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固学专家高启安先生
高启安,男,汉族,1957年1月生,甘肃省景泰县人,历史学博士,兰州财经大学教授,西北师范大学、内蒙古师范大学等高校兼职教授;西安欧亚学院中国国际食学研究所特邀研究员,《丝绸之路》杂志社编委,中国敦煌吐鲁番研究会理事,甘肃省敦煌学学会副会长,著名的裕固学专家。
先后获得国家社科基金两项、国家留学基金项目一项,日本学术振兴会博士后基金(JSPS)项目一项,省部级项目多项。主持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百年敦煌学史研究》子课题《敦煌民俗、科技百年研究史》;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2012年度)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法藏敦煌韩文非佛教文献整理研究》子课题《法藏敦煌占卜及道教文献整理研究》等项目多项。发表相关论文170余篇;著有《唐五代敦煌饮食文化研究》、《<肃镇华夷志>校注》、《信仰与生活—唐宋间敦煌社会诸相探赜》等数本。所著《旨酒羔羊-敦煌的饮食文化》被翻译为日文在日本出版。
高启安先生是上个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初始最早从事裕固族研究的学者之一,也是对于当时裕固族东部地区最早进行深入田野调查的学者,将许多重要口述资料研究刊布,撰写了大量的学术论文,对于以后裕固族研究平衡发展提出了诸多远见卓识。高先生整理校勘的《肃镇华夷志》更被誉为明代“裕固族专史”,吸引了更多学者投身于裕固族研究,将裕固族历史研究推进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为裕固族研究做出了突出贡献。
为此,本平台对高启安先生做了一次简短专访,以飨学界。
我的裕固族研究历程点滴
高启安(河西学院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
1982年,当时在兰州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学习,柯杨老师的《民俗学》课程是必修课,毕业论文就设计为民俗调查,与数位同学,由武文老师带队,前往河西,各自选取一个题目,我与另两位选择前往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其他两位同学则选择了民乐县作为调查基地(我们那一届似乎田野调查以为毕业论文的特别多,记得有些同学去了永登薛家湾,有些同学调查民勤解放前的驼运等)。为了调查更真实,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更接地气,我们选择了肃南最偏僻的康乐区杨哥乡作为调查点。
大学期间,由于喜欢柯杨老师开设的《民间文学》以及《民俗学》课程,又选修了段平安先生的《河西宝卷研究》课,曾利用寒暑假,在家乡以及邻县做过民间文学、民歌的调查,有一定的田野调查经验,所以,毕业论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往肃南裕固族自治县调查裕固族丧葬习俗(行前已和柯老师沟通选题,得到同意)。
当时有一个粗浅的看法:越是偏僻的地方,古老民俗保存得越真实、越原始。而杨哥乡地处祁连山深处,交通相对偏僻,成了我们前往调查的首选。
杨哥乡位于红湾寺东南方向的祁连山深处,下辖杨哥村和寺大隆村,其东北方向为康乐区。从红湾寺出发好像要经过大岔牧场。大岔牧场当时属于县国营企业,生产品质非常好的奶粉,回来时曾购两袋给母亲,后来又托人带过一次。在撰写《甘肃古代饮食名品》一文时,曾以“祁连浓乳”作专门介绍。
到杨哥乡政府所在地的杨哥村,也要翻一个大阪,我们乘坐县供销社往杨哥商店运送商品的解放牌汽车,由于是4月,乍暖还寒,汽车在大阪上遇冰抛锚,下车推车时感觉到了气喘与头昏,缺氧症状明显。
在为期半月的调查中,我们由乡文书马建雄带领,徒步翻山越岭,统共转遍了杨个村十几个冬窝子,路途上,马文书跟人家要了一只刚离母窝、断奶的小花狗(隐约记得头大而圆,应该具有藏獒血统,但不记得为谁家所赠),踉踉跄跄地一直跟着。赶到最后数日,该小狗已经跑在了我们的前面。深深感到动物比之人类的坚韧、顽强和适应性。
