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重现--拜登效法小罗斯福能否成功？

作者：马宁

转载：麦迪逊宁思

拜登在竞选的时候说过：我如果上任，绝不会是奥巴马第三任。言外之意就是：我是我，奥巴马是奥巴马，我跟他不一样，我要走自己的路。这一点很好理解，毕竟做了奥巴马8年的副手，外界很容易认为拜登上任就是要回归奥巴马的政策。不过，我们把时间拉长一点看，似乎拜登走的是一条更老的路：小罗斯福的路。

富兰克林·罗斯福，第32任美国总统，民主党人，历史上唯一一位做了四届的总统，1933年上任，1945年在第四任上去世。带领美国人民走出了大萧条，带领世界人民战胜了法西斯，是与国父乔治·华盛顿和解放黑奴的亚伯拉罕·林肯齐名的伟大总统。为了区别于他的远房堂兄第26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一般称富兰克林·罗斯福为小罗斯福总统。

拜登与小罗斯福

同为民主党人的拜登与首次上任的小罗斯福有几个相似之处，不过仔细分析，还是有所不同。

第一，前任。

他们的前任（特朗普和胡佛）都是共和党人，且都只做了一届总统。在特朗普和胡佛任期内都发生了严重的经济衰退（1929大萧条和2020疫情引发的经济大幅下滑）。同时，特朗普是继胡佛之后唯一一位不但输了总统大选，还令自己所属的共和党同时失去了参众两院多数席位的总统。

特朗普与胡佛

不过，小罗斯福是大比分赢了胡佛（选举人票472-59），拜登算是小胜特朗普（306-232）。小罗斯福刚上任时的第73届国会，参议院民主党对共和党是59-36，众议院民主党对共和党是311-117。拜登现在的第117届国会，参议院民主党对共和党是50-50，众议院民主党对共和党是222-211。可见今天的美国，远不如80多年以前容易达成共识。拜登想要实现1月20日就职典礼演讲屡次提到的团结，任重而道远。

第二，新政。

小罗斯福是临危受命，为了应对大萧条，他采纳了凯恩斯主义的观点，即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小罗斯福提出了有关经济的“3R”新政：救济（relief）、复兴（recovery）和改革（reform），其中救济主要针对穷人与失业者，复兴则是将经济恢复到正常水准，针对金融系统的改革则试图预防再次发生大萧条。

小罗斯福签署新政法案

小罗斯福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大大缓解了大萧条所带来的经济危机与社会矛盾。国会制定了《紧急银行法》、《农业调节法》、《国家产业复兴法》、《社会安全法》等法案。在民主党占多数的参众两院，小罗斯福推行的立法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但是最高法院却让他颇为头大，经过了一番波折才最高法院才与总统握手言和（详见第三部分）。二战爆发后，新政基本结束，远离战场的美国受益于战争经济而走出危机。罗斯福新政时期设立的一些制度或机构如社会安全保障基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等至今仍产生着影响。

拜登毫不讳言自己在效法先总统。他组织了一批历史学家和白宫官员研究罗斯福新政。拜登上任伊始，就向国会提交了《2021年美国公民法案》。随即他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特朗普疫情管控留下的烂摊子。3月9日，拜登签署了1.9万亿疫情纾困法案，这被认为是他上任以来在立法层面的第一个胜利。这个法案在参议院的投票结果是50-49，所有民主党参议员投了赞成票，所有共和党参议员都投了反对票（阿拉斯加的Dan Sullivan因为出席家人葬礼而缺席）。与Sullivan同来自阿拉斯加的温和派参议员Lisa Murkowski也投了反对票。

Dan Sullivan参议员

在上一篇文章《让拜登头大的不是中美关系，而是...（下）》中，我介绍了让拜登头大的“阻挠议事”（Filibuster），大多数情况下，参议院需要60票才能通过一个法案。那么为什么1.9万亿纾困法案参议院投票才刚过了一半就通过了呢？原来民主党参议员们使用了一个特别规则：调节程序（Reconciliation），关于税收、政府支出和联邦债务上限的法案，不能filibuster，只要51%的简单多数即可通过。

调节程序

该法案在众议院的投票结果是220-211，所有的共和党众议员和一位民主党众议员缅因州的Jared Golden投了反对票。由此可见，虽然拜登面临的总体挑战要小于小罗斯福，但是美国经历了特朗普撕裂的四年，民主党在参众两院微弱的优势被Filibuster逼到了墙角，要没有Reconciliation，拜登恐怕要做四年的跛脚总统了。

日前，拜登着眼于又一个立法大动作。3月31日，他在匹兹堡演讲时强调，2.3万亿的基础建设法案不是小打小闹，而是美国一代人只能见到一次的投资。“It’s not a plan that tinkers around theedges. It is once-in-a-generation investment in America.” 没错，Tinker本意是锅匠，喜欢电影的朋友们肯定想到了2011年英法德合拍的《锅匠、裁缝、士兵、间谍》（Tinker Tailor Soldier Spy）。拜登用了一个比喻，刀刃边上的锅匠，与他的2.3万亿宏伟蓝图相比，应该引申为小打小闹。

锅匠、裁缝、士兵、间谍

拜登的2.3万亿基础设施建设法案包罗万象（见下图），将在未来的8年时间投入到实体经济中，资金的来源是提高公司所得税（从目前的21%提高到28%）。众所周知，目前美国的税制来源于2017年12月特朗普的税改（当时也是共和党参议员用Reconciliation通过的，因为民主党参议员反对），拜登的基建--加税计划将大幅度改变美国的现行税制。基建法案是拜登计划推行的两步走经济计划的第一部分，第二部分是儿童保险、医疗保险和教育法案，将在四月公之于众。

