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物学博士到外交官
作者:唐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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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生于北京,在清华园长大;1968年从清华附中到晋西北农村插队;1973年进入山西大学学习;1978年考取研究生和国家公费留学资格,次年赴加拿大温莎大学留学,获得运动生理学硕士和生物学博士学位。
1985年进入中国驻加拿大大使馆,先后任二秘、一秘,从事中加高等教育交流和留学生管理工作。
1989年回国,任国家教育委员会(后改称教育部)职业技术教育司综合处处长,1992年调任陕西省科学技术委员会副主任、党组成员。
音频
正文
1985年9月,我与妻子黄湘开始在渥太华的中国大使馆教育处工作。此时,加拿大有来自中国的公派留学人员约2000人,分布在10个省的50多所高校和一些科研机构,另外还有数百名自费留学生。
作者成为外交官(摄于1985年)
大使馆教育处主要管理公派的留学人员,包括公费的研究生与访问学者及所谓“自费公派”的人员(指获得加方资助,国内单位批准以“公派”身份出国学习的人)。
我们初到使馆工作时,国家教委给我们定的级别都是三等秘书。当时加拿大政府限制中国外交官人数,作为变通,我们以“中国教育交流协会驻加拿大联络官”的名义在教育处工作,使用绿色的中国公务护照。
教育处有官员五人,还有倪参赞夫妇和一位一等秘书。一开始的分工是我偏重于与加方的教育交流工作,黄湘参与内部与留学生的财务管理。
作者使用过的护照——中间的是中国外交护照,左右均为联合国通行证,右边红色的为高级官员使用,享有外交特权。
我们这个联络官的对外身份使用了一年多之后,加方解除了对中国外交官的人数限制。那时我已经升为二等秘书,我们的身份也就变成了中国大使馆二等秘书(当时在编的外交官配偶对外都使用夫人的身份),换领了红色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护照。
学者转做外交官也还有一个适应过程,尤其是要练就外交官的各项“基本功”,例如:熟悉国家的总体外交政策,以及对驻在国外交的各项方针、基本的外交礼仪和保密规定等。我对加拿大的教育和中国留学生的情况都不陌生,所以很快适应了新的工作岗位和新的生活。
当时渥太华的中国大使馆有外交官40多人,算上工勤人员和家属近90人,算是中等规模。加拿大是最早与中国建交的重要的西方国家之一,历届中国大使级别都很高,早期黄华、章文晋出使加拿大之前都是外交部副部长。我们到使馆时的大使是余湛,也曾任外交部副部长。
那时的中国外交官不能带家属随任,也有夫妻双方都在大使馆工作的,但是不能带子女。我们在馆工作后政策已经有所变化,配偶可以作为编外人员随任,如不随任,也可以公费来探亲一次。后来国家的政策更宽了,子女可以来国外上学,连父母都可以来探亲了,不过我们没有赶上这个好时候。
作者与妻子黄湘在北京(摄于1979年)
以前我们的外交官是供给制,国外管吃管住,只发少量零用钱。我们到馆前已经改为薪金制。不过那时薪金标准不高,记得我做一等秘书时月薪不过200美金,与今天我们驻外的外交官的薪金标准差得实在太远了,吃饭仍然是食堂制,但要交伙食费。这里,不妨回顾一下20世纪80年代中国外交官的衣、食、住、行。
1
衣
刚到大使馆,我就发现我们的外交官出去活动和在馆内接待来访者时都西装笔挺,不过面料和款式都相近,因为大都出自北京百货大楼的外交人员服务部或“红都”服装店。而只要是在馆内办公,大家则穿得越随便越舒服越好。
“红都”中山装
我们的办公室都不对外,会客有会客室。大门口的值班员通知谁有客人,此人就在办公室换上西装下去会客。办公室里没有人穿西装、打领带,都是便服加布鞋,还有穿拖鞋的,图个舒服。
