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今天—1936年11月2日北洋之虎段合肥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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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11月2日，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的“六不总理”，人称段合肥的段祺瑞在上海宏恩医院逝世。一直到死，段祺瑞的内心都是深受煎熬的。因为他认为自己一生的清誉早就被他的部下毁了。

说民国，段祺瑞这个人是你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他曾经三造共和。一是协助凯哥逼退清帝，二是劝鬼迷心窍的凯歌退位，三是挫败老张的F辟企图。虽然他呕心沥血一再缔造的共和最终被接二连三的风暴吹得无影无踪。但是，他三造共和的壮举还是在近代史上留下了光辉的篇章。他还曾经利用沙俄爆发十月革命，无暇顾及外蒙时，派心腹干将徐树铮一举收复了外蒙。徐树铮后来被老冯设计杀了。

1924年11月15日，手上的兵早就在军阀混战中打光的段祺瑞，在老冯的国民军，东北老张的奉系，长江流域残存的直系这三大军事势力的协调下，重新出山任中华民国临时执政。他出任这个中华民国临时执政靠的是自己的声望和强大朋友圈。段祺瑞这个人是一个对手和朋友都愿意为他点赞的人。

但是，在当时的丛林中国，你有枪你就是大王。你有枪，你就能获得更大的利益。枪杆子里面出权力，出地盘，出钞票，出美女，出海鲜，出干菜烧肉。总之，你有枪你就有一切。有枪的派系多了怎么办？那就打呗。于是连年军阀混战。一会儿直系老孙打奉系老张，一会儿奉系内部老郭兵变，一会儿直系老吴打老冯，一会儿老冯打阎老西，一会奉系老张又打老冯，一会老张的鲁军去抄老冯的后路，老冯则是有时和直系友好，有时和奉系友好，有时和阎老西友好，有时则是和谁都不友好。手上无一兵一卒的段执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撸着袖子互打。最后终于打出大问题了。

1926年3月9日，张宗昌率领直鲁联军在北塘登陆，奉军老张的舰艇同时进逼大沽口。当时他们在群殴老冯。驻守天津的老冯于是用苏联人送的水雷封锁了大沽口。老冯和苏联人的关系一直是非常友好而又密切的。老冯此举违反了辛丑条约关于开放大沽口的相关条款。于是八国列强给段祺瑞执政府发来外交抗议，要求老冯的国民军重新开放大沽口。

老冯的国民军同意外国军舰可以进出大沽口。但是他们要求进入大沽口的外国舰船不得为直鲁奉联军运送枪械兵员。而且进入时不得有直鲁奉联军的舰船尾随混入。3月12日，一艘日本军舰进入大沽口。但后面还跟着一艘军舰。老冯的国民军以为后面的那艘是直鲁奉联军的。于是开枪射击。此舰还击。双方互有伤亡。但让老冯没想到的是，这艘军舰也是日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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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6日，恼羞成怒的日本人联合英、美、法、意、荷、比、西等列强给段祺瑞执政府发了个最后通牒。他们提出了一个限期44小时的"最后通牒"。要求老冯拆除大沽口布设的水雷，要求直鲁奉联军和老冯的国民军3月18日前停止在大沽口的一切军事行动。否则以武力解决。军阀们想在自己的地盘上打群架也不行了。

3月17日，段祺瑞执政府发了个申明，他们申明八国最后通牒的内容超越了辛丑条约的范围。执政府不能接受。但执政府实际上部分接受了最后通牒的要求。他们要求老冯停止在大沽口的布雷行动。老冯不愿意了。

3月17日，受中G和国民党人，特别是老冯影响的一些北京的民间进步团体、先进学生团体在北京大学召开联席会议。决定3月18日在天AM前举行游行示威活动，要求段祺瑞执政府驳回最后通牒并且驱逐八国公使离京。同时要求执政府废止《辛丑条约》。他们准备游行示威活动结束后，移师到执政府和段祺瑞家所在的吉兆胡同请愿。这些学生的要求显然超越了段祺瑞执政府的能力和当时的国力。

当时负责执政府安全保卫工作的是执政府卫队旅，卫队旅旅长宋玉珍的身体不太好，具体安保工作由参谋长楚溪春负责。楚溪春接到北京警备司令李鸣钟的通知说有一批学生第二天会在天AM游行示威。游行示威后会到段祺瑞公馆吉兆胡同和执政府门前请愿。卫队旅必须负责做好这二个地方的安全保卫工作。李鸣钟下达命令时反复叮嘱：打不还手，骂不还嘴，瞪不还眼，给了差评也要赔笑脸。