此次肃南之行,留下了深刻印象。也与马建雄先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后又多次前往肃南田野调查,足迹到过祁丰区、康乐区、皇城区、马蹄区等,记不得前后总共去了多少次。去年第一次去了明花区。当时调查所得,除毕业论文《东部裕固族的丧葬习俗》外,开始了我的裕固族历史文化研究。从此,与裕固族结下了不解之缘,三十多年来,共发表裕固族研究或介绍文章,以及与裕固族有关的论文数十篇,计有:
1.《裕固族解放前的婚俗》,《西北民族学院学报》1986年2期;
2.《关于“红帽子”的几点意见》,《攀登》1988年1期;
3.《东部裕固族丧葬习俗述略》,《丝路论坛》(甘),1988年2期;
4.《仰华寺建毁始末述略》,《青海民族学院学报》1989年1期;
5.《明代哈密卫的东迁与裕固族的形成》,《甘肃社会科学》1989年4期;
6.《裕固族人的剪头仪式》,《兰州晚报》1989年2月25日;
7.《“红帽子”考略》,《西北民族研究》1989年1期;
8.《裕固族民间文学述论》,《祁连学刊》1990年增刊;
9.《裕固族民间故事》,《祁连学刊》1990年2期;
10.《裕固族最珍贵的文化遗产》,《民族文学研究》1990年3期;
11.《喇嘛教和蒙藏关系史上的一次重大事件──仰华寺大会述略》,《青海师大学报》1990年1期;
12.《关于裕固族东迁传说的研究》,《甘肃理论学刊》1990年3期;
13.《裕固族的几种礼仪及赞词》,《社科纵横》1991年5期;
14.《裕固族“天下头目都姓安”试释》,《中央民族学院学报》1991年3期;
15.《安定卫的残破与部众迁徙觅踪》,《西北民族大学学报》2004年4期;
16.《肃镇志》裕固族历史资料辑录,甘肃民族研究 2004年2期,第43-50页;
17.《裕固族研究的几点思考》,《兰州商学院学报》2004年第5期;
18.《赤斤蒙古卫、罕东左卫部众内徙、安置与裕固族各部关系探》,《甘肃民族研究》2004年4期;
19.《肃州南山的“哈剌秃”——以裕固族研究为中心》,《西北民族研究》2005年1期;
20.《<肃镇华夷志>文献价值初探》,《敦煌学辑刊》2005年2期;
21.《裕固族“杀羊泡酒”觅踪-丝绸之路饮食文化考察之一》,[台湾]《中国饮食文化》2009年1期;
22.《明代肃镇军政杂考——以<肃镇华夷志>为主》(合作),《丝绸之路》,2009年1期;
23.《裕固族早期饮食文化研究》,《敦煌研究》2010年1期;
24.《释“焼尾”——一个唐代名宴的文化人类学思考》, 《唐研究》第16卷(2010);
25.《裕固族“以背为尊”溯源》,《中国裕固族研究》(第一辑),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1年11月;
26.《裕固族“以背为敬”食俗研究》,《河西学院学报》2013年3期;
27.《明代东迁关西诸卫部众在金塔的安置与流散-以<镇华夷志>为主》(合作),《河西学院学报》2014年4期;
28.《裕固族人口量变初探》,《河西学院学报》, 2017 年3期;
29.《裕固族童蒙教育最早的倡导者和推行者——明肃州兵备副使张愚事迹略考》,(两人合作)(待刊出);
30. 《裕固族东迁与玉门——以《肃镇华夷志》为主》(待刊出)。
除此外,还整理发表了一些裕固族民间文学作品,如《羊、狼和聪明的兔子》等,写有数篇与裕固族相关的散文。
以上,就裕固族研究而言,大致可分为如下领域:
一是裕固族民间文学研究,如上揭8、9、10、12;二是裕固族东迁史研究,如上揭2、5、7、12、14、15、18、19、27、30等;三是裕固族民俗研究,如上揭1、3、6、13、21、23、25、26等;四是与裕固族历史文化相关内容的研究,如4、11、17、24、28、29等。
需要说明的是,在裕固族历史文化研究过程中,发现并校注出版了与裕固族东迁和形成历史最为密切、最为重要、被我称之为“裕固族专史”的历史文献《肃镇华夷志》[1]。
这是一本刊刻于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而创修于嘉靖二十一至二十三年(1542-1544)的地方志[2],该书专设《沿革·附内地住牧番夷》《属夷内附略》(下设“种属”、“族类”、“住处”、“风俗”等次目),在“城池”、“兵饷”、“堡寨”、“关隘”、“军制”中也零星有关于东迁诸部的资料,是明代关西八卫兴衰以及部众东迁、裕固族形成历史的最重要史料。以上所撰写的多篇论文,主要依据《肃镇华夷志》所提供的资料。
