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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嘴岩的枪声

人民作家V作者 人民作家 2021-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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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少 坤 在 线

栏目主编:李建丽

责任编辑:张亦怡

音频编辑:管   鑫
实习编辑:金海霞



江苏省作家协会

2019年重点扶持作品

长篇历史小说连载




火 流 星

(二十四)


作者|王少坤

播讲|语汐 平凡

 

献给亲爱的乐珊


我在内心深处对自己说,我要回去——不,不是回家,而是回到彼岸,回到那个曾经点亮我们心灵的家。

——约翰·斯坦贝克


硝烟散尽,还有真相吗?






 鹰嘴岩的枪声 







 

1
 远处传来了枪声?


走进院子的时候,大柱子伸手拦我。他揪着我领子问我知罪吗?我让他放手,我要去见朱排长,有重要情况向他汇报。他让我先对他说。我斜着眼睛看他。他照着我的脸就扇了一巴掌。

朱排长跑过来,喝令大柱子后退。他伸手搀扶我迈上台阶。进了西厢房,朱排长递给我一缸子茶水。

我捧着茶缸子呜呜地哭。朱排长来了火气,推开窗户,对着在院子里转悠的大柱子怒吼,你给我过来!他的怒吼惊动了楼上。喜子、顺子、小布点和卢艺娟转眼之间都冲进门来。

大柱子站在我面前。朱排长让他作检讨。我说,别介!与大柱子没有关系。排长,赶紧带我们撤退吧!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狗日的特派员知道我们没有子弹。他们封锁了鹰嘴岩。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突然,远方传来一阵清脆的枪声,是从鹰嘴岩方向发出的。朱排长命令大家立刻取枪,朝鹰嘴岩出击。

卢艺娟背着急救箱跟在队伍后面。她跑不快,朱排长不得不让冲在最前面的喜子放慢脚步。

我说,这像什么样子?按照这个速度跑到鹰嘴岩,黄花菜早就凉了。

大柱子一听立刻朝我挥起拳头。他问我打什么鬼主意?是不是想把卢医生一个人留在院子里?我说,当初你不是也让朱排长独自留在院子里吗?

喜子不许我们争吵。他让我们注意观察。枪声过后,没了动静。喜子断定情况不妙。我说,交际花说过了,他们已经封锁了鹰嘴岩。

接近鹰嘴岩的时候,我们放慢了脚步。黑乎乎的山路上突然闪出一个人影。看见我们之后那人立刻躲进路边的灌木丛。

喜子赶紧喊话,双方互报家门,这才知道对方是县委派来的通讯员。他从路边的荆棘丛中跳出来,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问谁是朱排长?

朱排长上前,从通讯员手里接过文件袋,立刻抽出文件察看。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朱排长只好把文件放回文件夹,命令我们加快回撤的步伐。

在回家的路上,朱排长询问县委的情况。通讯员说,情况危急,县大队正在加紧备战。县委领导担心你们已经被孔子乙吃掉了。

朱排长说县委领导小看了我们。大柱子插嘴说,难道上级不知道我们是红军团一营一连一排一班的战士吗?

通讯员嘿嘿地笑着说,县委书记当然知道你们是谁了。他是你们的指导员!大柱子一听拍手叫好。

喜子也说这是天大的好事。指导员了解我们,不会丢下我们不管。我问喜子,既然是好事领导为什么不愿意派兵增援我们?

大柱子让我闭嘴。他说,领导有领导的考虑。不给我们派兵说明指导员相信我们能够克服困难,夺取胜利。朱排长缄默无语,只是督促我们加快脚步。

通讯员带来了新中国就要诞生的特大喜讯。县委文件中说党中央决定举行开国大典,到时候毛主席将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顺子问,毛主席这么一宣布是不是说从此天下就是我们的了?大柱子说这还用问吗?既然是毛主席宣告,那就说明天下已经是我们的了!