楚溪春在部署警卫工作时特地规定前几排的士兵不准扎皮带，不准携带任何武器。也就是徒手。连个盾牌都 没有。当然，盾牌这东西当时可能还没发明出来呢。中间几排可以扎皮带，但不能带武器。同样是徒手。后面几排的士兵可以携带武器，以防止场面失控。楚溪春要求全体官兵必须服从命令。反复叮嘱后，老楚认为会万无一失。

1926年3月18日上午，游行队伍先在天AM集会，大家喊了一会口号后，开始到执政府请愿。李D钊当时被推举为五名代表之一。他们要求见临时执政段祺瑞和总理贾德耀。当时段祺瑞确实不在执政府。他在吉兆胡同的家里。这是标准的脱岗哦。要扣奖金的。而总理贾德耀则早早躲了个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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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二人不在。学生们愤怒了。他们开始冲击执政府。一些学生用预先准备好的带铁头的木棍专门击打士兵们的头部。一些士兵被 打得头破血流。这些士兵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混乱中，一个士兵被一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的子弹打中死亡。这让这些士兵们的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恐惧笼罩着他们。

士兵们快顶不住了。在学生们快要冲进大门时，负责现场指挥的王子江命令朝天开枪，他希望用枪声吓跑学生们。但因为是朝天开枪的，现场的组织者以为他们放的是空枪。于是组织学生们继续向前冲。士兵们终于失控，他们开始平射。现场血流成河，血肉横飞，血雨腥风。3.18惨案酿成了。

在吉兆胡同段祺瑞的家里坐等学生们前来请愿的楚溪春听到执政府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后知道大事不妙，他立即驱车前往执政府，迎面看到许多学生逃来，不少学生跑丢了鞋帽，满脸尘土，狼狈不堪，惊恐万分。学生太多，楚溪春的汽车无法继续向前开，他下车狂奔到执政府门前，看到几十个学生躺在血泊之中。楚溪春惊呆了。他立即命令现场杀红了眼睛的卫队官兵回营房集合待命。

北京警备司令李鸣钟也匆匆驱车赶到现场，看到惨状，他厉声责问楚溪春：“你打死这些学生，叫我怎么办，叫我怎么办？”楚溪春无言以对。只能向段祺瑞汇报。听到汇报后，段祺瑞很是震惊，一向处事不惊的他当场失态，呆若木鸡。嘴里不停嘟哝着：“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3.18惨案导致游行学生当场死亡47人，其中包括著名的刘和珍。伤132人，其中40人重伤。中G北方区领导人李D钊，陈Q年也在惨案中受伤。

段祺瑞立即明令抚恤死者，医治伤者。3月20日段祺瑞召集非常会议，通过了屠杀首犯“应听候国民处分”的决议。段祺瑞在非常会议上说：“学生们年轻，热情，爱国心强烈，但他们容易冲动，很容易被人利用。尽管如此，学生们还是应该得到同情并给以保护”。他在其所颁布的文件上说：“伏念青年学子热心爱国，血气方刚，陡起填膺之愤，意气所激，遂尔直前。揆其情迹，实有可原，特颁明令，优加慰恤”。在悼念三一八惨案死难同胞的大会上，作为国家元首的段祺瑞当众长跪不起，并立誓终身食素以示赎罪。他说话是算数的，从此素食一生。

惨案发生后，执政府司法部，高等法院，陆军部组成联合调查组，对该案进行调查会审。由于段祺瑞，贾德耀均未下达开枪的命令。被认为无直接责任。而且由于当时有不少士兵被学生用铁头木棍打得头破血流。士兵们开枪之前又有一个士兵死于不明枪击。会审结果，卫队旅从上到下无一人受到惩罚。这让全国人民很是愤怒。这个调查结果确实难以服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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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周作人、林语堂、朱自清、蒋梦麟、王世杰、闻一多、梁启超、许士廉、高一涵、杨振声、凌叔华等人纷纷在各种媒体上撰文谴责段祺瑞执政府。当时的《京报》、《语丝》、《国民新报》、《世界日报》、《清华周刊》、《晨报》、《现代评论》等报刊杂志每天都有谴责段祺瑞政府的文章。他们不怕跨省。当然，当时的民国允许有批评的声音。而且，这些北洋军阀们面对批评时是虚心的，是大度的。

愤怒的鲁迅写下了著名的《纪念刘和珍君》一文。鲁迅称3月18日是“民国以来最黑暗的一天”，执政府“残虐险狠的行为，不但在禽兽中所未曾见，便是在人类中也极少有的”。老鲁的笔锋真够锋利的。

