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痪丈夫的秘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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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城市近郊的某大型购物中心，华志轩刚等来电梯，便看见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多年未见的父亲和后妈。

自从进了少管所，除了头一年父亲偶尔来过，后面的亲友见面日再也难寻对方的身影。

常来看望他的大刘告诉他，他父亲找过自己，说新娶的老婆介意监狱的“晦气”，为了自己的小家他只好暂时不见他。

“哼，他从小就抛弃了我。”听了这个借口，缺少父爱的华志轩本能的觉得讽刺。

他既怨恨父亲出轨致母亲含恨自杀，更痛恨对方不管不问让自己误入歧途。

所以眼下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快速走向另一个电梯。

“小轩，等等我。”不顾身边妻子的拉扯，华父还是厚着脸皮跟在了儿子身后。。

“我给你买了套房，听说你现在住在公司，那坏境太差，搬出来吧。”说完将手里一串钥匙塞到了儿子手里。

这个不称职的父亲，终于也开始忏悔过去的失职，当得知儿子出狱后的穷困，他悄悄背着妻子买下一套单身公寓，作为补偿对儿子的愧疚。

“谁要你的，滚！”华志轩猛地将钥匙丢在地上，电梯门开了，正准备快速离开的他猛地发现人群正在蜂拥般四处逃窜，一股呛鼻的气味很快充满了整个空间……

“起火了，快跑。”华父见状赶紧拉着儿子的手朝安全通道跑去。

一路上哭天抢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华志轩一边挣脱了父亲的手一边捂着鼻子，忽然，他看见两个熟悉的面孔。

同楼层的另一边过道上正在奔跑的竟然是肖丽的丈夫和那个保姆。

他完全怔住了，肖丽的丈夫不是瘫痪了吗？不对，他没有，他以前都是在装！可是，为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早已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02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华志轩默默来到了肖丽的病房外面，在撒了一个谎后，终于得以见到了对方。

他告诉值班的护士，自己是肖丽的表亲，得知原委后的小护士叹了口气，让他穿上隔离服进去看一眼。

“你姐姐太可怜了，父母双亡，丈夫又坐着轮椅…”

华志轩看着面前眼睛睁得大大的肖丽有些不解，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失去意识的植物人。

“你姐姐这种状况很少见，大多植物人都没有情绪意识，可你姐能睁眼闭眼，说不定她会醒来。”小护士在一旁说道。

华志轩靠近了些，他俯下身体在肖丽耳边说道，“丽姐姐，我是小轩啊。”不知是不是触动了对方，他看见了肖丽的眼睛轻轻眨动了一下。

“对了，他丈夫电话不通，麻烦你转告下，肖丽账户上的钱不多了，如果不及时缴费很快就不能再住了。”

听到此，华志轩眉头又紧锁了，丽姐姐的这次意外到底是怎么造成的？那个多余的痕迹是怎么回事，而罗浩明明没事为何要伪装？

本想在这寻找答案，结果却一无所获，他回头看了眼毫无表情的肖丽，自嘲般的笑了笑。

几天后，华志轩坐在快递站不远的小摊上喝着闷酒，平日里几个要好的快递员见状围了过来。

他依然沉默，只是又要了几瓶啤酒和一些卤菜，招呼着大家一起来喝。

“说说看，哥们儿帮你。”一瓶酒下肚，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仗义的说道。

“你们敢打劫吗？”这句话一出吓了大家一跳，胖子他们多少听过他的过往，纷纷放下了酒瓶。

见此，华志轩将这多日的心结和肖丽的遭遇一并跟大伙儿说了，对于伪装的罗浩，他想来想去只有真凭实据才能让警察相信。

他把计划和盘而出，胖子听了第一个赞同，而其他人平日里都被他帮助过，在酒精的作用下也纷纷附和着。

就在计划酝酿的前几天，他一早摸清了保姆张颖推罗浩下楼散步的时间，他们除了在花园里转转，还会去另一条街道的菜市场。

而从小区到菜场必然要经过一条狭窄的巷子，华志轩侦察完地形决定就在此下手。

03

“站住。”穿着紧身连衣裙的张颖忽然感到背后被人用一把利器指着，她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身后竟站着几个壮实的男人。