于是大家一起欢呼。喜子虽然没有跟着蹦跳,但是他的内心也很激动。他对我说,拼死拼活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可惜了那些死去的战友。

大柱子一听,顿时想到山上的老鬼。他说要是班长活着该多好。他听到这个好消息以后一定会非常高兴。说着说着,大柱子就抽泣起来。

通讯员埋怨我们不该在大喜的日子里说悲伤的事儿,大柱子立刻抹掉眼泪,提议为带来特大喜讯的通讯员接风。

于是,大家涌进厨房准备加餐。小布点爬上灶台取下梁上的猪头。卢艺娟卷起袖子准备向大家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烧一锅正宗的江南菜。

大柱子悄悄溜进东厢房,从朱排长的床头下面拿来药酒。喜子说药酒不能乱喝。

大柱子说听到这么大的喜讯喝一口庆祝总归是可以的。喜子担心会被麻倒。大柱子说朱排长不是喝过了吗?没有中毒!

他要求大家小口喝,不许贪杯。说完,他拔掉瓶塞,带头抿了一小口。喝完,他抓着酒瓶翻来覆去地查看。

他对喜子说,药酒的味道有些特别。会不会有诈?为了大家的安全,他要求再来一口。说完,就对着酒瓶喝了一大口。

喜子忍不住大笑。他敲打大柱子的脑袋,警告他不要多吃多占。小布点说他想把自己的那口让给大柱子。提心吊胆地过了这么多日子,要是多喝一口能够解愁,值!

大柱子拍了拍小布点的头,趁机仰起头又喝了一口。这一口不含糊,至少下去了一大半。

喜子夺下酒瓶抿了一小口就递到我手上。大家轮着喝。越喝越高兴,猪头肉还没有烧熟,就把药酒喝光了。

喜子提醒大柱子不要在孔子乙发动进攻的时候爬不起来。大柱子说,不用担心了。毛主席发话了,天就要变了。孔子乙还能蹦跶几天?

他勾着手指头让我靠近。他对我说,金有财,挺起胸膛做人,不要被狗日的孔子乙吓破了胆。我向你保证,孔子乙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要是一对一的干,我,大柱子,保证一个人就干掉他。到时候,你就坐在家里喝酒吃肉,连门都不要出去。

我说,你说的对!对着他的脑袋瓜,手指头这么一扣,就像干掉林老板一样。可惜的是孔子乙是个孬种,不敢站出来一对一地较量。并且也没有人告诉我们孔子乙藏在什么地方?不过,我还是相信你。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勇敢的兵。我是打心眼里佩服你。要是知道你今天这么高兴,我就让油条早点预备下酒来。

大柱子说,免了。不要和油条混在一起。新中国就要成立了。以后天下就是我们的天下。到时候,我们有喝不完的酒。他对大家说新中国诞生的那天大家全都坐在一起,喝上一个通宵。

小布点问,这就叫翻身解放吗?大柱子说小布点问得好。

什么叫翻身解放?翻身解放就是躺在床上翻个身就能喝酒吃肉。地里的庄稼让狗日的地主去种吧!我们这些打天下的人就坐在床上等着他们送吃送喝。

顺子问,我们不用去管地里的庄稼吗?大柱子说,我们管那些干什么?要是我们下地干活,地主干什么呢?

顺子说指望地主老财下地干活恐怕不行。他们都七老八十,哪里有干农活的能耐?大柱子说,他们有狗崽子。

顺子说,那些狗崽子就更没有能耐了。男的穿绸子棉袄,女的胳膊细得像麻杆。要是指望他们去种地,地里的草比庄稼长得高。

大柱子说,这事儿你就不懂了。除了喝酒吃肉,我们当然也要做点事情。我们要做的事情就用鞭子抽他们。不下地干活吗?可以。那就鞭子伺候!他们不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吗?

小布点恍然大悟,握着拳头使劲挥了一下。他说,大柱子哥说的对。我们翻了身就把他们压在下面。从今往后,我们整天坐在屋里喝酒吃肉,让地主老财下地干活。谁叫我们坐了天下呢!

朱排长走进厨房。他让大家安静,听他传达上级文件。他拍着手中的文件说,县委除了告诉大家新中国就要成立的喜讯之外还指示我们尽快在磐石镇建立人民政府,同时要求我们做好战斗准备。县委得到情报,土匪准备在东阳城暴动,试图趁我们立足未稳把我们扼杀在摇篮当中。县委判断孔子乙随时可能会对县委发动攻击,要求我们准备回援。

大柱子摩拳擦掌。他说,让孔子乙快点动手吧!我们都等不及了。小布点跟着附和。他说天天蹲在院子里,快要憋出来毛病了。

喜子满面愁云。他问朱排长,凭什么去增援?我赞成喜子的意见。去增援之前应该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拉开枪栓的时候也应该先看看弹夹里装的是秫秸还是子弹?不要一激动就把秫秸推进枪膛。装进去容易,抠出来可费劲了!

