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几代人的离与归

几代人的离与归

文/李曦

在我家，有这样一种不算传统的传统，每一代人，为了生存和梦想，年少离家拼搏，过节归家团聚，离家与归家，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当然，能够“任性地”离家与归家，只存在于改革开放后外出工作的父母和我两代人，我的姥姥姥爷一辈，他们是不敢奢望的。姥爷出生于山西农村，1949年离开家乡，跟随王震将军的部队步行来到新疆，由于战斗任务紧迫，姥爷和战友们在荒芜人烟的环境中保持过几天几夜不睡觉行军的记录，在极度困乏的状态下，人体四肢已经变成了机械化的前进，一个挨一个，边睡边走。新疆沙漠自然环境恶劣，没有公路他们就想办法边行军边开凿道路，他们在酒泉集结，过哈密，经后峡，翻越冰大板，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最后到达喀什；姥姥出生于山东农村，1952年1月，离开家乡进疆参加革命工作；她们一群山东大姑娘，坐着苏联大道机（一种旧式敞篷卡车）、闷罐火车，进疆后又赶着马车、驴车从北疆到达南疆，历时五十多天，据姥姥回忆，由于当时道路条件差只有土路可走，旧式卡车一启动，尘土满天飞扬，常常让人迷了眼睛。姥姥和姥爷扎根南疆喀什，六十年内再也没回过家乡，不是不想家，而是改革开放前的交通条件和经济条件差，他们无法回乡，也不敢奢望回乡。是啊！对于姥姥姥爷这样出生在旧社会的农村娃，能跟着共产党吃饱穿暖已经很满足了，哪敢有别的奢望和要求！直到2012年，我母亲买了两张头等舱机票，送这两位80岁的老人回乡看看，这是他们离家六十年后第一次回乡，也是最后一次。改革开放后，祖国基础设施建设实现跨越式发展，人民的生活水平和人均可支配收入持续增长，圆了两位老人的回乡探亲梦。

母亲1980年考上省城的大学，正值改革开放初期，人们的出行得到了些许自由和便利，柏油马路也逐渐取代了沙尘飞扬的土路和石子路。但从她的故乡喀什到省城乌鲁木齐，1476公里的距离，由于地理位置和当时技术条件的限制，未能通火车，也没有条件坐飞机，只能乘坐客运大巴车。大巴车条件艰苦，需要四五天才能到达，母亲每年寒暑假从家乡和学校之间往返，都要带上好多个馕（新疆一种便于携带的饼）充饥。改革开放40年后，从喀什到乌鲁木齐有了多种选择，可以乘坐1小时的飞机，可乘坐十几个小时的特快列车，也可选择在宽敞地高速公路上自驾。母亲可随意选择她喜欢的出行方式，回喀什老家走亲访友。

父亲的家乡在新疆的另一座小城-库尔勒，工作在省城乌鲁木齐，从我记事起，每隔一年春节就要坐火车回库尔勒看望爷爷奶奶。90年代初期，我们一家三口乘坐的是长达二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了90年代末期，全国铁路全面提速，旅客列车平均速度达到55.16公里/小时，由于距离的遥远，从乌鲁木齐回库尔勒仍需要15小时左右，我们一家上火车需要带上好些泡面和零食，还要带上扑克牌以打发漫长的时间，那时我只有10岁，小孩子最怕无聊，常常扑克牌和各种游戏都玩腻了，列车还没有到达，我也只好望着窗外的茫茫戈壁发呆啦！进入21世纪，兰新线铁路又一次迎来了大提速，我们已经不需要带泡面上火车了，只需要在火车上休息一晚就能到达。此时，双层特快旅游列车也取代了绿皮车驰骋在连绵起伏的天山间，列车的颜色由传统的绿色变成了橙色、蓝色的条纹相间，动感十足，给人焕然一新的体验，在对既有铁路干线实施提速的同时，建设新的高速铁路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如今，中国已进入全面高铁时代。2018年春节陪父亲回库尔勒，只需要乘坐4小时的高铁就能到达，高铁上可以用手机看电影、网购、听音乐，再也不会觉得时间漫长难以打发，改革开放带来了高铁的发展，也圆了父亲的孝心梦，让父亲能在爷爷生病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

到了我们85后这一代，离开家上学、工作不再是一件难事。我18岁离开家乡去广州上大学，是家族里离家最远的，却是路途历时最短的。从祖国的西北到东南，跨越对角线，也只需要5小时的飞机就能到达。我再也不必像母亲上学那样带着许多干粮，更愿意每次都带着家乡的蟠桃和甜杏，将这些最新鲜的水果在6小时内分享给从未见过它们的南方小伙伴；同时，每次寒暑假也会带回刚出炉的蒸肠粉和奶黄包，同家乡的亲友分享最地道的广东小吃。大学毕业后，我去了英国留学读研，从北京首都机场到英国伦敦希斯罗机场，只需要10小时35分，在飞机上吃一顿晚餐，再休息一晚就能到达。10多小时的行程，祖辈和父辈们还没有办法走出省，到了我这一代就能走出国门看世界了。改革开放40年祖国交通工具的发展和变迁，给予我们青年一代更多自由与选择，思乡时，我不必像古代文人一样对着皎洁的月光写下动人的诗篇，也不必像姥姥姥爷一样隐忍委屈，将父母的身影永远埋在心底。只要有假期，买张机票就可随时和家人团聚，中午在北京吃烤鸭，晚上就能回家乡吃羊肉串；想外出旅游时，也可随时在手机app上购买火车票、飞机票，在各种旅行网站上查看自由行攻略，饱览祖国大好河山，踏遍世界每个角落，抛开世俗的纷扰，享受当地美景美食、风土人情带来的美好。我们这一代，离开家乡的目的不再是像祖辈那样为了生存，也不仅是像父辈那样为了事业，更多的是，对个人梦想与美好生活的追求和体验。

改革开放40周年以来，中国共产党始终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我们新时代的青年，也正在为把我国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而努力奋斗！等到改革开放60周年，在党的带领下，不知我们的下一代会将有怎样的美好未来？到那时，我的孩子跟我说：“妈妈，地球上待久了真无聊，我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月球旅行！”我也一定不会觉得奇怪吧。

李曦

国投创益产业基金管理有限公司

综合管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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