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难辨，时尚圈中不容忽视的跨性别力量
近日，在 Maison Margiela 2019 春夏系列负责开场、年仅16岁的跨性别模特 Finn Buchanan 接受了《i-D》杂志采访，跟大家分享他在短时间内走红的感想和未来想要为受到霸凌的儿童提供帮助的愿望；在刚刚结束的伦敦2019男装秋冬时装周上，Charles Jeffrey 创立的品牌 Loverboy 中也出现了 Finn Buchanan 的身影 。
图片来源：i-D
Charles Jeffrey Loverboy 2019 FW Menswear。图片来源：Vogue runway
16岁的 Finn，出道仅一年，已经成为活跃在各大品牌秀场上万受瞩目的新面孔，合作过的品牌包括 Marc Jacobs、Matty Bovan 和 Miu Miu 等。独特出众的中性气质不仅使他得到了品牌的青睐，还使他被 Models.com 评选为2018 最 TOP 的新人之一。
图片来源：The Fashion Spot
根据 The Fashion Spot 的多样化报告，2019春夏秀场上出现的模特是历年来最多样化的一季，其中跨性别和非二元性别模特在秀场上的数量创下行业历史新高（占总数的1.23%）。
Vogue Australia April 2018，左起 FernandaLy, Akiima, Charlee Fraser, Andreja Pejic。图片来源：Vogue Australia
此外，2018年也是时尚杂志封面最多样化的一年，The Fashion Spot 在报告中指出，在所追踪的745本杂志中，跨性别或非二元性别模特占了1.34%，比2017年的数据（只有五位跨性别或非二元性别模特登上封面）翻了两倍。由此可见，在整个时尚产业中，无论是编辑、设计师还是广告公关，都比过去更加重视性别多样化问题，LGBTQ 群体在时尚圈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曝光和关注。
跨性别和非二元性别是什么？
大家或许对「跨性别模特」有些疑问。那么跨性别的定义到底是什么？跨性别等于变性人吗？其实不然。目前关于跨性别的定义还存在一定的争议，在最开始，跨性别者（Transgender）这个名词是为了跟变性者（Transsexual）区分开而诞生的。
现在被最广泛接受的跨性别的定义是： 指一个人在心理上无法认同自己与生俱来的生理性别，相信自己应该属于另一种性别。跨性别者不一定主张进行手术改变自己的性别，但也有部分跨性别者会非常渴望通过手术改变生理性别。
而非二元性别（nonbinary）则是既不认为自己是男性，也不认为自己是女性。
2013年，April Ashely 在利物浦博物馆展览现场。图片来源：The Guardian
跨性别模特在时尚圈的历史
二十世纪60年代，时尚行业出现了第一个「被公开」的跨性别模特 —— April Ashley。当时只有25岁的 April Ashely，接受性别重置手术之后回到伦敦开始了她的模特生涯，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可惜的是，在1961年，April Ashely 跨性别的身份被媒体恶意公开。这个时候的英国，离1967年废除「同性恋行为违法」的条款还有六年时间，更别说人们对跨性别者有多少流言蜚语了，公开事件直接导致了她跟品牌合作的终止。2013年，利物浦博物馆（April Ashely 1935年出生在利物浦）为 April Ashely 举办了个人展览。
1981年《花花公子》杂志「For your eyes only shoot」拍摄。最左为Caroline Cossey。图片来源：花花公子
庆幸的是，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到了九十年代，虽然社会舆论对 LGBTQ 仍然有很多争议和不公平的对待，但部分具有远见的媒体已经有了更多的包容性。在被公开跨性别者身份前，Caroline Cossey（又名 Tula）已经跟澳大利亚版《VOGUE》和《时尚芭莎》合作，还登上1981年的《花花公子》杂志。
1991年中文台北版《花花公子》。图片来源：NewNowNext
1991年，被公开身份后的 Tula 高调回归《花花公子》封面。在杂志中，她被形容为「一个生为男孩的美丽女人」。这是跨性别者在模特界的一次突破，同时也给了当时其它憧憬模特行业的跨性别者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量。
