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纽约蓝蓝在住家附近的街道上被车撞倒不治身亡的消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头一天,我还在转载她的纽约疫情日记,她还跟我说“谢谢”,我还跟她说“谢谢你的好文章”。怎么一天之后,这么一个鲜活的人就没有了呢?我跟蓝蓝不熟。几年前,她因为赞同我的一篇文章的观点,跟我聊了几句,我们在微信上加了朋友,后来也只是因为某篇文章才会偶尔聊一句。今年初新冠疫情爆发,我本来就反应迟钝,又因美国病例非常少,对疫情的跟踪远不如许多朋友密切。等到美国疫情告急,想写篇文章,才痛感自己并无知识积累。与其勉为其难,不如转发别人写的高质量文章,对读者更有帮助。恰好这时看到蓝蓝的第一篇纽约疫情日记,很喜欢,就转了过来。结果蓝蓝的疫情日记很受欢迎,还有读者说我们的文风有相似之处。我受到鼓舞,后来又一连转发了四次。有时转发之间多隔了几天,还会有读者追问“为什么还不更新”。因为有时候把好几天的日记并在一起转发,转发之前会对日记略作一些编辑。这让我有机会非常仔细地、一字一句地、好几遍地阅读蓝蓝的疫情日记。我能看出来为什么读者喜欢蓝蓝的疫情日记。蓝蓝疫情日记的最大特点就是真诚。蓝蓝自己也说,
“作家可以有各种不同的原因写作,最让我不耻的就是那种昧着良心的涂脂抹粉。所以我要么不写,要么就是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不敢保证我写的东西绝对没有误差,但是我可以保证都是我自认为的真相。”
蓝蓝的疫情日记信息量很大,既有纽约和美国的抗疫最新进展,也有自己、亲人、同事的亲身经历,还有世界各地与抗疫有关的有趣消息,加上文笔优美流畅,很多读者都说她的日记“好看”。她的日记的基调平和理性温暖,有人文关怀。都说文如其人,读她的日记,我确实看到了文字背后那个人的悲天悯人、乐观幽默、真诚大度。
生命真是一种矛盾的东西。有时候我们认为生命很强大,因为它能克服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但有时候我们发现生命其实很脆弱,命运随便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让我们人仰马翻,七零八落。我想到不久前看的电视连续剧《王冠》(The Crown)中的一幕。肯尼迪遇刺,女王在电视上看到裙子上沾着血迹的肯尼迪夫人,想到她不久前还来到白金汉宫,诉说白宫生活的苦闷,不禁对身边的人说,当时她是那么不快乐,但“不快乐这件事很奇怪:只需要一件更糟糕的事情,你就会意识到它原来是快乐”(That's the thing about unhappiness. All it takes is for something worse to come along and you realize it was actually happiness after all)。我不知道女王是否真说过这句话,但这句话让我回味良久,因为它既道出人性的弱点,也点出生活的脆弱。所有我们习以为常的,都不是理所应当。即使是最平凡的生活,也非常卓越。但我们不但认识不到这一点,甚至在最平安、最富足的生活中,面对最美好的人和最美好的事物,都会去寻找瑕疵和烦恼,不一定知道感谢。这次病毒的流行会怎样结束,我们的生活会因此产生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有很多的预测。但我希望我们会对世界更加敬畏,知道人类的傲慢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可笑,在面对其他可能威胁人类生存的问题比如环境恶化时,能放下对蝇头小利的贪婪,尽早应对,不要等到来不及的那一刻。我也希望我们认识到这个社会应该更加公正,对脆弱的群体更有悲悯之心,尤其是在一个如此富足的社会。我更希望我们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意识到生命、健康、家庭、自由才是最重要的,远胜过豪宅华车、功名利禄。我希望我们更知道享受温暖的亲情,也带给别人温情和善意。蓝蓝的日记让我们看到人性的温暖,正如她在日记中写的,“在美国这些年遇到过太多好人,有穿得笔挺钻到车下为我修车的男子,有在地铁站帮我提行李的大妈,有素昧平生敞开大门欢迎我们去过感恩节的教授。这些普普通通热心善良的美国人,才是我最爱美国的原因,才是我把这里当成家的原因。”
而她的突然离世,更是让我们意识到,人间的善意、美好的情感和完美的生活其实就在身边,在还没有太晚时一定要把它们牢牢抓住。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坐在温暖的家里,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疫情,虽然担心着病毒入侵,世界上的其他不幸却仿佛万水千山般遥远,感到自己无比幸运。前天蓝蓝家里也是这般情景吗?不敢想,想起来太心痛。“西方人大部分人有信仰,所以对于死亡的态度都比较豁达,特别是对于相信天堂的人来说,死亡不过是结束了这个世界的历程而转向另外一个世界。我没有信仰,但也不是无神论者。几年前父亲去世对我的生死观有极大的影响,我不能说我不怕死,但是至少能够面对死亡了。”
相信她已经安息,也希望时间,能慢慢地,减轻她家人的伤痛。
虽然认识蓝蓝的时间不长,对她的了解也不算多,但她展示给我的都是最美好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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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硅谷维立,原载:硅谷生活家。本文经授权转载,版权归属作者/原载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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