“你们干什么？”坐在轮椅上的罗浩也发现被一前一后夹击，俩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干什么，你们不知道吗？”胖子痞痞地看着张颖。

罗浩看似不妙，赶紧让张颖将包里的钱拿出来交给对方。

但这伙“匪徒”似乎并不是冲着钱而来，张颖和坐在轮椅上的罗浩交换了一下眼神，很快“瘫痪”的罗浩两腿利索的拉着对方朝着巷口跑去。

意外的是，这伙“歹徒”并没有跟着追去，相反，他们不慌不忙拿出手机不停拍摄，嘲笑着两个慌不择路地背影狼狈的离开。

夜幕渐渐的拉开了，一胖一瘦两个年轻人坐在夜宵摊上就着一盘花生米聊起了心事，而身旁的空酒瓶早就散落了一地。

“我说，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般过往。”胖子玩笑的打了对方一拳，又举起空了的酒瓶作势要喝。

华志轩苦涩的笑了笑，用牙顶开了瓶盖给他递了过去。

“我妈死后，我常常流浪在外，没人管的孩子少不了被人欺负…” 尘封的回忆正在一层一层的被自己拨开，多年来因为害怕“疼痛”，他几乎不再去回忆幼时的经历。

就着涩涩的啤酒，他一点点想起了那些过往，想起了父亲带回来的那些女人，还有身上总是一股肥皂香味的丽姐姐。

他永远也忘不了被一群坏小子压在身下肆意践踏的弱小的自己，好多次，如果不是丽姐姐挥舞着木棍赶跑他们，说不定自己早就被打死了。

他的丽姐姐，比他大了整整八岁，在不认识她之前，他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惨的孩子。

但当他知道屡屡帮助自己的丽姐姐从小父母双亡，只能寄人篱下靠做小工给自己凑齐学费时，沉浸在阴暗中的男孩忽然预见了光明。

原来，苦难并不能将人压死，还有人可以迎着风无畏无惧的存活。那是她的模样，坚韧，勇敢，甚至活得有一些些嚣张。

她没有屈服命运，更是一天天身体力行的影响着小轩，那个被她换作弟弟的男孩。

“我支持你，咱们帮丽姐找到真相。”胖子忿忿的说道，这一年的时间，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两个曾经都迷途过的年轻人惺惺相惜，相互打气找到回归之路。

04

第二天一早，在胖子的陪伴下俩人一同踏上了开往C市的长途大巴。

当地就是罗浩之前的工作所在地，更是他车祸后导致“瘫痪”的地方。

他莫名的重伤，更是莫名带着一个不像保姆的女人回家，这一切现在看来太多巧合，太多破绽了。

几小时后，胖子领着他来到当地某辖区的交警大队，胖子的叔叔在此工作，想了解罗浩发生车祸的真实情况唯有从此下手了。

“这场车祸并无人员伤亡呀。”经过一番查找对方找到了那场车祸的相关记录。

两人默默走出交警大队，眼下更加扑簌迷离了，华志轩记下了车主的姓名以及工作地址，想解开这个谜题还得找到对方才行。

很快，他们来到车主的工作单位。在编造了一通来意后，公司前台却告知，要找的那个人早在一年前意外身亡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让他两非常沮丧，好不容易有了的线索不会就这样断了吧。