大柱子朝我挥舞拳头。他要求惩罚瓦解士气的人。朱排长不许大柱子动粗。他说我的担心有道理。秫秸要是能杀死敌人,我们就能挡住土匪的围攻。土匪要是山上的猴子,敲锣打鼓就能把它们全都吓跑。但是,现实不是幻想。我们必须实事求是。

通讯员了解我们的情况之后直挠头皮。他说没想到在这么困难情况下你们居然还能在磐石镇站住脚。上一批武工队就是因为弹药耗尽才全部壮烈牺牲的。

大柱子不以为然。他说,上一批是武工队,这一批是野战军。别忘记,我们是红军团一营一连一排一班的战士,是主力中的主力!

朱排长传达的最后一个文件是关于改编战斗序列的命令。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按照上级命令,一连一排被划归县武工大队指挥。

大柱子问朱排长这是不是说我们变成了地方武装?

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大柱子立刻跳了起来。他嚷道,凭什么把我们变成地方武装?不干!不干!老子不干了!老子是野战军。老子要去找大部队。

朱排长喝令大柱子闭嘴。什么老子不老子的!还算个解放军战士吗?大柱子不服。他说,从穿上这身黄军装起就一直都是解放军战士。就算战死沙场也得穿着这身军装入土。

喜子劝大柱子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党员没有资格挑肥拣瘦。大柱子说他不会挑肥拣瘦。但是,作为党员有权向上级党组织申诉。他问朱排长上级领导是不是因为我们一班没有第一个攻上凤凰岭就把我们以前的战功全都抹掉了?

朱排长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大柱子不管不顾,照旧扯着嗓门吼叫要去东阳城找指导员讲理。

喜子让大柱子坐下。大柱子质问喜子凭什么不许说话?卢艺娟过来劝大柱子冷静。可是,这一次,大柱子不听卢艺娟的劝告。他说,怎么冷静下来呢?这是什么狗屁命令?我要去告状。一直告到党中央、毛主席!

欢乐的气氛顿时凝固了。小布点悄悄问顺子,明天我们就不能再穿黄军装了吗?顺子让小布点问喜子。喜子怒目圆睁,喝令两个新兵蛋子立刻闭嘴。

我私下里问喜子,既然上司知道土匪实力强大,为什么不增援我们呢?喜子沉默不语。

我压低嗓门问他,这是不是与朱排长和指导员之间互不信任有关?喜子问,什么意思?

我说,非要明说吗?要是他们之间没有芥蒂,你去汇报的时候朱排长为什么不许你提增兵的请求呢?不是我故意挑拨离间,事情明摆着。将心比心,要是我担心上峰猜疑,我也会像朱排长那样做。

喜子叹了一口气。他反问我朱排长真会那么想吗?我说,只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朱排长是真君子。君子报喜不报忧。

喜子说,现在可不是表现自己的时候。死倒不是大事。但是如果我们顶不住孔子乙的进攻,最后的胜利就不是我们的。

我朝喜子竖起大拇指。你们都是英雄豪杰。把胜利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我建议喜子直接去问朱排长,也许朱排长会说出真实的想法。

喜子说,不好开口。我说,除了你还有谁能够开口呢?难道你不是朱排长最信任的人吗?

喜子不许我这么说话。他说,朱排长对大家一视同仁。我说,那是表面上的大话。我看得出来他真心依靠的是你,不是大柱子。

喜子听我这么一说闭口不言,只是盯着我。我问,我说的话是不是有不对的地方?他先是冷笑一声接着骂道,你他妈的是一只永远也养不熟的鸟!