在三十多年的研究历程中,不仅去过肃南多个地方,也结识了许多裕固族的学者、研究裕固族的学者,如铁木尔、兰永武、阿尔斯兰、贺红梅、贺卫光、安永香、安慧娟、达隆东智、钟敬文、巴战龙、蒙古族的图雅,高子厚教授、苗东霞教授、李建宗博士、赵国鹏导演、李忠武导演,以及裕固族民间文化传承人柯璀玲、安玉玲等,忝为裕固族历史文化研究者一员。也曾为韩国、日本学者向导,前往肃南作田野调查。祁连山以及裕固族,已成心中抹不去的美好记忆,时常出现在梦中,也为在裕固族历史文化研究上有微薄贡献而自豪。
研究是辛苦的,但也充满了发现的乐趣和惊喜。
记得那时在位于安宁区的甘肃省委党校工作,每周日骑自行车前往位于兰州市城关区雁滩的省图书馆查资料,往返几十公里,乐此不疲。多次在历史文献部查资料,对历史文献部的人员渐至熟悉,如周丕显先生、易雪梅、曾雪梅、李芬玲、刘瑛女史等,他们都给予我无私的帮助。有一个插曲,那时,《少林寺》热播,金庸的小说正风靡神州大地,激起了年轻人阅读武侠小说的热忱。某日,我在文献部正在阅读、抄录《万历武功录》,一个小青年走过来看到封面,热情而不无谄媚地央求:能否先让他快快地翻一下。我知道他误以为这本书是一武学秘笈,毫不犹豫地将书递给了他,结果他坐在我旁边,翻了一阵,失望地摇了摇头,将书还给了我。
《肃镇华夷志》就是在这样寻找资料的过程中被发现与裕固族有关。
记得某日在历史文献部卡片盒中翻找与河西甘州、肃州相关的文献,发现了一本名字叫《肃镇志》的书,本来没报多大希望,遂抄好书号跟管理员要求借阅。管理员进到书库不久转回,告诉我说: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一盒胶卷。因当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只好作罢。第二周周末,照例骑车前往。要求借阅《肃镇志》。当时省图书馆文献部主任是周丕显先生,大学期间,周先生曾给我们讲过敦煌学方面的课,那时,周先生已被聘为兰州大学历史系硕士生导师。毕业前夕,曾拜访周先生,表达了打算考周先生研究生的愿望,因此,认识周先生。不料这次图书管理员居然叫来了周先生。周先生说:我们馆有一些缩微胶卷和胶卷阅读机,从来没有人借阅和使用过,你是第一个。然后数人帮衬着安装好了阅读机,将缩微胶卷安装了上去。很快就发现了关于裕固族方面的重要史料。那种激动的心情确实难以言表。
那时,全是手抄。记得前后大约数周,才陆续将胶卷中的裕固族资料抄录完(其实并没有超录完,只是抄录了《沿革·附内地住牧番夷》《属夷内附略》),后来陆续用之于裕固族研究。再后来,就是与邰惠莉女史合作,将其校注自费出版,以惠及学林。记得曾向肃南裕固族自治县“裕固族文化研究室”赠送100本。
三十多年的研究中,裕固族研究,也滋养、锻炼了我,使我从一个学术研究道路上蹒跚学步的懵懂者,忝列裕固族研究者一员,对裕固族研究稍有贡献,而且无数次地在祁连深处享受羊背子、品尝脂裹肝、醉酒高歌,所有的裕固族研究,都得助于许多裕固族朋友真诚的帮助,也得益于为我提供资料、提供方便的许多朋友,如马国荣、屈新平、唐延青,甘肃省图书馆的诸位道友等,笔之不能尽,说之难一一。
前些年,由于学术专攻敦煌饮食和丝绸之路饮食文化研究,意欲将裕固族研究画一个句号,但随着裕固族研究的深入,学者队伍的扩大和地方上的重视,成立了裕固族研究会,又被遴选为副会长,这个句号始终无法收口,也不时有相关文化传承的电视片拍摄前来“叨扰”,看来,句号也不是那么容易画的,还得继续奋进在裕固族研究的道路上。
[1][明]李应魁撰,高启安、邰惠莉校注《肃镇华夷志》,甘肃人民出版社,2006。
[2]《西域土地人物略》撰写年代、作者已不可考,没有单行本传世,今存于嘉靖《陕西通志》(创修于嘉靖二十一年(1542))、张雨《边政考》(嘉靖二十六年(1547)成书)和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以及清人梁份《秦边纪略》中,然而后两者脱衍错讹较多,只有《陕西通志》所载完备(李之勤《<西域土地人物略>的最早、最好版本》,《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4年1期)。《肃镇华夷志》与《陕西通志》几乎修撰于同时,两者所本应为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