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见多识广的家长，是如何被一个申请顾问拖入深渊？
大学申请顾问威廉·里克·辛格（William“Rick”Singer）
日前，波士顿联邦法院宣布对菲丽西提·霍夫曼（Felicity Huffman）的判决结果，她将被监禁14天，出狱后强制250小时的社区服务，另外她还被罚款三万美元，并在出狱后被监视一年。除此之外，霍夫曼的演艺生涯也基本宣告终结。（详见：替女儿SAT作弊！这位好莱坞女星或面临牢狱之灾）
在名为“校队蓝调行动”的大学招生舞弊丑闻中，34位受到刑事指控的家长迄今为止已有15位认罪。本月开始，波士顿联邦法院开始对上述被告陆续宣判。 其中，霍夫曼是首位接受判决的涉案家长。关于本案，令人大惑不解的一点是，这些来自上流社会，见多识广的家长，为什么会被一个大学申请顾问一步步拖入犯罪深渊？让我们看看《华尔街日报》的一篇最新报道。
在一个面向加州萨克拉门托市某个运动与社交俱乐部游泳队家长的讲座上，大学申请顾问威廉·里克·辛格（William“Rick”Singer）警告听众，即使具有最优秀履历的高中生也不足以满足精英名校的要求。他向这些潜在客户保证，自己有门路和解决方案。
这些信息引发丹·拉森（Dan Larson）对女儿大学申请前景的焦虑。他回忆道，“哇，我以为自己的小孩做得不错，现在我知道还不够好。我得坐下来和里克好好聊聊。”
辛格在3月份承认主谋一个价值2,500万美元的大学招生舞弊计划。法庭聆讯和文件将其运作机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包括如何行贿教练和篡改标化考试成绩。然而，还有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有待解答：辛格究竟是怎么说服客户参与其（非法的舞弊计划）中？
在接受《华尔街日报》访谈时，曾考虑与辛格合作的前雇员、前客户和家长表示，他非常善于利用申请学生及其家庭的恐惧感。根据聘用他和考虑使用其服务家长的说法，辛格吓唬他们称，如果没有出类拔萃之处或特殊机遇，那么孩子在申请名校时将居于竞争劣势。接着，他给出一个令人难以拒绝的诱人提议——确保录取的申请策略。
检方认为那些被指控的家长系自愿参与。和辛格关系密切的人士指出，这些家长一般都见多识广和洞察世事，完全明白辛格的所作所为。其他与辛格打交道的家长则表示，自己不清楚辛格的不当行为。
曾与辛格共事或考虑使用其服务的家长，将其描述为一个严于律己、胸有成竹，而且时常显得魅力十足的男人，他自称对顶级学校有影响力。然而，部分家长称，当潜在客户质疑其申请策略时，他可能会变得怒不可遏或避重就轻、有时甚至虚张声势地发出威胁。
他向家长传递的信息直接击中要害，本文开头提及的游泳队家长和一家高管培训企业老板的拉森先生说：“如果我在帮助孩子方面做得不够好，那该怎么办?”
拉森先生表示女儿非常聪明，还是一名颇具竞争力的游泳运动员，但并非擅长考试的学生。他回忆道，在2012年左右，当自己向辛格咨询其提供的语培服务时，这位申请顾问提出一个非同寻常的计划。根据拉森的说法，辛格建议这位女孩接受医生诊断，一旦发现患有焦虑等症状（诊断结果似乎必然如此），那么她参加标化考试时的监考官将由辛格安排。相关费用为15,000美元，可以通过抵扣税款的方式“捐赠”至辛格的慈善基金。
当拉森追问细节时，辛格变得不屑一顾，似乎嫌他大惊小怪：“这是‘我们每天都在做的日常业务’”。拉森先生发现这种互动有点匪夷所思。他说：“对我来说，这样做可是非法的。”拉森表示自己没有聘用辛格先生，他女儿到其他语培机构进行补习，后来上了休斯顿大学。
据辩护律师和一位与某个涉案家庭关系密切的大学申请顾问透露，辛格的运作模式，以及与一些家长共事时究竟如何跨越道德和法律界限，预计将影响34位受到刑事指控的父母法律辩护和迄今认罪15位家长的减刑策略。本月，波士顿联邦法院开始对上述被告进行宣判。
3月12日，美国检察官安德鲁莱林（左）宣布破获大学招生舞弊丑闻
现年58岁的辛格先生承认主导一项刑事阴谋并就四项重罪供认不讳。三月，他在波士顿的一次辩护聆讯中坦承：“我首创的保障策略对很多家庭非常有吸引力。”
他暗示自己只是给了家长最需要的东西。在一段制作于2011年前后的真人秀视频中，他称家长们已经“失去控制”。当充满竞争意识的妈妈和爸爸们在一个周六晚宴聚会上互相交流孩子大学申请的笔记后，家长们争先恐后地致电辛格，他描述自己手机铃声在周日清晨响个不停。
50所录取率最低的美国高校本科综合录取率，数据来源：美国教育部
辛格的律师称其客户正在静候宣判，无意对此给予评论。
