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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平微红楼〔64〕玫瑰露再埋隐患 打砸抢司棋起哄

2018-02-21 天平 天平在线

天平微红楼〔64〕


玫瑰露再埋隐患

打砸抢司棋起哄


夏婆子的外孙女儿蝉姐儿是探春房间的小丫环,她常帮其他丫环干活,故与其他人关系都很好。这天吃完饭,探春上班,翠墨在家看屋子,就派蝉姐儿去叫小男仆买糕去。


蝉儿说:“我刚扫了个大院子,腰酸腿疼的,你叫别人去吧。”


翠墨说:“我能叫谁啊?你趁早去吧,我告诉你一句好话,到后门顺路告诉你姥姥提防着点儿。”接着,把艾官儿告她姥姥的话说了。


蝉姐听了,接过钱,说道:“这东西想害人,我告诉她去。”说着,就起身出来了。


到了后门,厨房里正清闲,大家都坐在台阶上说闲话,她姥姥也在那里。蝉姐儿叫一个老婆子出去买糕,把刚才的话告诉了夏婆子。


夏婆子听了,又气又怕,想找艾官儿问问,又想到探春那里去辩解辩解。


蝉姐儿忙拦住,说:“你老人家去又怎么说?如问你这话是怎么知道的,可就唠叨不清了,我是告诉你老防着就行了,哪里非要着急这会儿就去呢!”


正说着,芳官走过来。她扒着院门,笑着对厨房里的柳家媳妇说:“柳嫂子,宝二爷晚饭素菜要一样凉凉的酸酸的东西,别放油弄腻了。”


柳家媳妇笑着说:“知道了,今天怎么派你来了,你要不嫌脏就进来逛逛。”


芳官儿进来。忽有一个老婆子手里托着一碟子糕进来。芳官儿说:“是谁买的糕?我也尝一块。”


蝉姐儿一下接了过去,说:“这是人家买的,难道你们还稀罕这个。”


柳家媳妇见了,忙说:“芳姑娘,你喜吃这个东西?我这里有买给你姐姐吃的,放在这里还没动呢。”


说着,就拿了一碟子出来递给芳官,又说:“我进去替你热好茶来。”


芳官儿拿了块热糕,凑到蝉姐儿脸上,说:“谁稀罕吃你那糕,这不是糕?我不过是说着玩的,你就是给我磕头,我也不吃。”


说着,把手里的糕一块一块地掰开,扔着给小鸟儿吃,回头说:“柳嫂子,你看了别心疼,等我买二斤给你就是了。”


蝉姐儿气的愣在那里,瞅着冷笑说:“雷公老爷也有眼睛,怎么不劈了这作孽的!我哪能比得上你们,有人给你们进贡,又有人给你们做干奴才,拍马屁献殷勤。”


他人见了赶紧劝开:“姑娘们,算了,算了,天天见了就斗嘴。”


有几个机灵的,见她们打嘴仗,怕又闹出事儿来,赶紧抬腿走开,蝉姐儿也没再说什么,嘟嘟囔囔走了。


柳家媳妇见人散了,出来问芳官儿:“前天我请你说的事说了没有?”


芳官儿说:“说了,等过上一两天再提这事,偏偏那个老不死的又和我闹了一场。前天的玫瑰露姐姐吃了没有?是不是好些了?”


柳家媳妇说:“可不都吃了,她喜欢得不得了,又不好再跟你要。”


芳官儿说:“这也不值什么,等我再要些来给她就是了。”


原来,柳家媳妇有个女儿,今年十六岁,虽是厨师的女儿,但生得和平儿、袭人、紫鹃、鸳鸯一样,因她排行第五,所以就叫她五儿。因五儿身体不太好,又一直没有工作。柳家媳妇见宝玉房里活轻人多,又听说宝玉将来都要放她们出去,所以想把五儿送到宝玉屋里去。


正巧,柳家媳妇在梨香院当差,人又特别热情、殷勤,伺候芳官她们都比别的干娘好,芳官儿等对柳家媳妇也很好,所以柳家媳妇就把这件事和芳官儿说了,求芳官儿去和宝玉说说。


再说宝玉听说赵姨娘在吵闹,心里很不高兴,说不是,不说又不是,只好等她吵完,才从蘅芜苑回来,又劝说了芳官儿一阵,才算恢复了平静。


芳官儿从厨房回来,说还要一些玫瑰露给柳五儿吃,宝玉说:“那好,我也不大吃这个,你都给她拿去好了。”