Isis King, American Apparel campaign。图片来源：Fooyoh
千禧年过后，时尚行业终于迎来了第一波跨性别模特热潮。 2010年，Carol Marra 为巴西品牌 Rio 走秀；2011年，Lea T 登上 巴西版 《ELLE》和《LOVE》的封面 ；2012年，第一位参加《全美超模大赛》跨性别选手 Isis King 成为 American Apparel 广告模特。
2014年《Candy》五周年特刊封面。图片来源：Out.com
2014年，正值跨性别杂志《Candy》发行五周年，杂志邀请了14位跨性别女性为其拍摄封面， Leyna Bloom 就是其中一位。《Candy》杂志封面成了她「出柜」的第一步，并为她赢来了更多的模特工作。Leyna Bloom 于2017年成为登上意大利版《VOGUE》封面的第一位跨性别模特。
跨性别模特的现状
随着越来越多勇敢公开自己身份的跨性别模特出现，以及全球时尚行业多样化发展的趋势，2015年，专注于跨性别模特的经纪公司也应运而生，他们分别是：Slay (L.A)、 Transcendence Icon （Boise, Idaho）、Trans Models（New York）。
Jean Paul Gaultier SS 2011。图片来源：Vogue runway
Jean Paul Gaultier FW 高定系列 2011-2012。图片来源：Vogue runway
在时尚圈为数不多被公开的「跨性别」模特中， 澳大利亚模特 Andreja Pejic 算得上是自互联网时代以来最名声大噪的一位，当时即使是在中国，也几乎无人不知。Andreja 的走红从 Jean Paul Gaultier 2011春夏高定秀的闭场新娘造型开始，当时正是互联网社交媒体开始爆发的时期，Andreja Pejic （那时候还叫 Andrej）被贴上「最漂亮的男孩」、「雌雄同体」的标签，在社交网络上被广泛谈论和传播。
Andreja for Make up forever。图片来源：Pinterest
Andreja 跟其他跨性别者最不同的一点是，他因能同时驾驭男装和女装而深受品牌喜爱，几乎走遍了男装和女装大秀。2013年，Andreja 决定不再在两种性别之间游离，接受了性别重置手术。2015年，她第一次用女性的身份重返T台，还接下了 Make up forever 的广告代言，成为给美妆品牌代言的第一位跨性别模特。
Teddy Quinlivan。图片来源：i-D
Teddy Quinlivan。图片来源：i-D
出道走红后才公开跨性别者身份的 Teddy Quinlivan，目前也在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积极为跨性别者发声。此外，还有不少刚刚出道就受到品牌和媒体亲睐，并与模特经纪公司巨头签约的新生代95后跨性别模特。
Valentina Sampaio for Vogue Paris Cover,2017。图片来源：Vogue Paris
21岁的 Valentina Sampaio 在2017年成为第一位登上巴黎版《VOGUE》封面的跨性别模特；
Hari Nef 图片来源：Marie Clarie
2016年在 Models.com 与 Kendall 并列 Social Media Star 亚军的 Hari Nef 是 IMG 签下的第一位跨性别模特；
Hunter Schafer 图片来源：Elite Model Management
签约 Elite Model Management 旗下，登上过《W》、《Dazed》、《Teen Vogue》、《Love》和《i-D》等杂志为 LGBTQ 权利发声的20岁的 Hunter Schafer；
Oslo Grace 图片来源：Rediff
去年在 Gucci 2018 春夏秀场以抱着一只小龙的造型走红的 Oslo Grace（Oslo认为没有必要去定义自己的性别）。
Anjali Lama 图片来源: Vogue India
来自尼泊尔，于去年登上印度版《VOGUE》的Anjali Lama。
「性别模糊」在中国
同时，在中国模特行业，带有「性别流动」或「雌雄同体」特质的中国模特也逐渐走进人们的视野，甚至登上国际的舞台。他们的出现为推动中国时尚、模特行业的多元化发展带来积极正面的影响。
张正阳 图片来源：Vice
张正阳 图片来源：iweekly
签约模特经纪公司「龙腾精英」及 IMG 的张正阳，专业民族舞蹈出身的他具有惊人的肢体表现力，还有一张刚柔并济的面孔。2016年出道成为模特的他，不仅已经在国际时装周上成为 Versace、Miu Miu 等奢侈品牌的独家走秀模特，还不止一次跟摄影大师 Steven Meisel 合作单人大片。在今年《周末画报》的开年大片中，张正阳穿上女装和高跟鞋，演绎了超越了性别的「异样/一样」人生。