按照客户及潜在客户的说法，辛格刚开始可能对自己搞定包括南加州大学和乔治城大学在内的学校名额所采取的策略含糊其辞，他也不希望家长刨根问底。
一位辛格公司的前雇员称：“他是一个市场人员。”称其言论“振振有词且令人信服。”
很多有钱家长早在孩子踏入高中校门伊始，即聘请私人大学申请顾问协助孩子规划课程和课外活动、准备标化考试、构思申请文书和选择合适大学。
辛格先生将其公司包装成大学录取的宗师，堂而皇之地利用其称之为你死我活的竞争而产生的恐惧感，将家长玩弄于股掌之上。一则发表于加利福尼亚时尚杂志的广告称，“请勿袖手旁观，你的儿子或女儿可能被梦想大学拒之门外。The Key（辛格的公司名字）让你在大学录取博弈中脱颖而出！”
辛格公司的一则广告
其公司向部分家长提供正常服务，向另外一些家长兜售非法伎俩。
联邦检察官表示，某些家长通过一个所谓的慈善基金向辛格支付15,000至75,000美元不等的金额，从而以作弊手段在SAT和ACT等大学入学考试中获得高分。检方指控辛格指示客户，无论其子女是否存在相关症状，向医生寻求特殊考试待遇和安排，接着，他花钱买通的监考人员择机纠正这些考生的答案。
检方表示，其他家长则向辛格的慈善基金支付了数十万美元，期望从“边门”踏入名校门槛（详见：美国顶尖大学的前门、后门和边门...），辛格通过边门将金钱输送给大学校队教练或运动项目。辛格向家长解释，教练将指定其孩子作为特招运动员，无论运动能力如何，几乎可以确保孩子的录取。部分家长协助小孩炮制子虚乌有的运动档案。
联邦指控文件显示，2017年1月，旧金山零售业高管黛安娜·布莱克（Diane Blake）发电子邮件给辛格，称其女儿的首选高校南加州大学“似乎遥不可及”，辛格回复，“有办法保证获得南加州大学的录取”，不过最好在她女儿不在场的情况下讨论此事。“非常期待与您讨论，”布莱克据称如此回复。
布莱克和她的丈夫否认伙同辛格向一位高校运动管理人员行贿，从而使女儿以特招排球运动员身份被南加州大学录取。这位南加州大学的管理人员同样对与辛格合谋指控拒不认罪。
布莱克夫妇走出波士顿联邦法院
辛格常常会登门拜访客户，很多客户表示，他行事有条不紊且雷厉风行。辛格曾经是一名篮球教练，有一次，辛格向一名吹嘘自己运动能力出色的客户孩子发起挑战，并通过比赛俯卧撑将其击败。
这位来自洛杉矶地区的爸爸聘用辛格指导自己的两个儿子，他表示，“我喜欢辛格，因为他有办法对付这些熊孩子。他是个实干家。”
来自加州橙县（Orange County）的麦金·卡罗尔（Mackin Carroll）回忆道，辛格的说法赢得他母亲的共鸣，她担心卡罗尔在大学申请过程中落后他人。现年24岁的卡罗尔先生是一名作曲家，他称自己拒绝了“编造故事”的指令。
卡罗尔表示，辛格让他自称911恐怖袭击影响其音乐，并激发他开始创作爱国民谣。911袭击发生时卡罗尔只有六岁。对此他妈妈没有发表评论。
卡罗尔在高中期间接受辛格数年指导，后来被南加州大学录取继续研究音乐，他表示自己在申请过程中没有采取任何欺诈手段。
“里克非常擅长销售，每当他大功告成时，你认为自己真的需要他的服务。”曾经在一所洛杉矶的学校担任校长的特瑞·康威（Tre Conway）表示。辛格曾在该校为学生提供申请咨询。康威说，辛格经常抛出一些引人瞩目的客户名字，包括企业高管和知名人士。
南加州大学
来自伊利诺伊州皮奥里亚（Peoria）的企业高管埃里克·韦伯（Eric Webb）说，辛格对于大学犹如百科全书般的知识，帮助他儿子找到一所非常适合自己的高校。
韦伯先生再次聘用辛格指导自己的女儿，这个女孩运动能力出众、成绩也很棒。不过辛格警告他说，如果想要被择校名单上的那些名校录取，她将面临白热化竞争。
他回忆起辛格先生的建议：“即使你有全A的成绩和良好的履历，你可能还是无法被某些学校录取。不过，如果你通过运动项目特招，那么机会就不可同日而语。“
韦伯表示，辛格建议他女儿争取入选赛艇校队——尽管她并非划桨选手。韦伯先生为此买了一台测力器，看看女儿在这方面是否具备竞争力。显然这名女孩对此兴趣平平，因此他们没有进一步地跟进。后来，她被自己首选大学录取。
来自内华达州的一位首席执行官表示，经一位湾区CEO朋友的推荐，他在2012年聘请辛格先生为女儿提供咨询服务。辛格先生第一次登门拜访时，让他女儿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
这名女孩在其高中10年级排名第二，她告诉辛格自己的成绩、PSAT分数和社区服务工作。“不，你谈不上与众不同。”她回忆起辛格先生的说法。“这使我一蹶不振，也让我的父母成为惊弓之鸟。对这种事他可谓绝顶聪明。他不会放过任何一点不安全感。他令你感觉自己一文不值，只有完全依靠他才有机会上大学。”
这位父亲表示：“家长希望一步到位解决问题，这也是为人父母的责任所在。”