说着,让袭人拿了出来,见瓶里也不多,索性将两瓶子都给她。芳官儿拿着送去,柳家媳妇刚刚带女儿散闷儿,在犄角子一带逛了一回,回到厨房理正喝茶休息。


芳官儿走进去,拿出一个五寸来高的小玻璃瓶,对着光看里面还有小半瓶胭脂一样的汁水。她们以为是宝玉喝的西洋葡萄酒,忙说:“我去拿温酒的东西,你先坐下。”


芳官儿说:“就剩下这些了,连瓶子都给你们吧。”五儿听了,才知道是玫瑰露,赶紧接了过来,谢了又谢。芳官又问她:“好些了吗?”


五儿点点头,说:“今天有些精神了,所以进来逛逛,这后边一带,也没什么意思,不过见些大石头、大树和房子后墙,真正的好风景也没看见。”


芳官儿问:“那你为什么不到前边去?”


柳家媳妇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没让她去,姑娘们也不认识她,如果有不对眼的人看见了,又得费一番口舌,你帮她早些安排了工作,只怕她很快就逛腻了。”


芳官儿笑着说:“这怕什么,有我呢。”


柳家媳妇说:“嗳哟哟,我的姑娘,我们头皮儿薄,没有福气,怎么比不得上你们。”说着,倒了茶来,芳官哪里喝这茶,只漱了一下口就走了。柳家媳妇说:“我现在有些忙,让五丫头送送你。”


五儿送芳官儿出来,看看没有人,拉着芳官儿问:“我的话到底说了没有?”


芳官说:“难道我还骗你?听说屋里还少两个人,一直没补上,一个是红玉的,因琏二奶奶把她要去还没给人,一个是坠儿,也还没补上,现在如要你一个也不算过分,因为平儿对袭人说,凡有动人动钱的事,最好能挨一天就一天,眼下三姑娘正要找人开刀呢,找我们屋里的毛病没找到,我们何苦现在自己去挨骂呢,如果现在驳回了,那就彻底没希望,不如先放一放,等老太太、太太有空儿,就算天大的事先和她们一说,没有办不成的呀。”


五儿说:“话虽这么说,我急的不得了,如被挑上去工作,一来给我妈争口气,也不枉养我一场;二来也能领些生活费,家里也宽裕些;三来我也能散散心,这病可能就好了。”


芳官说:“我都知道了,你只管放心吧。”


两人分了手,五儿回去和她娘说了,娘儿俩又对芳官感激一回。柳家媳妇说:“没想到还能得到这些东西,这虽是难得的好东西,可吃多了身体容易上火,还不如倒出些来送个人情还好。”


五儿问:“你想送给谁?”


柳家媳妇说:“送给你舅舅的儿子,他昨天病了,我倒半杯给他送去。”


五儿听了,半天没说话,随她妈倒了半杯子去,把剩下的连瓶子就放在碗橱里。


五儿说:“依我说,还是不要给他,如果有人问起来,弄不好又是一场事儿了。”


柳家媳妇说:“这怕什么,难道是我做贼偷的不成?”


说着,就径直去了。到了他哥哥家里,侄子正躺着,一见了这个,哥嫂和侄儿都很高兴。马上从井里打上了凉水,侄儿和着喝了一碗,心里感觉清爽,头脑也清凉了。剩下的半杯,用纸盖上,放在桌子上。


正巧,柳家媳妇侄儿的几个好朋友来家里看望,其中有一个叫钱槐的是赵姨娘的内侄。他父亲在库房管帐,自己负责跟着贾环去上学,他家在仆人们里边算是有钱有势的了,但至今没娶媳妇,他看着五儿长得标致,就和父母说了,想娶五儿做媳妇,父母找媒人说过好几次,柳家父母倒是很高兴,无奈五儿坚决不同意,父母也就不敢答应。


这些日子,五儿一心想到园子里去,所以就把这事丢到了一边,只等三五年后放出来到外边去才愿意找女婿,钱家见这种情况也就不再提了。


钱槐为这事又生气,又羞愧,发狠一定要娶到五儿。柳家媳妇见有一群人里面有钱槐,推说没空起身就走了。


她哥嫂忙说:“姑妈怎么不喝茶就走?”


