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的几个“为什么”
作者：李肇星
曾任外交部发言人、常驻联合国代表、驻美国特命全权大使、外交部部长等职务，著有诗集《青春中国》、散文集《远行的诗情》等作品。
音频
正文
1
雪茄为什么那么有名
在古巴西部比那尔德里奥省，工人在烟叶种植园库房里晾晒烟叶。
古巴是烟草种植大国。据记载，古巴人是世界上最早的雪茄烟民。哥伦布初次踏上古巴的土地，就看到土著印第安人手里总是拿着一根未燃透但仍在冒烟的干树枝和植物叶，不时地放到嘴里吸，冒出的却是烟雾。
他让水手去问岛上的土著人：“这是什么东西？”土著人听不懂水手的话，就回答：“Sikar！Sikar！”意思是用火烧这种烟叶产生的香味。哥伦布以为“Sikar”就是这种东西的名字，于是把它称为“Sikar”（雪茄）。他把雪茄带回欧洲，献给西班牙国王。随哥伦布来古巴的水手自然成为第一批吸雪茄的欧洲人。
古巴雪茄
只有古巴沃土才能种出最好的烟草，来自古巴的手制雪茄更是独步全球的极品。古巴西部的比那尔德里奥省有着肥沃的红土壤，最适合雪茄烟叶的生长。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嗜烟的英国首相丘吉尔有一次从哈瓦那购买了5000支“罗密欧与朱丽叶”牌雪茄。这个品牌的雪茄越来越有名，已经成为目前最负盛名的雪茄。
卡斯特罗当游击队长，时常用抽雪茄来庆祝胜利。他担任国家领导人后，人们经常从媒体上看见卡斯特罗或手持雪茄谈笑风生，或口叼雪茄凝神沉思。这为古巴雪茄做了最好的广告。
抽雪茄的卡斯特罗
卡斯特罗从15岁起抽雪茄，而当年他领导的古巴革命，主题竟是“反雪茄运动”——反抗烟草资本家和种植园主对老百姓的剥削。为此，卡斯特罗一度特意戒了雪茄。
革命胜利后，他发现，建设社会主义同样需要资金，而雪茄是古巴出口创汇的重要来源。于是，古巴政府鼓励生产雪茄，还常把雪茄作为礼品赠给外国朋友以扩大影响。
胡锦涛主席访问古巴时，与卡斯特罗先后进行了大小范围的会谈，谈得很好。会谈过程中，为了表示对中国客人的友好，古巴礼宾官端出一盘雪茄。他先走到胡主席身边，礼貌地问要不要雪茄。胡主席不抽烟，表示不要。礼宾官依次询问中方代表团成员，大家都没要。
我看到这种情况，担心古巴朋友会误会中国人不给面子，连古巴最好的东西都不要，当礼宾官走到旁边的时候，从不吸烟的我伸手要了一支，悄悄装进上衣口袋。
晚上回到宾馆，我发现我房间有一盒上好的古巴雪茄。一打听，只有我一个人有雪茄，代表团的其他成员都没有。原来，古巴朋友误认为中国代表团成员中只有我一个人吸烟。其实，他们大错特错，代表团有好几位每天一两包烟的部长级“烟鬼”，他们保持着中国人表面“客气”的传统，看着人家送雪茄，心里痒痒的，却不好意思拿。偏偏我这个不吸烟的人“不客气”。我的“不客气”反而让主人高兴。我暗自得意：让我的“烟鬼”朋友们后悔去吧。
可我不善于做“保密”，这事让代表团的几位我敬重的“烟鬼”知道了，他们纷纷来到我房间，那盒雪茄很快被一抢而光。
其实，我能“智慧”地把一根雪茄揣进口袋，是因为汲取了“文革”期间新华社驻波恩记者王殊的教训。
毛主席对王殊关于“帝国主义阵营不是铁板一块”的判断很欣赏，曾请他到中南海交谈，时任外长乔冠华作陪。年轻的王殊太激动，很紧张。毛主席便自己点上一支烟，又递给王殊一支，亲切地安慰他：“咱先抽抽烟，放松一下。”这是伟大领袖送的烟，王殊舍不得抽，想走时悄悄带走。不料，乔部长见状即说：“小王不抽啊！那我抽了吧。”乔“老爷”真抽了，“小王”后悔莫及。“小王”后来当过驻德国大使和副外长。
2
为什么社会稳定
古巴是一个欠发达国家，可又是一个社会安定的国家。古巴领导人常说：决不会遗弃一个人，决不让一个人流落街头，决不关闭任何学校和医院。
