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污名化!| 隔离病毒,但不隔离爱
文案 / 刘诗宜
编辑 / 开开 晓琴
责任编辑 / 阿ben
武汉,湖北省省会,最繁华的内陆都市之一
冠状病毒率先在武汉被发现,再到后来感染人数进一步扩大,武汉不得不开始采取措施:限制出行,交通管制,封城……
如今,“武汉”二字令人闻之色变,这座城市被“污名化”的现象也屡见不鲜。
今天的这篇文章将从一些现象来解释何为“污名化”,以及怎样“去污名化”和“反污名化”
“污名化”带来的问题
武汉返乡学生信息被泄露
随着国内对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防控措施逐步升级,多个省份和地区纷纷宣布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各地也开始逐人逐户全面摸排有武汉旅居、接触史人员。
然而,部分自武汉返乡人员却发现,自己的个人信息在网上流传开来,这些信息精确到个人姓名、身份证号码、户籍地址、家庭住址、手机号、车牌号,甚至车票航班信息等。
他们或是在微信群内看到,或是熟悉的亲友转发给自己,甚至很多人被陌生人通过电话、添加微信好友等方式骚扰、谩骂后才知道自己的信息被泄露了。
以下是一位从武汉返乡的大学生的口述:
我家住在湖南,是武汉的一名大学生。之前是1月23日星期四,镇上来了一个女医生上门,前来测我和从武汉回来的舅舅家的体温,据说是有人看到了鄂A的车牌举报上去了。
查完体温无异常情况后,对方随即登记了我们五个人的信息一姓名、 性别、年龄、返乡日期、身份证号码以及电话号码。医生走后,本来我也没有想多,因为是以纸质方式登记的信息,以至于后面微博上突然有很多网友吐槽说自己的信息被泄露了,我都没有很在意。
直到今天,也就是1月26日,突然有一个本地的微信号加我,说想认识一下。我注意到他是通过电话号码的方式添加我的,于是我就通过了他的添加邀请,想详细问一下他是从哪里得知我的信息。
他告诉我,是通过一份《武汉返乡人员表格》。我才意识到可能我们的信息被录入到网上,并被某些人泄露了出来。
后来我发了个朋友圈后,发现身边也有很多朋友跟我一样被登记了信息,部分朋友反映信息被泄露了出去,转发到各大群里。如果不是这个人加了我,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信息被人恶意泄露了!
很担心自己的信息会不会被某些不法分子拿去利用,特别是身份证号;也担心别人通过我的电话号码加我的微信骚扰我....
而且,自从知道自己的信息在各大群里乱传后,就感觉自己像一个通缉犯,一个瘟神,大家拿着这份名单躲着我们,让人感觉非常难过和委屈,即使我们几个自从返乡后就一直规规矩矩地没有出门,也在劝阻其他亲戚串门拜年。
我应该不会报警,因为警察估计也很难处理,群太多了成员也太杂了,源头很难查...而且现在疫情严重,也不会去给警察添乱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阻止这种事情继续扩散,感觉很无助。
今天,又有一个自称是上次那个女医生的丈夫前来给我们测体温,这次还要给我们拍照。我害怕照片跟着自己的详细身份信息一起泄露出去,可能会引起更严重的后果。于是我躲到房间去了,没有拍照。
除了信息被泄露,还出现了下面一些现象:
湖北籍专用厕所
使用歧视性语言“武汉肺炎”
一些学生对此进行了回应:
Q: 泄露被信息的是哪些人?
A:大部分为在武汉读书[返乡]的大学生,部分为在武汉务工人员。
Q: 泄露的有哪些信息?
A:根据各地同学反映的情况来看,包括[身份证号] [手机号] [真实姓名] [具体到几栋几户的家庭住址] ,部分地区还有[就读院校] [高考成绩] [父母的工作单位及电话号码和姓名]
Q: 该群体的地域分布?
A:除了武汉,全国。实为“xx市(区/县)武汉返乡人员”信息被泄露,如果是武汉籍,武汉市武汉返乡人员吗?还是武昌区武汉返乡人员?但是,即使是武汉籍也绝不应被如此对待,任何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个人信息都受到法律法规的保护。
Q: 是如何泄露的?被泄露信息的来源?
A:各地区对武汉返乡人员都进行了信息登记,所以有关信息是我们配合政府工作,有些是电话采集,有些是上门登记,总之绝大部分是自己上报的。不排除少数地区未经个人直接调取。
但无一例外,这些都属于政府及相关部门的内部资料,是部分没有良心,法盲,严重失职,应该被开除的公职人员对外传播的。以及部分自私自利,同样法盲,没有道德的.无关人员的二次传播。途径多为朋友圈,微信群。
Q: 被统计返乡人员回家的时间跨度?
A:武汉大学生基本在1月初都放假了,部分更早的十二月底就走了。根据不同地区规定统计的时间不同,有地区甚至从11月开始统计。但至少90%的人潜伏期已经过了很久,同时统计信息的同时会要求我们自我隔离,汇报体温,既然我们愿意配合信息统计,自然也都做到了这些。
Q: 我们为什么愤怒?
A:我们正因为对相关部门的支持信任,也认可这样的做法有利于疫情防治,所以毫不犹豫的配合了信息工作,所以对于这个做法本身没有异议。但是,我们的配合的结果却是个人信息被大肆传播,被众多无关人员掌握,这很让我们心寒,后果也不堪设想。这不仅是对我们合法权利的践踏,也是对法律法规的蔑视,更是对社会公平正义的公然挑衅。
Q:我们的诉求是什么?