2
 大柱子不敢与卢艺娟对视

太阳出来了。

阳光从大块积云中穿过把云彩的影子投射在阳坡上,弄得山坡上的树林一片翠绿一片黢黑。我们乐极生悲。早晨起床全都耷拉着脑袋,不愿意开口说话。赤卫队员涌进院子。他们不知内情,照旧兴致勃勃,吵着嚷着要求喜子带他们出操。

大柱子让喜子赶紧把这些狗日的弄走,不要来烦我们。喜子也满脸的不高兴。但是他强装笑容不愿意让赤卫队员看出其中的门道。

卢艺娟担心我们的忧伤情绪会传染赤卫队员,于是也建议喜子赶紧带赤卫队员去广场上操练。喜子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他一出门就放开嗓门大喊立正、稍息、向右看齐。整好了队伍,就带着赤卫队员去香榧树下面操练。

我们聚集在堂屋里。

卢艺娟说,革命者不应该因为身份的改变而丧失革命斗志。无产阶级四海为家,目的是解放全人类。穿军装是革命战士,脱掉军装照样也是革命战士。组织要求我们脱掉军装说明革命就要胜利,和平就要来到。我们应该高兴才对。难道我们参加革命、上战场厮杀不就是为了消灭战争、消灭军队建设一个和平美好的共产主义社会吗?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大柱子。大柱子不敢与卢艺娟对视,低着头,下巴几乎要缩到领口里去了。

我说,卢小姐,话不能这么说。穿军装是一种身份,脱掉军装就没了身份。以后谁还知道我们这些人打过仗流过血呢?

卢艺娟说我说的好。今天她准备暂停教我们写字。她为大家准备了一首诗歌。她说,这首诗歌是一个老兵回到旧战场缅怀先烈的作品。诗人告诉后人决不要忘记在这里打过仗的战士,否则牺牲的战士会从地底下站出来指责他们忘恩负义。这首诗歌道出来老兵的心愿。听了它,你们的心情一定会平静。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感到稀罕。顺子和小布点也想听听有谁会为打仗的老兵说公道话。我们都催促卢艺娟快点读给我们听。

卢艺娟手里拿着一本印着洋鬼子头像的书。她说这是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外国诗人。他的诗感动过世界上成千上万的人。

我问她外国人会说中国话吗?她说,不会。我说,那么你怎么能够听懂人家说什么呢?

小布点赶紧说,卢医生不但能听懂,而且还会说外国话。她答应解放以后教我们说外国话。

我说,这倒是稀罕。只是知道你会说山里的土语,不知道你还会说外国人的洋话。我见过外国人。他们说话就像叽叽喳喳的喜鹊。你赶紧念一句给我们听听,也好让我们知道外国人到底是怎么说我们这些当兵的人吧!

卢艺娟捧起书。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她问我们是想听外国话还是想理解外国诗歌的意义?小布点说想听外国话怎么说话。顺子说,也想知道他们说的意思。

我问大柱子想听什么?大柱子扭过头去,不理我。我说,大柱子呀,人家把菜单递给你,怎么连点菜的勇气都没有呢?

我对卢艺娟说,别卖关子了。赶紧读一遍,先听听外国人怎么说话,然后再告诉我们其中的意思。

卢艺娟说我确实比一般人聪明。一点好处都不愿意放过。不过,在胜利的日子,她愿意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只是希望在倾听她朗读的时候不要只是因为对外国话好奇而不用心去体会人家表达的思想感情。

她说话的声音像银铃,本来就很好听。开口朗读的时候又加上了阴阳顿挫的声调,里面还有韵脚,听起来像是唱歌。

虽然大家谁都听不懂外国话,但是当她朗诵完之后,大家还是起劲鼓掌。小布点要求再读一遍。他说,听卢艺娟朗诵就像听唱歌一样。

卢艺娟说她希望大家理解这首诗歌的涵义。这是一首感动过成千上万人的诗歌,尤其是参加过弗兰德斯战役的老兵。你们同样是战场上的老兵,难道不想知道上过战场的诗人表达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吗?

我问,外国人和我们的情感会一样吗?听说他们信上帝,都想死。因为他们觉着死了以后就能进天堂,所以一窝蜂地往里面跑。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都知道好死不如赖活,上帝是拿来骗人的。

顺子说我胡扯。他听老一辈人说洋人最怕死了。闹义和团时,洋鬼子传教士扎着女人的头巾混在人群里跑反。要是不怕死,为啥干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呢?

