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确定的时代，如何确定孩子未来的专业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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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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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拿大读书的女儿进入高中后，我们就要开始思考未来的专业选择了。
在刚刚结束的学校家长会上，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老师们似乎都很笃定我女儿会去考医学院，英语老师说医学院的面试至关重要，学好英语对训练思维和表达能力很有帮助；职业规划课老师说考医学院需要去医院实习，她可以写推荐信。
女儿后来跟我说“妈妈你不用感到奇怪，我们学校很多亚裔孩子考医学院，老师们看到华人妈妈都会这么说。”
加拿大医生的收入和社会地位都很高，而且不存在失业问题，这样一个稳妥和可靠的职业自然受到亚裔家长的青睐。
但是，读医学院的过程十分艰辛，至少需要六到十年，而且平均录取率不到5%，这只适合有耐心和毅力的孩子，像我女儿这种活泼好动、坐不住的孩子，恐怕是不太合适的。
但是，我发现如果不选择医学院的话，很难找到可以与之相当的好专业。
技术变革已经淘汰了大量传统岗位，也创造了大量新兴技术岗位。
可是由于高等教育的专业设置并没有跟劳动力市场需求同步，导致很多大学生毕业即失业，与此同时大量空缺工作岗位则是招不到人，难怪57%的美国人表示上大学不值得。
可以说，我们处于一个不确定的时代，选择大学专业从来没有如此困难，那么，我们究竟该如何选择专业呢？
未来最可靠的专业是什么？
“你竟然选择了古典文学作为专业。事实上，我今天在回家的路上差点吐了......我是一个务实的人，我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说希腊语，你会和谁用希腊语交流？”
这是美国传媒大亨CNN创立者Ted Turner的父亲写给他的信，这位父亲的震惊和恐惧是家长对孩子选择人文科学的典型反应。
和国内父母一样，北美的父母也是希望孩子进入收入前景好的专业领域，几十年前，Ted Turner的父亲想让儿子学习更加“实用”的经济学；
而如今这个瞬息万变、技术驱动的经济时代，父母更多希望孩子进入科学、工程和技术领域，周围朋友中常有因专业选择引发亲子大战，因为女儿拒绝计算机而执意要学历史，我的一位朋友气得以拒绝支付学费和生活费相威胁。
北美大学毕业生就业不足极为普遍，43%的学士学位获得者在工作的第一年没有充分就业，其中超过一半的人在五年后仍然没有充分就业。
就业困难大部分来自文科毕业生，尤其是人文科学不仅就业困难而且收入极低，被看作是无用的奢侈品。
2020年美国人均收入33,740美元，而哥伦比亚大学英文专业学生第一年的收入仅为19,70 美元。根据《华尔街日报》2020的分析，在近一半的顶尖文理学院中，毕业生10年后平均工资低于50,000美元，而且比顶尖研究型大学的学生少工作10年。
Payscale 调查报告称，五分之一的拥有人文学位的人表示，他们选择的专业是他们最大的教育遗憾。2017 年 MarketWatch 的一篇报道干脆直截了当地称英语是“美国最后悔的大学专业”。
虽说商科目前依然是热门专业，约占每年颁发的五分之一的学士学位，但由于受到人工智能的冲击，财务顾问、市场研究分析师、信贷员、会计师、金融分析师这些岗位会很快被自动化，可以说商科未来的前景不会很乐观。
与此同时，STEM（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正在强势崛起，根据Bankrate 2021年对 美国159 所大学专业的最新排名，在收入最高的 30 个专业中，除了金融排名第28名，其他都属于 STEM 领域。
上图是收入排名最高和最低的五个专业，
无论是收入还是失业率相差挺大的。
目前计算机是STEM领域需求最多的，华盛顿大学计算机科学教授 Edward Lazowska 预测， 2024 年计算机就业将增长73%。
STEM现在是大受欢迎，根据皮尤研究中心数据，获得 STEM 学士学位数量在2010 年和 2018 年间增长了 62%。
而相比之下人文社会科学正在逐渐被人们抛弃，英语专业的学生人数下降了25.5%，历史专业的学生人数下降了20%。
在美国顶尖文理学院和精英大学文科学院，学生下滑幅度达到了70%左右，人文社会科学面临被淘汰或者边缘化的困境，有些小型文理学院例如威斯康星大学史蒂文斯角分校计划取消包括哲学和英语在内的13 个文科专业。
