠未变，而碗中日月有变，碗中日月里有我已过世的爷爷的爸爸、爸爸的爸爸、我的爸爸几代人的影子。影子的变化折射了时代的变化。这“碗中的日月”变化，难道能不与时代的发展有着一定的联系吗！
中学高级教师，就职于江苏省泗洪县城头实验学校，宿迁市作家协会会员，宿迁市骨干教师，曾受江苏省总工会表彰。封面文章写在奔放的六月（江苏|卞婧）散文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广东|艾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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