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小幺 图:网络
安小幺 的第 78个故事
(听说音乐跟故事更配哟~)
观众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小满抛出一个无比诱惑的飞吻,迈开大步走到后台。
入秋的夜晚开始有些冷了。小满在后台杂乱的服装堆里找到了自己皱巴巴的风衣,遮住了身上少得可怜的布料。
道具箱上有盒烟,小满也没管是谁的,抽出一根点燃后才发现是最后一根。尼古丁的味道沁入胸肺,让她沉静了些许。
她来到这家庆典公司已快两年。说是庆典公司,实际上就是个操办红白喜事的草台班子:司机兼司仪,一个小乐队,一名杂耍艺人,再加上包括她在内的三个艳舞女郎,就是这家公司的全部班底。
差点忘了,还有几天前刚来的那个魔术师。
小满一边想着一边把目光投向了台上表演的大叔,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表演。大叔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燕尾服,头顶的礼帽显得无比滑稽。
“……下面请我的助手帮忙拿上道具——”
大叔的声音在台前响起。满头黄毛的司仪来到后台,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需要的道具。
小满捻熄烟头:“怎么,道具不见了?”
“是啊!”黄毛埋头翻找着道具箱,“刚才还放这的,一盒烟,你看见了吗?”
小满心虚地瞥了一眼被自己丢到角落的空烟盒:“没,没有。”
“真是奇了怪了……”
黄毛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回台上,附在魔术师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好在魔术师的反应极快:“刚刚我的助手说道具不见了,那它会去哪了呢?让我来猜一猜——”
说着魔术师将头顶的礼帽丢到空中,再伸手接住时,竟从里面掏出了一只雪白的鸽子。
“哇——”
台下的观众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就连后台的小满也惊讶地跳了起来。肩膀上披着的风衣顺势滑落,又露出了里面亮闪闪的三点式演出服。
许是听到了小满的惊呼,魔术师朝着后台看了一眼,小满也还以一个微笑。
四目相对,魔术师刹那失神。手中的鸽子脱手飞走,在空中划了道好看的弧线。
小满姓白,出生那天正是初夏的小满节气,便起了这样的一个名字。
父亲醉后的叫骂和母亲绝望的哭喊充斥着她整个童年记忆。终于在十五岁时,忍无可忍的白小满远走异乡,总算摆脱了纠缠她十五年的梦魇。
一晃五年过去,小满早已忘了自己怎么做上的这行。当初谎称十八岁的稚嫩脸庞如今也满是劣质化妆品留下的痕迹。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一如她内心深处的洁净,始终没有沾染半点风尘。
可惜人们不会,也不愿去相信,一名艳舞女郎能是多么好的女孩儿。就连小满本人也时常会想:自己都做上这一行了,又何必这么辛苦地立一块贞节牌坊。
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小满自嘲地笑了笑,捡起地上的风衣重新穿好。下意识地摸摸口袋,才想起烟早被抽完。四下搜寻一番,终于在桌上的衣服堆下面找到了半条烟。
这次的烟是主人家待客用的黄鹤楼硬蓝,不再是魔术师的表演道具。小满熟练地取出一盒拆开纸封,点燃后继续欣赏着台前的魔术。
鸽子飞走的变故并未影响到接下来的表演。魔术师的手段不算高明,却也足够应付这台山沟沟里的堂会。在一连串的鼓掌喝彩声中,魔术师深鞠一躬,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时间已过了十二点整,后面是哭丧的仪式和乐队的通宵演唱,没了节目的演员们也被安排统一休息。
住处是一间寻常的农村平房,进门男左女右各住一间。看着另外两个舞女各自勾搭男伴离开,小满知道她们今晚又有了生意,自己可以独享这间房子了。
若是灵堂里去世的先人泉下有知,看到这桩皮肉交易,不知该作何感想。
辗转反侧的小满忽然想起了那只鸽子。
或者说,是想起了魔术师大叔。
两人认识了半个月吧。期间同台演出过三次,聚餐时一起吃过两次饭。小满只知道大叔姓张,四十岁上下,一口浓重的关东口音。
除此之外,两人再没有更多的交集,一如她和演出团队其他成员那样,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可方才的惊鸿一瞥,却让小满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男人的目光小满见得多了。那种如饥似渴、直率贪婪的视奸,总是让她浑身不自在。
可大叔的目光却有些特别。小满觉得他仿佛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又带着几分父辈对子女的爱护,好似对陌生事物充满的迷茫和好奇,又像是雄性被雌性天生的吸引……
小满兴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本劳累了一天的她,此刻的精力却异常地充沛。
她忽然想要更多地去了解他,了解这副其貌不扬的皮囊下到底藏着一个怎样有趣的灵魂。
外面哭丧歌的声音响彻夜空。小满听到了平房大门被打开,有人走出去的声音。
看来不只她一个人睡不着。小满带着几分期许望向窗外,依稀分辨出是大叔的背影。她忙不迭地起身下床,趿着鞋子走到院子里。
大叔正在院内不紧不慢地抽着烟,看到走出房间的小满,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还没睡么。”