拜登基建法案图解

很明显，两党对这个庞然大物的意见也是南辕北辙。首先是加税，这是两党的传统分歧，共和党好不容易把税减了下来，绝不会同意拜登和民主党把税提上去。其次，两党对基础设施建设的定义也不一样。某度百科的定义是指为社会生产和居民生活提供公共服务的物质工程设施，是用于保证国家或地区社会经济活动正常进行的公共服务系统。共和党认为就是传统意义上的修桥筑路，民主党认为基础设施包罗万象，啥都可以往里面放。比如上文插图中的电动汽车、以家庭和社区为基础的对残疾人和老年人的基本护理、教育等都在2.3万亿的计划里面。所以参议院共和党领袖Mitch McConnell说民主党在玩木马计（Trojan Horse），暗度陈仓。

McConnell和拜登对基础设施的定义大相径庭

可见，拜登的2.3万亿基建法案，想要获得共和党议员们的支持，也是难于上青天啊。而且，连自己党派的温和派西弗吉尼亚州的Joe Manchin参议员在这个法案上会不会跟自己一条心，还是个问号。

典型的基建

那么Reconciliation还可以继续玩下去吗？答案是有可能。可以适用Reconciliation的法案涵盖三个事项：税、支出和联邦债务上限。一个财政年度各自只能使用一次。1.9万亿疫情纾困法案已经用了一次了，可以算是支出。这次只能用税这个名义了。能行吗？不知道。要看参议院两党在这个议题上的互动了。也许基建法案也可以像移民法案一样，拆分成几个不同的小法案，通过的概率比一揽子包罗万象的法案要高一些吧。

3月25日，拜登举行第一次媒体发布会，对疫情控制给自己打了高分。计划上任100天完成一亿（100 million）美国人疫苗注射，提前42天完成了这个小目标，于是他设了新目标，上任100天时两亿人注射疫苗。在疫情管控方面，两党虽有分歧，但是大敌当前，相信科学是除了特朗普的死忠粉们以外的大部分人的选择。其实特朗普精明地很，离开白宫前跟太太悄悄地注射了疫苗。 

分歧不大的事情做好了，拜登现在面临的，都是硬骨头了。基建法案、移民法案、控枪法案、选举法案，几乎每一个法案都无法得到共和党议员，哪怕是一个议员的支持。McConnell真是把共和党参议员们拿捏得死死的。然而，对于拜登和他的小伙伴们来说，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民主党必须抓紧时间在2022中期选举之前尽可能多地通过法案，因为中期选举总统所在的党派大概率会在参众两院的议员人数减少。而且McConnell领导的共和党在2016年对奥巴马提名的大法官人选Garland的拖延，2020年和2021年对特朗普弹劾案的反对，以及2021年1月6日冲击国会山事件之后很多共和党人依然不肯跟特朗普切割，以上种种让民主党人明白两党合作（bipartisan）只能停留在口头上，于是民主党人开始放飞自我，不再寻求共和党在立法上的合作。还是那句老话，留给拜登的时间不多了。

第三，填塞法院

小罗斯福和拜登都考虑“填塞法院”（Packing the Court），因为新政通过了国会一关之后，还会面临司法机构的合宪审查。小罗斯福上任后，面对休斯法院—以Charles Hughes休斯大法官为首的最高法院，9位大法官包括“天启四骑士”（Four Horsemen），就是四位保守派大法官Van Devanter, McReynolds, Sutherland和Butler，“三个火枪手”（Three Musketeers），就是三位自由派大法官Brandeis, Stone和Cardozo，以及休斯和欧文·罗伯茨两位摇摆派大法官。休斯法院是4:3:2的结构。拜登面对的罗伯茨法院大家都比较熟悉了，9位大法官是6:3的结构，保守派一共六位，Thomas, Alito, Gorsuch, Kavanaugh, Barrett和Roberts，自由派一共三位，Stevens, Sotomayor和Kagan。

休斯法院

小罗斯福颁布的新政法案屡屡被休斯法院宣告违宪，于是他向国会推出了1937司法程序改革法案（Judicial Procedures Reform Bill of 1937），被外界称为“填塞法院计划”（Court-packing plan）。计划提名最多6位大法官（都是自由派），使1869年就固定在9位大法官的最高法院变成15位大法官。从而使新政法案不再被法院认定为违宪。休斯和几位保守派大法官非常善于妥协，知道小罗斯福真的这样做了其实对于美国的政治体制是开了个坏头，因为后面的共和党总统也可以再增加大法官人数达到保守派占多数。这些有大局观的保守派大法官们于是跟小罗斯福协商，不再判决新政法案违宪，换来小罗斯福不会填塞法院的承诺。

讽刺小罗斯福填塞法院的漫画

特朗普在短短四年任期之内就成功提名了3位最高法院大法官，远超他的前任们。拜登在竞选的时候，就一直回避填塞法院这个问题，不肯给出直接的答案，我认为一来他是担心填塞法院会吓跑中间选民，二来是担心说不填塞可能无法获得激进自由派的支持，那就含糊其辞吧。这是选举时的策略，上任之后他也没有把填塞法院提到议事日程上。可能还是在效法小罗斯福吧，希望能与保守派的法官们达成妥协。

结语

前有狼（共和党议员们），后有虎（保守的最高法院）。拜登与小罗斯福的相似，可能更多的只是在“虎”上。面对撕裂的美国，仅仅效法先总统肯定是不够的，我们拭目以待长者拜登是否可以在虎狼群中长袖善舞。

相关阅读：

---

作者：马宁，转载：麦迪逊宁思。本文版权归属作者/原载媒体。

---

---

喜欢本文？欢迎关注/置顶/点赞/加入留学家长公益交流社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