面对文科的惨淡现状，美国政府表现得不屑一顾甚至落井下石。奥巴马担任美国总统期间，曾经公开劝说学生不要攻读历史、艺术等学位，气得德克萨斯大学的一位艺术史学家差点要告他，最后他不得不道歉收场。
美国很多州长认为应该大幅度减少对人文社会学科的资助，因为文科是没有用的专业，不应期望纳税人为此买单，而STEM决定了一个国家的竞争力，需要获得教育预算的重点支持。
人文社会学科可以说是美国精英教育的精髓，美国常春藤盟校实质上是以文科见长的，政治学、经济学、历史、英语、心理学是最受欢迎的专业。耶鲁大学最热门的三大专业是经济学、政治学和历史。
美国学界对政府轻视文科的做法非常不满，他们认为美国政府在抛弃曾经给美国带来成功并且让美国人引以为豪的独特的精英教育。
哈佛大学一直是人文学科的旗手，哈佛大学艺术与人文学院院长Diana Sorensen 说：“这是一个反智的时刻，对我而言，重要的是我们这些艺术和人文学科的人要找到创造性和积极的方式来改变这一切。”
与人文社会科学的没落相比，STEM领域正在蒸蒸日上，那么未来选择STEM专业是不是唯一最安全的选择呢？
根据哈佛大学教授 David J. Deming 和 Kadeem L. Noray 的研究，STEM 领域的技能周转率远高于其他行业，大约十年后技能便会过时，STEM 薪酬溢价也会消失。
可以说，在这个人工智能和自动化为特征的技术变革时代，要寻找一个安全可靠的专业已经是一种奢望，“稳定”是我们无福消受的奢侈品。
过度专业化是危险的
在不确定的时代，今天的工作可能不再是明天的工作，专业已经不能成为生活的永久保障，那么，如何通过大学的专业学习为未来做好准备呢？
从长远的角度看，过度追求专业化是危险的，相反需要拓宽专业广度，建立跨学科的思维，培养强大的学习能力，做好终身学习的准备。
“双专业”在大学生中似乎正在成为一种潮流，很多朋友的孩子上大学后同时主修两个专业，例如主修计算机和经济学两个专业，也有的主修哲学和数学。
美国大学协会高级副总裁Debra Humphreys 指出，在一些大学，尤其是精英大学中的双专业呈现“爆炸式增长”，已经占毕业生的40%。通过掌握更多领域专业知识有利于扩大就业机会，当然，也有学生是希望一个专业满足家长的“实用”要求，另一个专业用来追求自己的兴趣。
有专家批评这是学历军备赛，学生主修两个专业，同时说不定还要辅修若干个专业课程，这不仅会大大增加学生的学习压力，而且还会干扰他们深度探索感兴趣的学科。
大部分专家认为，双专业训练了学生跨学科的知识和分析方法，增强了他们的综合和创造性思维能力，符合我们这个时代的需要。
现代专业分工细密化的同时，也存在着突破专业分工的趋向，计算机、人工智能、医学、化学、生物学不同专业领域正在不断融合，世界正变得越来越复杂，必然要求能够在各门学科之间的融汇贯通的人才，局限在狭窄的专业视域下已经无法适应如今的社会了。
根据对美国 318 家招聘应届毕业生的公司调查，公司越来越需要全面发展的毕业生，90%以上的公司认为他们招聘的职位比过去职责更广、挑战更复杂。
而且就业市场变化是如此迅速，人们需要准备随时转换工作，双专业学生在技能可转移性和学习能力上，显然占据极大的优势，更能适应未来的社会。
跨学科优势也在正在成为人文社会学科的自救模式，一些大学文科院系开始引进新兴技术数据管理、统计分析、网络安全、数据科学等专业。
哈佛大学的人文学科正在创建更广泛的跨学科专业，埃默里大学设置了应用数学、统计学与传统文科专业相结合的学位课程，伊利诺伊大学将文科的某些专业（例如人类学和语言学）与计算机科学结合起来。
专门研究双专业现象的范德比尔特大学教授Richard N. Pitt 发现，学生们通常根据职业目标来设计双专业，从而增强自己在职场上的竞争力。
有的学生会选择两个互补的专业，比如两个商业专业或两个 STEM 专业，商科中尤其以会计和金融双专业最为流行。大约 75% 的学生在完全不相关的领域选择两个不同的专业，例如很多人喜欢将计算机和经济学专业结合起来。
Richard N. Pitt 认为，具有相关性的双专业读起来更容易，但是不具有相关性的双专业可能会在就业市场上产生更大的收益，因为增加了学生的知识广度。
同时，他进一步指出，如果同时主修STEM领域 和文科双专业，收益最好和最为成功，也就是说文理兼修的人是未来最有前途的。
正如Richard N. Pitt的研究结论一样，很多学者指出人文社会科学无论对个人还是社会仍然具有实用价值，科学教育就不能脱离文科教育。
首先，人文社会科学培养的核心技能具有长期的实用价值。
美国93% 的雇主认为批判性思维、沟通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最重要，而这些恰恰是文科生通过大量的阅读、分析、辩论、写作练就的，各种技术技能会过时，而“软技能”会永久发挥作用。
其次，人文社会科学有利于技术创新和变革。
人文社会科学让人们了解世界的运行和人的行为，不管人们的数学和科学技能有多强，他们仍然需要知道社会经济如何发展、人们需要什么……否则技术创新无从谈起。
在技术渗透到每一个领域的今天，文科尤其是人文学科虽然不能为学生创造一份高薪工作，但是，它们还是会继续在高等教育占有一席之地，人们选择人文社会科学更多的是为了提升综合能力而不是为了职业。