“喂，你们可以去找他老婆张颖。”看着二人失落的背影，前台小姐好心的提醒着。

“什么？你说什么？张颖是他老婆？”显然，柔弱的前台小姐被华志轩的大声吓了一跳，她不明白这两个自称欠其债务的男子此刻为何这样激动。

张颖，车主，罗浩，这三个人，在这场轻微的事故后死的死，伤的伤，张颖还成了罗浩的保姆……

不对！罗浩的受伤是假的，可是张颖丈夫的离世却是真的！

“快，我们去一趟张颖丈夫的老家。”

很快，理清了一些头绪的华志轩从前台那要来了对方老家地址，二人上了一辆网约车，不多久出了城一路向着偏远的山区驶去。

太阳下山时两人才一路打探到其父母的老宅。二老年事已高，但其父却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们告诉老人是其儿子同事，这次是代表公司来慰问的。

“大爷，你家儿媳呢？”胖子故意问道。

“就是那个女人害死了我儿子哟，别人都说她偷人，我那傻儿子就是不信。”老太听到有人问起张颖立马哭天喊地的。

“别乱说，咱们又没有证据，不好乱说的。”一旁的老头很快制止了妻子的撒泼，但转身他却朝里屋走去。

不多一会儿他拿出一张照片，胖子好奇的瞥了一眼，结果吓了一大跳。

原来照片上正是张颖丈夫赤身裸体死去的相貌，但奇怪的是只拍了死者的头部特写。

“那是什么？”华志轩指了指死者头顶的一枚异状物体。

“那是一颗水泥钉，我娃就是摔倒后撞到这颗钉子而死的。”老人一边用衣袖抹去两行老泪，一边颤巍巍的解释着。

“又是一颗钉子！”胖子他俩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05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眠的华志轩出现在四方小区的某栋居民楼里。

与此同时，由大刘带队的一行民警刚刚从C市返回，他们去了一趟张颖的婆家，同样从老两口那知道了其儿子离奇的死亡原因。

回来的路上，大刘一直反复看着手里的匿名信件，收信人的落款字迹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来。

很快，他拨通了妻子的电话，他让对方在华志轩的一本计算机书上翻翻，看看是否有留下的笔记。

五分钟后，大刘对比着妻子发来的图片和信封上的字迹后猛拍了一下大腿，“果然！早就应该想到是他小子。”

原来，这信确实是华志轩在去往C市之前投递到刑警队的，里面是几张罗浩和保姆逃跑的照片。

看完后大刘立刻心领神会，马不停蹄的赶往C市，去解开这件同样压在心头有些时日的离奇案件。

此时，守在罗浩家门口的华志轩熬红了双眼，那扇盯了许久的大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华志轩掏出手里的木棍劈头盖脸的挥舞了过来。

“住手！”

一声洪亮又熟悉的声音猛地在过道里响起，大刘狠狠的推了他一把，转而对眼前的一男一女厉声说道，“你二人涉嫌谋杀罪，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还装！”罗浩摊在轮椅上死活不肯起身，身后的警察一把将他拎起，张颖看似不妙正准备溜走，也被机警的华志轩扭了回来。

“你的事我们慢慢算账，先回去上班吧，抓犯人的事不是你操心的。”大刘克制着内心的赞赏，表面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看着一行人押送两人离去的背影，一直紧握拳头的华志轩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是啊，恶人即将接受审判，但意识沉睡的丽姐姐，却或许再也醒不来了。

想到此，他转身去了医院，他想将这一好消息告诉她。

十五年后，他替她沉冤得雪。就像当年她在一群坏孩子堆里站出来为自己伸张正义一样，他们用这样的方式轮回的保护彼此，也成了彼此最亲的那个人。

几辆警车驶出了四方小区，半月前这桩离奇伤害事件终于被认定成了故意杀人案，几小时后，大刘翻阅着几十页的招供笔录，愤怒之余无不为案件中的两位受害者惋惜。

原来狼一直生活在羊群的身边，只是善于伪装，麻痹了小羊的心智，所以就连最后痛下杀手也没能引起被害者的警惕。

张颖和罗浩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相识的，身在异地工作的罗浩没经住张颖的诱惑，两人来往几次后就走进了婚外恋的禁区。