惨案发生后，段祺瑞政府的一切声望荡然无存。他们彻底失去了民心。也失去了自信。因而失去了执政的基础。惨案发生后仅仅一个多月，1926年4月20日，段祺瑞政府就在全国上下的抗议声中倒台。当天，郁闷、失落而又后悔的段祺瑞乘坐张学良提供的汽车离开北京，前往天津。老张的奉军开进了北京。

段祺瑞在天津并没有房产。他又没有退休工资，积蓄又不多。一开始是租房子住。后来为了省钱又搬到旧部陆军总长吴光新家居住。吴家离日租界比较近，不断有日本军官前来拜访老段。段祺瑞不喜欢日本人。他不胜其烦。于是又搬到老部下魏宗瀚家居住。从此，这个曾经的国家元首开始了到处飘零，寄人篱下的生活。

由于一生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寄居在天津的老段很穷。经济非常窘迫，以至于老段亲自出马审查、控制家庭开支账目。穿上面，老段一年到头身着长衫。头带瓜皮小帽。吃方面，老段一日三餐是粗茶淡饭吃素食。他吃个山芋连皮都舍不得剥。他的妻妾在他面前也不敢剥山芋皮。最后因为没钱，连最爱好的麻将也打不起了。家里佣人辞退后，一些当年的老部下自愿轮流前来打杂。

但老段酷爱的围棋偶尔还会下一下。没钱请棋手，他儿子段宏业就陪他下。但段宏业特别怕和老段下棋。段宏业围棋下得不错。但他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所以，如果小段下赢了，老段会骂：“什么都不懂就会下棋”。如果小段输了，老段会骂：“下棋是雕虫小技，你连下棋都不会”。段宏业。。。。。。

1928年北伐军进入北京。北洋成了历史。蒋介石进入北京后以学生的身份给段祺瑞写了一封信。同时派人去天津看望了段祺瑞。老蒋就读保定军校时和老段有师生之谊。而且是老段选中老蒋送到日本去深造的。老段对中国近代史上军事院校的发展有杰出的贡献。当老蒋得知老段生活非常困难后。立即派人给老段送去二万元。而且，其后又送过好几次。段祺瑞的贫困这才有所缓解。吃山芋偶尔可以剥皮了。

在段祺瑞生活极度贫困时，日本人曾经多次派人拉拢段祺瑞，许以高官厚禄。想利用他做傀儡分裂中国。但都被段祺瑞严词拒绝。他还对劝他的王揖唐说：“我是中国人，决不做汉奸傀儡”。为了躲避日本人的骚扰，老段于1933年1月21日凌晨南下上海。

3.18惨案发生后，段祺瑞一直坚持吃斋念佛。他每天都在反省。他不仅仅反省3.18，他还反省他在历次内战中的杀戮。因为内战无论军阀们谁输谁赢，老百姓们肯定是输。而且，他终于明白了武力可以战胜一个人的肉体。但是永远无法征服一个人的灵魂。

他还在家中建了个小佛堂。每天早晨起来焚香诵经是他必做的功课。他用余生对3.18进行忏悔。这是发自内心的忏悔。这是最漫长的忏悔。这也是最有毅力的忏悔。因为他一直坚持忏悔到死。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可能犯错。不会犯错的人只有二种，一种是没有出生的人。一种是已经死了的人。关键是犯错后你如何对待你的错误。是勇敢地承认错误，还是坚决不认错。这很重要。承认错误了说明你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而不承认错误则说明你以后极有可能再次犯同样的错误。段祺瑞至少在认错这个方面为后人做了个表率。

晚年的老段生病了需要加强营养。主治医生和他侄子段宏刚希望老段开荤。老段坚定地说：“人可死。荤绝不能开”。于是，1936年11月2日，段祺瑞死了。其长子段宏业将段祺瑞的灵柩运回北平。暂时停放在西山卧佛寺内准备下葬。不料随后"卢沟桥事变"爆发，中国进入了漫长而又艰辛的抗日战争，修建坟茔之事被迫搁置下来，这一搁置就是28年。一直到1964年，段祺瑞的生前好友、老部下章士钊出面，协助段家，将段祺瑞的灵柩移葬于北京香山万安公墓。安息吧，段祺瑞先生。

段祺瑞逝世后香帅吴佩孚对他的评价是:“天下无公，正未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奠国著奇功，大好河山归再造;时局至此，皆误在今日不和，明日不战，忧民成痼疾，中流砥柱失元勋”。梁启超对他的评价则是:“其人短处固所不免，然不顾一身利害，为国家勇于负责，举国中恐无人能比”。段祺瑞确实配得上这些赞誉。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功过是非，恩怨情仇，老百姓心中还是有一杆秤的。(毕儒20181102日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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