王斌 图片来源：火石文化
王斌 图片来源：火石文化
还有来自「火石文化」以及米兰 nologo 模特经纪公司的王斌，是中国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位在秀场上演绎女装的男模。近期，王斌在米兰面试时装周的工作，相信很快我们就能在国际秀场上看到他。
顺应这股趋势的品牌
伴随着千禧一代、Z 世代对「性别模糊」和「多元性别」的认知和认同，为了传达出跟年轻一代消费者共同的价值观，这些元素也被植入到许多品牌和设计师的设计概念中。
David Bowie的《薄白公爵》形象，1976 图片来源：Time.com
深受 David Bowie 影响的 Hedi Slimane 正是最早把这股风潮带给现代年轻消费者的时装设计师。在接受采访时，Hedi Slimane 曾表达过 David Bowie的《薄白公爵》（The Thin White Duke）角色对他的影响，「这几乎是我所做的一切设计的来源，一个男孩或一个女孩，具有相同的轮廓。」即使现在成为 Celine 的创意总监，Hedi Slimane 始终坚持着这种「雌雄难辨」的风格，将自己的美学理念和价值观继续传达给更多更年轻的消费者。
Heidi Slimane 为 Ruth Bell 拍摄的Yves Saint Laurent 2016 ad campaign。图片来源：Yves Saint Laurent
此外，自三年前 Burberry 和 Gucci 率先宣布男女时装秀合并以来， 越来越多的品牌也陆续在这几年内把男女秀合并作为品牌更新的举措之一。 除去精减业务、节约成本、加深消费者对品牌的认知、统一风格等目的，从另一个角度看，男女时装秀的合并也让部分顺应了「多元化性别」趋势的品牌更直观地输出「性别模糊」的设计理念。
图片来源：Gucci
Alessandro Michele 在成为 Gucci 创意总监之后，就一直在表达「性别模糊」的风格。在他引领下的 Gucci，男女装可以被混淆，女人可以穿 Oversize 西装和军装外套，男人可以穿蕾丝、带蝴蝶结。Alessandro 透过服装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美学观点，把正在发生的趋势呈现在 Gucci 的T台上，他曾说过，「『无性别』这个趋势不是我的发明，而是『世界就朝着这个方向去』」。
Thome Browne 2018 SS 图片来源：Vogue Runway
以天马行空的设计闻名的 Thom Browne 也在近几季的系列中创造了一个「性别模糊」的世界。
Maison Margiela 2019 SS 图片来源：Vogue Runway
现任 Maison Margiela 创意总监的 John Galliano 也称，「我不想把男孩打扮成女孩，或者把女孩打扮成男孩，那不是我的初衷。」在2019春夏系列中，John Galliano 通过服装的剪裁表达性别流动性，「我从这一代孩子的身上感觉到他们在质疑传统价值观，以及其所代表的一切。这才是真正给我带来灵感的关键。」
Backstage at Charles Jeffery Loverboy FW 2018 图片来源：Scoopnest
Backstage at Charles Jeffery Loverboy SS 2019 图片来源：wwd
被称为「我们这个时代的 Alexander McQueen」、同样毕业于圣马丁的设计师 Charles Jeffrey 个人品牌 Loverboy 将「性别酷儿」的理念贯穿在每一季的秀场中。
这只是一时的潮流吗？
然而面对不同的声音，难免会有品牌被认为「跨性别模特」或「性别多元」只不过是他们营销的噱头，或者是表达政治正确的一种方式。2017年，欧莱雅就曾被爆出「为了政治更正确聘请跨性别代言人结果又炒掉」的新闻。品牌若过度地追求多样化，有时候反而会成为绊脚石。
事实上，追求人权与平等才是人类未来共同的愿景，任何标签都不能轻易定义一个人的全部。希望有那么一天，在开放的社会环境下，每个人都能勇敢地认识和接纳自己。 无论「标签」怎么变，这一切都只是跟自我意识的觉醒和思想的解放有关。
时尚不止是一门生意，还肩负着通过时尚文化带来的价值观的传播，为下一代创造一个更开放的环境和更具包容性的思想的重任。总而言之，对于全球时尚行业来说，跨性别和多元性别都不是一时的潮流，是现在、也是未来。
撰文：Linzy L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