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书｜我拿什么给你

还是四月的诗，三首

四月断想

没有人在四月是孤独的。

我们要再次等待春天吗？

——普契尼《波希米亚人》

以这样的脚步，我走过万物封冻的时节

尚未走出洪荒之境

绝望在火焰芯中嘶鸣

风吹过，远方已身在远方

灵魂们匍匐在大地上

承受裂天而降的剧痛

我在春天出生，也在春天死去

你在春天把我拾起，又在春天

再次打碎。我的生命

是从未晾晒过的蓑衣

主人，在你的烈怒将它焚毁之前

请赐予阳光

四月将尽，我的雪花仍不肯

接受尘世夜晚升腾的气息

因为日子在耽延

爱的附加条件在炸响

可我在忧伤什么呢

好似那些没有指望的人

以这样的缄默，我闭上眼

你的应许和那些滞留空中的誓言

像阳光带着冰碴洒落

掷下重锤吧，掷下重锤！

倘若这是你爱的方式

就如你所愿

破碎我！将我碾作齑粉

把我的债随风安葬——

如此我的心才能弥散在你心怀

以我最大的不安拥有你的平安

而此刻，多么熟悉的冷漠的春天——

这神圣的冷漠

当一朵云像鸽子般掠过

衔回这颗魂灵如同衔回一枚新枝

终于致使我在闹市失声呜咽

冬雨已止住，我在颤抖什么呢？

也许就像那些见过你的人

等候裂天而降的喜乐

今夜，我的呢喃是青翠的咀嚼

今夜我的词语是我破败的化身

请你只听见叹息

就像我在月光下只看见

天使紫色的眼泪

你血色的汗滴

2015.4.16

我拿什么给你

       ——余生书·中章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博尔赫斯

给你我遇见你那天黄昏的星辰，

出生时来不及舒展的眉头，

沙漠里拾回的皮囊、驼铃、水井

给你我窗外的香樟和悬铃木，

年复一年，它们装饰着

狂风的离乱与孤月的阴晴。

给你我被啄食过的心，

荒寂池畔日夜逡游的身影，

脚下试图复仇的剑——在它周围

初夏的虞美人已被苜蓿草悄然占据。

给你我积存已久并重新发现的无知，

给你我肋间逐渐枯萎的骨头，

给你我那风化的脑海中的马。

给你我父亲最后一个冬天环抱的炉火，

惺忪得再也无力睁开的睡眼，

给你我藏在生死夹缝里的惊惧与呼号。

给你我触摸过的刑枷，

脚边滚落的第一块石头——

它们不一定会开花，但一定会说话。

给你我的幽暗、无能、软弱、颓败，

一个雄辩者的拙言，

一个求祷者的静默。

给你我死后多年人们将会翻阅的生平：

哦，这个人，曾如此罪不可恕，

曾如此深爱过。

2017.4.16

无题

忍看十灾成世相，

惊觉七印落其城。

但使慈怜恩义在，

卑如吾等信得生。

庆曦，2018.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