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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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 国 平 在 线
栏目主编：李建丽
责任编辑：张亦怡
实习编辑：金海霞
闲唠旧事说分家
江苏 | 朱国平
如果说家是一个很温馨的字眼，那么分家便多少带点儿残忍。而且在我看来，做父母的即使把自己的孩子从家里分了出去，难道父母的家就不是孩子的家？
反过来，难道孩子的家就不是父母的家？父母和儿子之间的那种血脉相连的关系，岂是另立一个门户便可断开？
但旧时农村人家，确是这样。一旦分家，便各自一方天地，各房点灯各房亮。
分开的两个家庭，见过一家吃饭，一家喝粥，也见过一家忙碌，一家清闲。当然，也有互相间的扶持和帮助，但那得看心情，看“两家”之间的相处是否融洽。
总体上说，都有自己的活儿，都有自己做不完的事情，即便一方有心帮助，也难免无暇、无力相顾。
于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成为经常的风景；援手相扶助一把，算是得便时的亲情回归了。
有精明的父母，在儿子一结婚后，就把他们从大家庭里分开去。
有经济实力的，给他们准备好一处或大或小的房子，让他们婚后即另起炉灶。条件不怎么好的，就把原来共有的房子，隔开一间，再因势就便，在给儿子的房子旁边搭起一个灶间，就是另一户人家了。
还有条件更差的，分了家，但还如原来一样共住一处，只是分了口粮，将原来两间灶的“口锅”和“里锅”各归一方。父母主动把成了家的儿子分出去，不知和小时候见过的水牛妈妈用身子把牛犊子朝水里推是否一样，是逼着孩子长大。
但也有许多家长打自己的小九九，给儿子准备房子，办喜事，都用去不少钱，有些甚至是举债而为。一下子把两个大劳力分出去，有点不舍，想拢在一起过上几年，让小俩口为大家庭作些贡献。
也有一些家长，对儿子不放心，想搂在怀里再往前带带。但这样的父母，一般都老道失算。
年轻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巴望着离开，一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二来好早点经营起属于自己的家业。
于是，行动上便表现出那种混吃大锅饭的慵懒和消极。结果自然是分家，只是这时的分家，比起媳妇一进门就分家，多了许多隔阂和不愉快。
无论是什么情况的分家，也不管分的是穷家还是富家，既然牵涉到财产的分割，父母亲和儿子儿媳，作为当事人的两个方面，必须请出第三方作为裁判和见证。
儿子的娘舅在这个时候，都会以舅爷爷的身份隆重出场。之外，还有最基层的生产队干部，也一定到场，因为他们要建账立户，将原来的一家分开核算。
这样，通常得由父母出面，办一桌酒席，算是对请来的客人的款待，也算是分家的一个仪式。不过，对于舅爷爷，这一顿酒席常常不好吃。
父母和已结婚的儿子分家，因为父母的儿子不止一个，所以，实际上是弟兄之间的分家。所以，舅爷爷在做裁判的过程中，难免会得罪某个外甥，因此而伤了感情，从此不相往来的，为数不少。
天下之势是分则必合，合则必分，但农村里儿子结婚后的分家，却是有分无合，渐行渐远。儿子和父母，因为具有特殊的权力与义务关系，所以即便分家，还有割不断的联系。但弟兄之间，一旦分家，便是各过各的日子了。
兄弟阋于墙的或许只是个案，但分家之后，各人有各人的一方天空，一张床上睡觉，一口锅里吃饭，一个口袋花钱的手足之交，大多成为回忆中的剩暖余温。
分家三年不见天。分家确是一种动力。分家之后，年轻一方由原来在家庭中的从属地位变为家庭的主角，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活力开始迸发。
他们分家伊始，便开始制定小家庭的发展规划和目标，披星戴月，克勤克俭，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而任劳任怨。
因为分了家，小夫妻俩常常能够得到来自女方家庭的帮助和支持，这就加快了小家庭的发展。这个过程中，小夫妻会有自己的生儿育女，所幸那时哺育孩子的成本很低，一般孩子满了月过不了几天，就能送到生产队的托儿所。
出工的时候，年轻的妈妈中途到托儿所喂一次奶，到下工时接回家，朝摇篮里一丢，照样做该做的事情。不是那时的爸爸妈妈们有多能干，是他们心里憋着一股劲，不为别的，只为过得不比那家子差！
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后出身的孩子，基本上是独生子女，分家对于他们，已经毫无意义，尤其是生一个女孩子的家庭，就更不具备分家的可能性了。
自然，分家所可能产生的许多利益纠葛，不会滋扰他们，分家所派生的家庭内部的角逐和竞争，他们也无缘感受。这样，父母的帮助便成为天经地义，这样，他们所遇到的角逐和竞争就直接进入社会的层面。
不知他们自己怎样看待这些问题，在我，倒真的有点为他们缺少分家的历练而深感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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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国平
江苏大丰人，做过农民，当过老师，曾在行政机关供职，现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个人文集《雕刻心中的理想》《窗外》《和灵魂握个手》。湖北襄阳人，自由职业者，声音艺术的爱好者。《人民作家》特邀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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