这位女孩说，在第三次或第四次面谈期间，辛格不经意地解释道，有一道“正门”是让学生通过自己的努力进去，还有一道后门，比如让大家通过学校募捐体系捐出一大笔钱提升录取机会，不过这些都无法保证他们得到入学机会。还有一道“边门”——他发明的一种让孩子就读名校的万全之策。
大学教练每年都有多余的名额白白浪费。按照辛格的说法，这位女孩回忆道，他将这些名额与其客户进行匹配。孩子不一定非得打比赛，而且这些闲置名额不加以利用就过期作废，因此这样做有益无害。
她表示辛格没有提到钱，因此这听起来像是一种毫无恶意的见机行事，而她家人对此不屑一顾。他们坚信这位女孩可以通过自身努力被12所申请大学其中之一录取。
她说，在12年级时，辛格先生告诉她，在大学申请材料中“如何确定（种族信息）”才最具竞争力。虽然自己是白人，这位女孩记得辛格告诉她，如果感受到非裔遭遇的困境，她也可以把自己归类为黑人，如果希望勾选印第安人，他能够替她弄一张“部落卡”。
“我肯定不会这么做，”她回答道。辛格表示只不过让她多一个选择。不过根据熟悉本案的人士的说法，确实有其他客户捏造了自己种族身份。
这名女孩高中毕业时获得毕业典礼发言殊荣，虽然她没有获得首选大学录取，不过最终还是进入另一所精英大学。
她父亲表示自己还聘请辛格先生来帮助儿子。尽管儿子也是一名好学生和颇具竞争力的网球选手，但这位男孩的履历不及姐姐出色。他父亲对乔治城大学很感兴趣，检方称，辛格在2012年至2018年间向乔治城大学时任网球主教练戈登·恩斯特（Gordon Ernst）行贿超过270万美元，希望后者设法录取其学生。恩斯特先生对共谋诈骗的指控拒不认罪。
这位父亲回忆道，当他于2017年因其他原因造访乔治城大学时，曾致电辛格探讨儿子被该校录取的机会。辛格的回复是，“你真希望我搞定这事？”他的建议是向乔治城大学的网球项目捐赠40万美元。
乔治城大学时任网球主教练戈登·恩斯特（左）
辛格当天就安排这位父亲与恩斯特私下面谈。他回忆道，这次见面很快变得令人难以捉摸。当爸爸向恩斯特先生追问捐款如何花销——奖学金？抑或旅行支出？——这位教练显得一头雾水。
根据这位父亲的说法，恩斯特先生最后承认：“好吧，教练也得吃饭。”恩斯特先生的律师表示对此不予置评。
这位父亲表示自己离开的时候大惊失色，当辛格先生几分钟后打来电话时，他还待在校园。他告诉辛格先生：“里克，我实在搞不明白。我本来以为这笔钱是捐给网球项目的。”
辛格先生坚称，这和把钱给教练毫无区别。这位爸爸坚持己见并挂断电话，心想辛格先生应该领会言下之意——自己已经对此失去兴趣。
2017年9月20日，辛格先生发了一条短信给这位父亲：“今天是最后期限，我要知道你究竟如何决定。”
这位父亲通过电话告诉辛格先生：“里克，我想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们家没法做这种事。”
他表示辛格先生顿时暴跳如雷：“你跟我说什么了？”并当场与他解除服务关系，发誓永远不再帮他儿子申请大学。他甚至还让其公司安排的语培老师终止培训。这位父亲回忆道。
他担心辛格先生有足够的影响力迁怒于他儿子。他表示：“我吓得胆颤心惊。”
当儿子安全踏入大学校门后（他被乔治城大学拒之门外，不过获得其他学校的录取），父亲发短信给辛格先生：“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很难过。我假设你有财务压力...你选择了一个多么糟糕的方式。”
他写信给女儿“我总以为你过于自信，”并终于承认：“事实证明孩子们比我聪明而得多。”
这位父亲表示，辛格先生一直没有回复他的短信。
参考资料：
https://www.wsj.com/articles/nope-youre-not-special-how-corrupt-college-counselor-recruited-families-11567782077
https://mp.weixin.qq.com/s/h9HiOTJ_Es1eTWR8wC0XUw
https://mp.weixin.qq.com/s/S9dGeRNF-tB_ZPIKsHmYU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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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哥，本文经授权发表，版权归属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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