“就为了一段婚外情，你就伙同对方杀害了自己的丈夫？”大刘也看不透眼前的这个歹毒的女人，直到侦察科的同事将一份保单放在他的眼前，他才似乎明白过来。

“又是保单，这些人为了钱，彻底沦为禽兽了。”大刘感叹着，钱和激情曾一度充斥着罪犯张颖的身心。

扭曲着她的价值观，让她残忍的将共同生活了十年的的丈夫用一颗钉子结束了生命。

06

对于罗浩的审讯，反而比张颖来的爽快。

虽然他为了情妇如法炮制再一次将黑手伸向了结发妻子，但下手的时候不知是有些不忍还是对方命大。

最终肖丽没有像张颖的丈夫那样当场惨死，反而由于惨叫声过大惊动了邻居，总算挽回了一条性命。

在C市因钉子而死的张颖丈夫，当时虽让人感到蹊跷，但鉴于夫妻俩平日恩爱有加，而张颖当天外出有不在场的证据，所以根本没人怀疑到她的身上。

那时正值盛暑，由于尸体已经发臭，在张颖的提议下憨厚的公婆只好同意将儿子火化。

但多了个心眼的公公偷偷用手机拍下了儿子头顶的那枚铁钉，也正是这张有力的证据，直接将凶手指向了张颖和罗浩这对没有人性的恶魔。

肖丽的重伤，是在张颖的重压之下进行的。

罗浩伪装瘫痪将情妇光明正大带回了家，一直没有动手是因为多少有些不忍。

杀死张颖丈夫时，他并不知道事发前对方已经买好了巨额保险，事发后看着其对金钱的贪婪，他甚至有些后悔。

但早已捆绑在一条贼船上的两个人要分开谈何容易？终于在情妇的软硬兼施下，他制造出了妻子因为地滑，摔倒后被地上一块带有铁钉的木板扎到的假象。

事发前他将家里的抽屉拆了下来，在警察询问时，谎称这块带有铁钉的木板，是妻子放在地板上还没来得及维修的材料。

鉴于两起连环杀人案的压力，很快司法系统对二人进行了立即执行死刑的判决，面对铁证如山的压力，二人供认不讳放弃了上诉的权利。

坏人终于伏法，而无辜者却还静静的躺在没有声息的病房里。

华志轩轻轻的将一束百合插在肖丽的床头，几个月来，他一直默默的陪伴着。

白天他是穿行于都市将快递安全送达的“骑行侠”；夜晚，他是ICU外守护生命的“精灵”。

他到底接受了父亲的资助，但很快那套到手的房子被他转手卖了出去，他要钱，要很多的钱，ICU的每一天都是烧钱模式，哪里是一个快递员所能承受的？

护士们看着他，为躺在病床上并不相干的女人无私付出，纷纷开始了各种猜想。

甚至连大刘都让他量力而行，毕竟人都不是铁打的，更何况面对一个没有未来的植物人呢？

听了那么多的劝解，华志轩只是傻乎乎的笑着.，从姐姐再次为他出头的那天开始，从他再次和姐姐重逢的那一天，他就决定了这辈子一定要报答她的恩情。

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用枯萎过，却被大刘伯伯和姐姐重新浇灌过的心，去报答，去唤醒她。

某一天，华志轩将带来的耳机塞在了肖丽的耳朵，那首再熟悉不过的曲子重复多次后，忽然，他感受到了对方的颤抖，和微微探索的手指…

命运，正在奇迹般地将沉睡已久的“睡美人”唤醒，在过去的过去，在耳边轻声吟唱的歌词里，她正在爱的怀抱中慢慢醒来。

华志轩擦拭掉因激动而溢出的泪水，这多年来他第一次哭，他继续哼着那首姐姐教会他的歌词，“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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