柳家媳妇笑着说:“我担心里边要催饭,等有了空儿再来看侄儿。”


她嫂子从抽屉理拿了一个纸包出来送柳家媳妇,送到墙角边说:“你哥哥在门口值班,粤东的官员来拜见,送给上头两小篓子茯苓霜,另外给守门的一篓子作门礼,你哥哥分了这些。他们说用人乳和着,每天早晨喝一小杯,最是滋养人的,如果用牛奶也是一样的,实在没有就用开水泡也行。这东西外甥女儿喝最合适,本来上午打发小丫头送到家里去的,她说锁着门进不去,我也是想去看看她的,听说里边乱糟糟的,如沾上什么责任就不好说了,姑娘来得正好,那就亲自带回去吧。”


柳氏表示感谢,告辞回来。刚到了角门前,一个小仆笑着说:“你老人家去哪里了?里头三番五次地叫你呢,我们三四个人都在找你老,你老人家怎么从这里来了?这条路又不是你回家的路,这可让我们怀疑起你到底去哪儿了。”


柳家媳妇笑着骂:“好个猴崽子,你亲婶子去找野老公,你不就多了一个叔叔了吗,有什么怀疑的,惹急了我把你头上的那几根毛给揪下来,还不开门让我进去!”


这小仆还是不开门,笑嘻嘻地说:“好婶子,你这一进去,好歹偷些杏子出来赏给我们吃吧,我在这里等着,如果忘了,以后半夜三更打酒买油的,我可不给你老人家开门,让你干叫去。”


柳氏啐一口说:“你昏头了,今年不比往年,这些东西都分给了那些奶奶们了,只要有人从树底下一过,她们一个个就成了乌眼鸡,谁还敢动她一个果子,昨天我从李树下一走,有一个蜜蜂从我脸上飞过,我只不过招了一下手,被你那好舅母就看见了,她离得远看不清楚,以为我摘她的李子,就浪声浪气地喊起来,说什么‘还没供佛呢’‘老太太,太太不在家还没尝鲜呢,等献给了上头,嫂子们都有分的’,看她那说法,倒好像是我害了痨病馋得要等她的李子,我也没好话说,被我抢白了一顿。你舅母、姨娘的两三个亲戚都在那儿管事,怎么不向她们要,倒向我来要。这可是‘粮仓的老鼠向老鸹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有’呢。”


那小厮笑道:“哎哟哟,没有就算了,干吗说这么些闲话,我看你老以后就用不着我们?就算是姐姐有了好地方,将来用得着的日子多着呢。”


柳氏听了,笑着问:“你这个小猴儿又精又耍滑头,你姐姐有什么好地方了?”


那小仆说:“别骗我了,我们早已经知道了,你们有内线,难道我们就没有内线?我虽然在这里值班,里头也有两个姐妹,什么事瞒得了我们!”


正说着,只听门里又有老婆子对这外边叫:“小猴子们,快传你柳婶子去吧,再不来可就耽误了。”


柳家媳妇听了,顾不上再胡闹,忙推门进去,笑着说:“不必忙了,我来了。”


柳家媳妇来到厨房,见几个人都等着她分配工作,柳家媳妇问:“五丫头去哪里了?”


大家都说:“刚才去茶房里找她们姐妹去了。”


柳家媳妇把茯苓霜放起来,按着房间分配饭菜。忽然,迎春那里的小丫环莲花儿走进来说:“司棋姐姐说,她要一碗鸡蛋,要炖得嫩嫩的。”


柳家媳妇说:“她怎么就这样尊贵,今年鸡蛋缺得很,十个钱一个还买不到,昨天上头给亲戚家送粥米去,四五个买办出去好容易才凑了两千个来,你告诉她,改天再吃吧。”


莲花儿叉着腰,说:“前天要吃豆腐,你弄了些馊的,叫她训了我一顿,今天要鸡蛋又说没有。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不信连一个鸡蛋都没有,别让我翻出来。”


说着,莲花儿真的走过去,揭起放菜的箱子一看,里面果然有十来个鸡蛋。她指着就喊:“这不是吗?你就这么厉害!吃的是主子的,我们也交了生活费,你心疼个什么?又不是你下的蛋,怕别人给吃了。”