大叔低沉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乐队的歌声中。
“太吵了,睡不着。”
乡下的夜晚很暗,小满看不太清楚大叔的表情,只看到黑暗中递过来了一盒烟,伸手去接时,却无意触到了对方的手指。
小满如同触电一般蓦地缩回手,不慎将烟盒甩在了地上。
“对不起,”她弯腰捡起烟还给大叔,“你的道具被我当成普通的烟抽掉了。”
大叔在黑暗中笑了起来:“是吗。”
小满不知道他是在笑自己抽了道具烟,还是笑自己碰掉了烟盒,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
明明自己很会交际弄欢,现在居然如此窘迫。
“你多大了。”
大叔忽然没头没尾地抛出一句。
小满犹豫了一下:“二十。”
这是她五年里,第一次说出真实的年龄。
那天晚上大叔的话出奇地多。他和小满两个人坐在院里的台阶上,一边抽着烟,一边讲起小时拜师学艺,走南闯北的故事。
大叔讲故事的本事很差,好在故事本身足够动人。小满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总会及时地接起话茬,不至于让大叔冷场。
直到乐队的歌手声嘶力竭唱到破音,小满也靠在大叔的肩上沉沉地睡去。
听着小满轻轻的鼾声,大叔知道这姑娘的确累坏了。他将小满打横抱起,尽量不去惊醒她,将她抱回了房间放在床上,又轻轻盖好被子。
感受到了温暖,小满抓起被子侧卧着蜷缩成了一团,只留给大叔一个背影。
看着她弯曲的脊背,大叔忽然想起不知在哪看过的一句话:蜷缩着睡觉的人往往缺乏安全感。
大叔在黑暗中点起了烟,就站在门口默默注视着床上的小满。直到一支烟抽完,他才关好房门,回到了自己房间。
杂耍艺人早已熟睡,只有司机兼司仪的黄毛小伙子还在玩着手机。
“就回来了?”黄毛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在对面睡一晚呢。”
大叔脱掉上衣丢在一旁:“太累了,明天还要早起。”
黄毛放下手机,露出猥琐的笑容:“老张,你该不会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吧?”
“我QNM的。”大叔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拳,“那么小个姑娘,我这岁数都够当她爹了,怎么下得去手。”
“那有啥下不去手的,”黄毛满脸不屑,“说不定她巴不得呢。”
大叔想起了小满明亮的眼睛,意味深长地摇摇头:“那是个好姑娘。”
“你脑袋被驴踢了?还TM好姑娘?好姑娘有干这行的?”黄毛满脸鄙夷,“看她那一副清高样我就来气,指不定想勾搭哪个老板,等着当小三被包养呢。”
“混口饭吃罢了,都不容易。”大叔双手垫在脑后,闭上了眼睛,“你也早点睡,不然明天我可不敢坐你开的车。”
许是那天大叔敞开了心扉,让小满第一次卸下防备,感受到了一丝亲切。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同样敞开心扉的小满一直纠缠在大叔身边,每天唧唧喳喳地讲着她从未与人分享过的心事。
“……其实我出生那天是小满的前一天,是妈妈记错了日子,才起了这么个名字……”
“……那个时候我只有十五岁,一整晚跑了几十里的山路才到镇子上。坐上去县里的长途车时,售票阿姨看我可怜,下车偷偷塞给了我一百块。不过后来被混混给抢走了,哈哈……”
“……我第一份工作是在面馆端盘子,我当时连饿了两天,就觉得骨汤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大叔同样是个很好的听众。只是他没有想到,小满遭受过的苦难,远比他当年更甚。
在和大叔相识之前,小满从未有过这样开心的日子。就连她司机兼司仪的黄毛同事,都怀疑她是不是钓到了一条大鱼,过上了被包养的日子。
直到黄毛某天偶遇了和小满在一起的大叔,才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私底下打电话问老张:“你不是都能当人家爹了吗,怎么,还玩上不伦恋了?没想到你还好这口……”
“就你长了条舌头。”听黄毛说的有些不堪,大叔赶忙打断他,“不过是哄小孩儿开心罢了。你知道,我侄子就比她小两岁……”
“你把她当女儿,她可未必拿你当爹哟。”
“嗯?”
“你要是真想办她,就别这么拖泥带水地暧昧。”黄毛好意提醒道,“万一真赖上你了,可不是轻易就能打发走的。别到时候惹得自己一身骚……喂?喂?人呢?信号不好?”
电话另一端的大叔陷入了沉默。
黄毛的话虽不中听,却不无道理。且不论小满到底喜不喜欢他这个大叔,自己难道就真的只是在哄小孩儿开心么?
他给不出一个绝对的答案。和小满在一起时的快乐让他失去了不惑之年应有的判断力,甚至让他开始自欺欺人。
“喂?喂?这TM破手机是该换了……”
久久听不到回应,黄毛骂骂咧咧地挂断电话。
大叔一口气抽完了剩下的十几支烟,白色烟雾在密闭的房间里不断翻滚升腾。直到屋中的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切,阖上双目时,小满的面容依旧清晰地浮现眼前,和他记忆深处的另一张脸无限重叠。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受到内心中何种欲望的驱使。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份狂野生长的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甚至达到了失控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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