古巴首都哈瓦那街景
社会公正平等、人人享有社会保障是古巴社会稳定的重要原因。政府实行全民免费教育和免费医疗，收取低价房租，对城市居民的食品和基本生活用品实行低价定量供应。有人称古巴是拉丁美洲收入分配最公平的国家。群众不埋怨政府，认为困难是美国封锁造成的，相信在卡斯特罗领导下一切会好起来。
就医疗而言，全国建立了社区、市级、省级、国家级四级医疗体系，居民终身公费医疗，是世界上人均医生最多的国家之一。古巴人均预期寿命78岁，名列世界前茅，多项主要公共健康指数达到了发达国家的水平。陈竺任中国卫生部长时曾赴古巴取经。古巴还通过“出口医生”来强化自己独特的势力，共向77个国家派出5.4万名医护人员。“医疗外交”改善了古巴与许多国家的关系。
古巴政府实行全民免费教育，保证每个公民不论种族、性别、出身都享有平等受教育的机会。古巴教育体系完备，全国适龄儿童入学率达100%，99%的学生可接受中等教育，愿意学习的人均可接受高等教育。古巴高等教育历史悠久，著名的哈瓦那大学建于1721年，也为新中国培养了不少外交官。
哈瓦那大学
古巴社会的文明程度较高。大人孩子都讲礼貌；食品供应再紧张，也没有人哄抢；公共交通再困难，也都有秩序地排队上车。
一次我访问古巴，向街上一位年迈妇女买花生米，我多付了她两个美元，请她不用找钱，她坚决拒绝。她的自尊和自强精神让我敬佩。
党的干部廉洁奉公，也是古巴能够保持社会稳定的重要原因。在物资匮乏的特殊时期，广大干部能和群众同甘共苦，一样“凭本供应”，不搞特殊化。古巴党内规定，公职人员外出，路遇要求搭车的群众，如有空位又顺路，一律不得拒载。
3
为什么能顶住美国压力
1959年古巴革命胜利后，美国就想拔掉这个“眼中钉”，一直试图通过政治、经济、军事等手段干涉古巴内部事务。在不到200年的时间里，美国对拉丁美洲采取过140多次军事行动，仅在20世纪就先后推翻了拉美大约40个政权，但古巴是唯一的例外。美国人无可奈何地说，美国都换了十多位总统了，卡斯特罗依然站在国际舞台。
古巴外长罗德里格斯曾说：“我们有过问题和挫折，但没有犯战略性错误。”有专家分析，古巴共产党比较廉洁，党群关系比较好，人民有不屈不挠的革命斗争传统。
古巴民众在首都哈瓦那举行游行，要求美国结束对古巴的封锁。
多年来，古巴在国际上广交朋友，已打破美国的封锁。美洲35个国家除美国外，都恢复了与古巴的正常关系。
2009年，美洲国家组织结束对古巴长达47年的孤立政策。在对美斗争中，古巴策略灵活，有理、有利、有节，不屈从于压力，也不蛮干；积极开展民间外交，与美国学者、议员、企业界及宗教界人士和旅美侨民广泛联系，还多次邀请美国前总统卡特访古。
我常在国外跑，常对其他国家进行对比观察。40多年前我到发达国家，觉得中国缺少的是高楼和汽车，现在羡慕它们的则是青山绿水……以前到发达国家，觉得朴素勤俭是我们的突出优点，现在发现外国朋友请客吃饭多是一菜一汤，不劝酒，菜基本不会剩下，比我们节俭多了。
每一个国家都有独特的地方，古巴就有这么多值得参考和学习的东西。我想起早年读过的毛主席《论十大关系》中的话：每个民族都有它的长处，不然它为什么能存在？为什么能发展？
毛主席多有先见之明！我觉得，看世界就要多看人家的长处，学人家对我们有用的优点。我们国家越来越富强，却仍要有平常心、有谦虚好学的态度。
— END —
文字 |《说不尽的外交》李肇星（出版于2014年）
图片 | 网络 编辑 | 走近外交 霖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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