柳家媳妇忙丢下手里的活,走上来说:“你少满嘴里胡说,你娘才下蛋呢!通共留下这几个,预备到菜上,这都是急用的。你们在深宅大院,水来伸手,饭来张口,只知道鸡蛋是平常的东西,哪里知道外边的行情呢。别说这个,连草根子都吃不到的日子还有呢。我劝一句,细米白饭,每天肥鸡大鸭,将就些儿吧。如果吃腻了,天天又闹事儿了。又是鸡蛋豆腐,又是什么面筋炸酱萝卜,你们倒会换口味,可我又不是专门伺候你们的,一个地方要一样,就是十来样。我也别伺候大主子们了,只伺候你们这些二等主子吧。”


莲花一下红了脸,使劲儿地喊:“谁天天来要东西了?你说这两大车子话干什么!叫你来,不是为方便又为什么。前天小燕来,说‘晴雯姐姐要吃芦蒿’,你怎么还忙着问肉炒还是鸡炒?小燕说‘因为带肉的不好才叫你炒个面筋的,少放油才好。’你赶紧说‘自己昏了头’,马上洗手炒了,狗一样颠颠儿地亲自捧着送去了,现在到拿我来说事儿。”


柳家媳妇说:“阿弥陀佛,这可是大伙亲眼看着呢。别说前天那一次,从有了这厨房以来,不论姑娘还是姐儿们,要添一样半样的东西,谁不是先拿了钱来单独再买的。别人都说我,只管姑娘的厨房省事,还会有很多剩余,算一算账,就让人难受:连姑娘带姐儿们四五十人,一天怎么着也要两只鸡、两只鸭子、十来斤肉、五百大钱的蔬菜。你们算算,够干什么的?连基本的两顿饭都快撑不住了,哪还受得了你点这个、他点那个的。既然这样,还不如禀告太太,多添些些生活费,也像大厨房里准备老太太的饭一样,把天下所有的菜肴用白木牌子写上,天天轮着吃,吃完一个月再算钱多好。连前天三姑娘和宝姑娘偶然商量了要吃个油盐炒枸杞芽儿来,都派个姐儿拿着五百钱来给我,我倒笑起来说:‘二位姑娘就是大肚子弥勒佛,也吃不了五百钱的东西。这二三十个钱的事,我还是能花得起的。我赶着送回钱去,人家死活不收,说赏给我买酒吃了,又说‘现在厨房在园子里头,保不齐屋里的人就去要东西,一盐一酱,哪个不是钱买来的。你不给又不好,给了你又没法赔。你拿着这个钱,就当是补上平日她们拿东西的窟窿了。’这就是体恤我们下人的姑娘,我们心里只有为她念佛。没有赵姨奶奶那样的,听了又气不平,说太便宜了我,隔不了十天半个月,也打发个小丫头子来找这找那,我只能笑了。你们都把这当成惯例了吧,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我哪里赔得起啊!”


正在乱吵,只见司棋又打发人来催莲花儿,埋怨她:“你死在这里了,怎么就不回去了?”


莲花儿赌气回来,添油加醋地说给司棋听。司棋听了,心里的火着得呼呼的。等着伺候迎春吃完饭,马上带小丫环直奔厨房,这里的工作人员正在吃饭,见她气势汹汹地而来,都忙起身陪着笑让座,司棋对小丫鬟们一声令下:“箱子里的东西,全扔出去喂狗喂狗,大家谁都别想占便宜。”


小丫环们等着下命令,七手八脚地冲上来,一顿乱翻乱扔。其他人赶紧拉着劝,苦苦地求司棋说:“姑娘别错听了小孩子的话,柳嫂子就是有八个头,也不敢得罪姑娘啊。说鸡蛋难买是真。我们刚才也她不知好歹,不管是什么东西,也想办法去弄啊。她已经明白错了,连忙蒸上了,姑娘不信看那火上。”


司棋连说带骂,闹了一回,才被劝走。柳家媳妇自己又摔盆子打碗地嘟囔着骂了几句,但还是蒸了一碗鸡蛋派人送去,但司棋全给泼在地上。去的人回来也不敢说,害怕又惹出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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