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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蚀与哀歌|但我们不是没有光

黄庆曦 雪线 2020-10-11

图/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牺牲》



四月的诗两首



哀歌


  在阴阳交错的境域

  有些声音才能

  永久而和畅。

                         ——里尔克

              

        

牵肠的话,念到四月,就成了哀声

未化完的雪,交给春天

就随风飘落,迎风扬起

像送葬队伍撒下的白菊


往昔的泪,流到今夕,就成了湖水

未唱完的歌,唱给天父

就斗转星移,屏息静气

像暗雷之后紧随的耳语


在大地的某些痛处

墓碑比鲜花多

坟冢像一个个鼓起的帐棚

寄放生者止血的药石


合冢里有巨大的城池

围拢着双份的死

零星散布的十架标记

允诺了双份的活


不自由的魂灵啊

不愿失去自由而爱的魂灵

不愿失去所爱而自由的魂灵

种种力量,撕裂我


惟独随风所至的新曲

陪伴身内身外的迟暮

尝过幽冥的罂粟复又安然光整

不可理喻的恩慈,覆庇我


永隔的永不再隔

恰似隐现空中,系挂彩云彼端

那巨大的盼



2017.4.1,父亲安息周年




全蚀记



天使们齐声赞颂这重大的时刻,

而苍穹在烈火中熔化。

对父亲他说:“为什么您把我遗弃!”

而对母亲:“啊,不要为我哭泣……” 

                   ——阿赫玛托娃《安魂曲》



1.

昼夜俱息,而雷声湮没了另一端

狂风降伏那树砸裂他的背脊

木头倒在大地边缘

也一并砸碎许多的心

看哪,耶路撒冷的女儿在哭泣

坟墓旁站着众人的母亲



2.

谁是金玉,谁是木石,谁是一无瑕疵的污者

谁是火,谁是栗,谁是那取栗的双手

谁是无尽江河,谁是封闭泉源的焦渴

谁把苦胆饮尽,谁是拥有一尺国土的王

全蚀之前,遍地无辜者

全蚀之后,他命令人去诠释


天空塌将下来,我们以碎骨接住

不同的脊梁,一统在此权下

但最终竟可以不必如此

像冰雹击穿手掌

我们同时接住那给必死者的天粮

我们把自己投进黑暗

他却从暗中逼出光



3.

何必在死人中寻找活人呢?一个声音说

“你所种的没死过就不能生”

不灭的真相终于追上,只得承认

那是从一个比我更完整的生命里

盗取的气息

时间记下了颜色、温度、重量


今夜无法落笔。因我

不再拥有那样的平静——

蘸完泪汁,描出骨中之焰


只有春天默然地交出一切

奉上全部新树和旧年轮

层岩记载着风潮的偏见

像在指责不谙经史的人

灵魂过轻


但我所背负的是什么呢?

总要亲历至少一次摧毁

烈焰炙烤,以及至少一次的撕心裂肺

不,不是焚尸炉

而是十字架和空坟墓

将我们界定


哦,母亲,何必在死人中寻找活人呢?

你所看见的从不说话,你听不见的,却始终在说

又用耀眼的伤口,接住我的悲鸣

并且说:他深知道

直到我不再惧怕回忆

直到我不再盗取而是

呼出那气息


哦,母亲,荆棘已成为花朵

有人毫无征兆被写进故事

那就为自己痛哭一场,再次告别

没有泪水的航道不过是浅滩

哪怕风暴也可温顺如驴驹

黑暗虽然堆积在一切里面

但我们不是没有光



Stella

2018.4.1,复活节,父亲安息两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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