大柱子让我们不要瞎说,应该听卢医生怎么说。他想知道外国人是不是通人性,是不是不怕死,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怀念战友?

卢艺娟说大柱子的想法很好。

首先,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在开始解释这首伟大诗歌之前她要求大家要开阔胸襟,学会尊重对方,理解对方。只有这样才能体会这首诗歌的伟大之处。要是不能打破狭隘的束缚,把外国人都看成是洋鬼子,那么我们的世界就会非常狭小。你看不到远大前程,不会理解世界有多么丰富多彩,多么美好灿烂。

大柱子听卢艺娟这么一说,头又低了下去。

我说,大柱子兄弟,这女子了不得,说出来的话像刀子。可是句句在理。过去我们那里也有翻译官。他们整天跟在美国人屁股后面转。美国人穿牛皮靴,他们也穿牛皮靴。美国人带牛屄帽,他们也带牛屄帽。我们喝凉水肯窝窝头。他们跟着美国人喝牛奶吃面包。威风着呢!没准哪一天美国人来到我们部队,卢医生也会变成翻译官。

大柱子听我这么一说照着我的脑袋就扇了一巴掌。他说,卢艺娟不是洋人的走狗。要是我再胡说八道那么他就不再客气了。

油条悄悄溜进院子。看见我们围坐在一起听卢艺娟讲课就赶紧缩回头去。我知道他是来找我的。我不想理他。我想继续坐着听卢艺娟讲课。但是,油条不住地伸头探脑朝我勾手指头。我担心被卢艺娟看见,只好弯着腰悄悄退了出去。

油条看见我出来,朝我竖起大拇指。我问他有什么事情?他说,大事情!我说,看你那副偷鸡摸狗的模样能干什么大事情?

他斜着眼睛看我,问我是不是把交际花想见面事情告诉了朱排长?我说,你喝多了吧?难道你想让我向朱排长坦白我们在一起喝酒的事情吗?

油条看着我冷笑。他问我,这么说话有意思吗?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你在奉命行事。打开窗户说亮话吧,她知道你的难处,所以才让我来面见朱排长。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狡辩就没有意思了。我问他知道自己充当什么角色吗?油条说,当然知道。我说,这可是杀头的罪啊!油条说,不用担心。我在替朱排长做事。

我说,算了吧,你赚了交际花的便宜,怎么还会为朱排长做事呢?这事儿,你倒是应该好好想想。孔子乙会放过你吗?

油条说,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只有破釜沉舟了。我问他想干什么?他说,杀了孔子乙。

我冷笑着说,没想到你是个有种的男人。可是得有这个本事才行吧?

他咬着牙说,我没这个本事,但是朱排长有。交际花说过,能够杀死孔子乙的只有共产党。

我说,油条啊,你这叫借刀杀人。他说,难道你们不想杀他吗?

我带着油条来到西厢房。我在门上敲了两下,听见朱排长口令后推开了门。

朱排长看见油条就站了起来。他指着文案前的长凳子让油条坐下。油条回头瞥了我一眼。看见我站着,颇为得意。

他坐下之后得寸进尺故意朝朱排长使了一个眼色想把我赶出去。朱排长没有理睬他。

我对油条说,说吧!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报告吗?油条没辙,使劲点了点头。

他说,交际花想与你面谈。朱排长问有什么条件?油条说,没有条件,具体事情只能你们两个见面是单独谈。

朱排长说,面谈是要讲条件的。油条问需要什么条件?朱排长眯着眼睛,不回答他的问题。

我赶紧插话说,你把朱排长的意思带回去就行了。哪里有那么多的废话呢?油条说,带回话是可以的,但是,应该把话说明白了才对吧?

我说,你小子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大笨蛋。朱排长不回答就是回答。你给我放明白点,你到底在为谁做事?