A:严令禁止任何人对武汉返乡人员信息的进一步传播(除了公务需要),并对传播我们信息的人进行处罚,参考浙江舟山警方。
Q:为了公众安全,是否可以接受部分信息公开?
A:可以接受模糊信息的公开,比如车次,年龄,性别,所在区,街道等,大体的出行轨迹(但对于已经过潜伏期很久而且没有任何异常的我不建议这么做)
转自:高冷的奥伊米亚康 微博
[ 反污名化 ]
呼吁与倡导
以下是网友对武汉学生信息泄露一事的评论:
在与“污名”有关的文献中,被引用最多的莫过于戈夫曼出版于 1963 年的《污名:对受损身份的管理》一书。
基于社会学、社会心理学和临床研究,戈夫曼考察了多种污名化产生的情境,在这些情境中,个人无法得到全面的社会认可,在他之后,很多研究从不同学科角度关注了污名这一问题。然而对污名的定义,基本沿用了戈夫曼定义的主要内容。
戈夫曼认为,污名可能源自许多因素,将人从“完整的,平常的人(a whole and usual person)”降级到“沾上污点的,被贬低的人(a tainted and discounted one)”。被污名化的人身上被赋予了某种不光彩的特征。后来有研究者把污名化的过程分解为以下五个部分:贴标签、原型化处理、地位损失、社会隔离和社会歧视
01 贴标签—污名的建构
社会、文化因素形塑着污名的构建。
病毒传染的渠道
政府初期的隐瞒、慈善机构的腐败
部分武汉人或外省户籍在武汉务工、学习的人离开武汉,病毒扩散
02 地位损失与社会隔离—污名的制度化
特定人群在被贴上标签以后,污名的制度化强化了对这些群体的社会隔离。
疫情中的
污名化现象
被标签化
新冠肺炎患者因染病被贴上负面标签, 从正常人变为新冠肺炎患者, 他们本身的个性特征会被相应的误读, 偏见如同标签结实的贴在他们的身上。
区隔对待
从获致新冠肺炎患者这一社会身份起, 人们按照这种身份特征将他们归为另类群体, 邻居、老师及朋友的疏离与“同情”, 让其感受到与“常人”的不同。
身份焦虑
拥有某种污名的人会丧失原有的社会地位和社会支持力量, 在新的社会身份下构建与之相对应的社会地位。对新冠肺炎患者和来自湖北武汉群体来说, 地位的丧失比较特别明显,别的地区的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们更多的表现为身份焦虑与自我认同危机。
公众污名
污名具有不易消除的特性, 主要因为污名最终被定位为了公众意识。“武汉肺炎”的污名化是在社会环境、媒体传播和社会舆论的共同作用下形成的, 各个因素相互强化。一旦公众污名形成, 所有与“武汉肺炎”相关联的都会被波及。
自我污名
蒙受污名者在经历了被标签化、区隔对待、身份焦虑、公众污名等一连串的对待后, 开始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 并在公众污名的影响下不断修改自我评价。新冠肺炎患者或者湖北武汉群体面临突发疫情的自我意识未得到完全发展, 极易受到外界的干扰, 很难独立地对自己做出客观的评价。
社会上针对新冠肺炎的歧视等负面态度危及到他们的自尊心, 对于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羞耻感会让他们附和外界的态度产生自我否定意识, 并形成过低的自我评价。当他们听从于命运的安排、认同公众污名时, 便开始了自我污名过程, 并会说服自己接受污名的不公平对待。
怎么去污名化?
新冠肺炎群体:自尊自信自强
良好的心态是极为重要的,自信坚强、独立进取是新冠肺炎群体所应该具有的素质。新冠肺炎群体自身应该自尊自信自强,要认识到疫情不是无法改变的境遇,只是暂时的。要看到身边家人朋友给自己带来的物质帮助,只要自身努力,积极乐观地对待生活,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社会成员:去除已有偏见
社会其他成员不应持有异样的眼光,不要为其贴上“武汉肺炎”标签并使之扩大化。
学校及社会:关注心理特征,客观全面地看待新冠肺炎患者以及湖北武汉群体
学校和社会在为其提供帮助时要特别注意他们的心理特征。在帮助他们的过程中,应尽量为新冠肺炎患者或者湖北武汉群体做实事,而不是一味地发现他们身上的缺点并且夸大化。也不要强化“武汉肺炎”这样的称呼,这样会给他们留下心理上的阴影,影响自身的发展。因此学校及社会在为他们营造健康的社会和校园环境,给予新冠肺炎患者或者湖北武汉群体实质性帮助的同时,也要关注他们的心理需要,不给其增加心理压力,从而帮助他们正视现阶段的疫情状态,形成积极乐观的健康心理。
[ 去污名化 ]
污名与社会变迁
污名的施加是社会建构的过程;而被污名化的群体并不总是甘于承受污名化带来的社会歧视和社会隔离。
被污名化的群体挖掘社会公共空间,引发讨论,扭转公众意识,借助公共力量推动歧视的消减和社会接纳。
武汉,是一座城市
不是某种疾病、某个群体的代名词
不该因为“污名化”而被排斥隔离
希望大家少一点偏见,多一点尊重
隔离病毒,但不隔离爱
参考文献:
[1]汪琳岚.污名化与去污名化—以乙肝病毒携带者群体的遭遇为个案[J].社科纵横,2011,26(09):91-93.
[2]刘能.艾滋病污名和社会歧视:中国乡村社区中两类人群的一个定量分析[J].社会学研究,20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