选择专业不是选择职业
跟国内高中分文理科类似，北美学生进入高中后，也会根据将来大致的专业方向选课，我女儿有些同学早早锁定未来的专业，不仅提前学完课程，还选修很多相关的AP课程，并且参加各种学术竞赛，奠定自己在这个专业领域的申请优势。
我也曾经为我女儿未来的专业方向焦虑过，但是，我现在改变了想法。我觉得高中阶段不需要太关注专业方向，应当着重构建良好的知识结构和培养自学能力，所以我建议我女儿把主要课程都要学一遍。
其实大学本科的专业和未来职业相关性很小，只有27%的大学毕业生从事的工作与他们的专业有关，和职业学校不同，大学教育的首要目标是为一生做好准备，具体的大学专业选择可以考虑如下因素。
首先，追寻个人的天赋和兴趣
大学专业选择是从孩子们自己的兴趣、倾向和对可能的职业道路的感觉开始，那么，当专业兴趣和收入相冲突的时候怎么办？
如果我女儿决定主修人文科学，我想我还是会支持她。
主修某一门学科并不决定未来的职业走向，重要的是在学习学科知识的过程中，学会思考和解决问题，培养自学和研究能力，而这些可以转化为任何领域的成功因素。
不过，感兴趣的同时还必须擅长，高中英文没学好的人主修历史很困难，一个数学很差的人是不能主修物理的。
现在很多父母不管孩子是否合适，强行将孩子推向热门的STEM领域，结果很多人学不下去，导致STEM 专业的流失率高达48%。
朋友中还有一个极端的故事，搞计算机的父亲强迫女儿选择计算机专业，在父亲辛苦的辅导下，女儿终于勉强大学毕业，现在女儿没有能力完成公司项目，还要父亲帮着做，我不知道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
当然，孩子未来的职业和收入也是需要考虑的，如果本科专业不好就业可以通过硕士转到法律、医学院等专业，还可以通过双专业或者辅修一些实用的专业，甚至可以通过实习或者参加职业培训提升就业能力。
第二，主修基础学科
我将来会建议女儿选择诸如数学、物理、化学、英文，或者是理论性较强的经济学，政治学，心理学等学科，因为基础学科不仅更加有利于智力和学术能力的发展，而且也是为未来专业转换和终身学习打下坚实的基础。
大学四年本科期间，是人的一生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机会，可以专心致志地学习一些有深度的学科，可以大幅度地提升自己的学术能力。
文史哲和数理化是一切应用学科的基础，虽然学习难度相对较大，但是适应面广，可以有很多机会切换到别的领域，为将来的工作和专业学习提供了更加广阔的空间。
比如主修数学专业的人，可以切换到任何STEM专业和职业，甚至还可以转到经济学和商科领域。
专业设计还需要考虑到文理融通，主修STEM 和人文学科的双专业被看作是最佳组合，但是，同时主修这两个领域是需要极高的天赋，不是普通孩子能够做到的。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可以做到文理兼修的，如果我女儿将来选择STEM领域，我会建议她辅修英文或者历史；如果她将来选择人文社会科学，我会建议她辅修数学。
第三，不要选择商科
商科比人文学科实用而且又容易学习，因而成为最受欢迎的本科专业。但是，越来越多的专家质疑商科的学习价值。
商学院可以让学生轻松毕业，但是没有教给学生多少有用的东西，商科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提供阅读、分析、写作、沟通以及批判性思考等职场最重要的“软技能”训练。
根据调查，商科专业的学生在校园里的学习时间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少。他们花在阅读和写作上的时间也比其他专业少。
一项对德克萨斯州10 所公立四年制大学的分析发现，在获得商业学位所需的 40 门课程中，只有一门需要 20 页或更多页的写作作业，只有三门需要至少 10 页的作业。
美国国家标准化测试的结果发现，商科专业的学生在大学期间在批判性思维、写作和沟通以及分析推理方面的进步明显不如别的专业的学生。
马斯克在2020年《华尔街日报》CEO 年度峰会期间，炮轰MBA教育没有价值，批评美国公司过于MBA化。
而《哈佛商业评论》最新发布的年度全球最佳 CEO 排行榜，似乎也在证实MBA风光不再，拥有工程学位的全球最佳 CEO人数已经连续第二年超过MBA背景的CEO。
总之，大学专业并不是事业和生活成功的关键，大学是让每个人探索自己喜欢的学科，了解自己日后擅长的领域，积累进入职业生涯所需要的技能。未来的成功是由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决定的，明天属于那些不断在工作和专业之间循环学习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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