油条脸涨得通红。他说,当然是为朱排长做事了。他转向朱排长说,朱排长啊,你应该亲自去见交际花。我了解那个女人,你要是和她见面肯定会有惊喜。

朱排长说,想得太简单了吧?油条说,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交际花是奉了孔子乙的旨意要求和你见面的。孔子乙正在准备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不想和你纠缠。

我问,是什么大事?油条说,不知道。我说,你最好把该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你应该放明白点,孔子乙是不会饶了你的。

油条说,现在回过头去说这些事情有什么意思呢?难道我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我说,当然知道。但是千万别把解放军当枪使。油条猛地一下站起来。他说,要是你们都这么想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朱排长默不做声,任由油条撒野。油条看朱排长没有挽留的意思就重新坐在长凳子上。他扭过头去说,去还是不去?给个准信吧!

不去!朱排长的回答斩钉截铁。

油条大吃一惊。他站在朱排长面前双手捧在胸口不住地颤抖。他说,朱排长啊,相信我一回吧!有些话我说不出来。但是我对天发誓,我决不会害你。

朱排长说,那就带个话回去。就说和谈需要创造条件。说完,朱排长朝我挥了挥手,让我把油条带走。

油条像撒了气的皮球站起来低着头转身朝门口走。正当我伸手拉开房门的时候,朱排长突然问,孔子乙准备什么时候做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油条一怔。他回过头盯着朱排长看。我对油条说,没听见朱排长的问话吗?油条说,我不知道。只是听说要等一个大日子。

朱排长又朝我挥了挥手。于是,我就推着油条的后背送他走出西厢房。走到堂屋门口,看见喜子正带着赤卫队员走进院子。他喊着口令让赤卫队员在院子里列队。

油条歪着嘴冷笑。我问他心里不服吗?孔子乙的手下能像我们的赤卫队员这样整齐地列队吗?

油条似有所悟。他说,那帮人,从来就不会列队。不过,他们有枪,有子弹。你们没有。

我问,这是交际花的看法吗?油条说,交际花纳闷。她真的不明白你们到底有还是没有子弹?我说,多说无益。要是我们缺少子弹还会让赤卫队员实弹打靶吗?

送走了油条,我回西厢房向朱排长报告刚才油条说过的话。朱排长让我坐下,一起分析油条的情况。

我说,油条肯定是奉了交际花的命令过来传话的。他睡了交际花,没准那个女人动了感情。我倒是愿意相信油条说的话里面有几分真实。他想杀孔子乙。除了想继续占交际花的便宜之外更重要的是恐惧。孔子乙怎么会允许油条睡自己的女人呢?孔子乙一定会杀掉油条。当然,也不会放过交际花。

朱排长说我的分析有道理。我们一起仔细地把油条说过的每句话以及每个令人生疑的表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最后我们得出三个结论:

第一,油条是交际花的传声筒。他反映了孔子乙的意愿。

第二,油条心怀叵测。他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孔子乙要暴动了!

至于油条说的那个大日子是指什么时候,朱排长的意思是不要主动去打听,以免引起交际花的警觉。他要求我等下次油条主动找上门来的时候旁敲侧击,设法弄清楚孔子乙暴动的具体时间。


未 完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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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历史的迷雾(上)
第二集:历史的迷雾(下)
第三集:我们是俘虏兵
第四集:我的排长是个秀才
第五集:烈火炙烤的庆功会
第六集:挺进磐石镇(上)
第七集:挺进磐石镇(下)
第八集:绝地厮杀
第九集:充满火药味的战地检讨会
第十集:抢大户
第十一集:失踪的朱排长
第十二集:可疑的热心人
第十三集:特殊救兵
第十四集:病床前的争斗
第十五集:带枪的访问
第十六集:激杀
第十七集:逆变
第十八集:凫水的两个女人
第十九集:郎中门前的枣红马
第二十集:飞机上掉下来的特派员
第二十一集:穿制服的老油条
第二十二集:突然消失的郎中
第二十三集:邀我私奔的女人
第二十四集:鹰嘴岩的枪声(本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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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文/王少坤

江苏南京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钟山》《雨花》《太湖》《散文》等期刊杂志上发表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等作品。其中,中篇小说《完美世界》、散文《斯坦利公园的老兵》分别被《小说月报》《读者》转载。

诵/平凡

山西太原人,从事管理工作,朗诵爱好者,《人民作家》平台特约主播。

诵/语汐

河南省鹤壁市人,新闻记者,朗诵爱好者,愿用有温度的声音倾诉人生。《人民作家》平台特约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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