我由于几年的留学生活,不太习惯这种洒脱的着装方式。我觉得在办公室穿着整齐,反映一种积极的精神面貌与工作态度,而且是对同事们的尊重,所以我到馆工作后坚持每天上班都穿西装、打领带。
一开始,我打领带去食堂吃饭,其他处室的同事总问我是不是有外事活动,因为大家都是有外事活动才着正装的。教育参赞对此很赞同,后来先是教育处的其他同事开始上班穿西装、打领带,再以后,使馆大部分同事也都开始上班着正装,这也是我们逐渐开放的标志。
那时我们的薪水不高,不可能买名牌衣服。国内做的衣服又不大够水准,如何买到物美价廉的服装就成了一大学问。
渥太华的大百货公司每年会有一两次大减价活动,服装集中在一个体育馆里减价出售,这是我们这些不富裕的中国外交官添置衣服的好机会。几次采购回来,外交官都穿上了外国生产的西服。虽然在对外活动时常会“撞衫”,但毕竟阵容明显改观了。后来外交官的收入逐渐提高了,衣服的质量与款式自然也就不大一样了。
与妻子黄湘在加拿大(摄于1983年)
使馆的女同志们早先是不化妆的,也不太注意着装搭配。黄湘从留学生中来,很注意仪容整齐,她和馆内几位年轻女同志每天化妆,换不同的衣服。其他女同志看了,也慢慢注意起衣着打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时只是需要有人带个头,当时的余湛大使和夫人左伊对她们此举也很支持。
2
食
中国驻外的使馆从开始供给制就是吃食堂,我们在时仍如此。使馆那时共有四位厨师,都是南方来的,年轻且手艺好,使馆的宴请和招待会都是他们做。渥太华的外交使团都知道中国大使馆的饭最好吃,绝非外面中餐馆可比。
那时我们使馆的饭厅在地下室,各处室都有自己固定的餐桌,每个人有固定的座位。早饭通常是稀饭、咸菜、馒头、牛奶,一周一次豆浆、油条。我留学时就养成晚睡晚起的习惯,从不去吃早饭,唯有吃豆浆、油条那天才会例外。
中饭和晚饭都是两菜一汤,一荤一素,随便吃,没有限制。大使夫妇单有一个小桌,但是饭菜与所有人都一样,无任何特殊。
使馆每个月要吃一顿饺子,每逢此时,所有女同志都去厨房包饺子。女同志在一起七嘴八舌,热闹非凡。秋天,总有当地华人送来一些大闸蟹,食堂会在周末摆出啤酒,让大家痛饮一番。
外交官常在外面吃饭应酬,我们请加方多是在当地的中餐馆,加方请客大都在高级的西餐馆或大酒店的餐厅。几年内,我们光顾过渥太华的许多餐馆,但是觉得吃得最舒服的还是在我们中国大使馆自己的饭厅。
3
住
中国大使馆所在的建筑原来是一座修道院,使馆各单位除教育处外均在这里办公,宿舍也在这里。那时的条件不好,每对夫妇只能有一个单间。后来国内几次派工程队来改造,有了带洗手间的宿舍。
中国驻加拿大大使馆
我们教育处20世纪80年代初就在使馆附近买了一栋三层小楼,除二楼作办公室和会客室外,还有三套单元房可供居住,这在当时算是比较好的条件。
我们离开以后,使馆又曾几次改建,办公与居住条件有了很大改善。再以后,外交官就可以到外面去租房住了。那时我们使馆有一个面积很大的后花园,有花有树有草坪,饭后大家都喜欢在那里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多年后的2017年春,我去渥太华主持一个国际会议,应新任驻加拿大大使卢沙野和教育参赞杨新育之邀再访中国使馆,看到馆内的条件与30年前相比,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4
行
在加拿大,汽车就像一个人的腿,没有车寸步难行。我们那时使馆的车辆是不缺的。大使的车是一辆凯迪拉克,很气派,也很舒适。我们的车都挂红色的外交牌照,警察对外交车很客气,即使违章,只要不太过分,一般也不找你的麻烦。
那时中国外交官自己开车的还不多,使馆有三名专职司机,主要负责给大使开车并开公务车,教育处官员则自己开车。我和黄湘在留学时就有驾照,在教育处各开一辆别克牌轿车。黄湘恐怕要算是中国驻外使馆领馆中最早开车的女同志,也给馆内其他女同志学开车带了个头。
为了丰富业余生活,使馆经常组织大家在周末去郊游野餐。此时,十几辆红牌外交车一起出动,排成长龙奔向风景点。食堂为大家准备丰盛的食物,有各种烧烤、主食和饮料。在绿色的田野上和清澈的河流旁,大使、参赞与工勤人员一起野餐。我们坐在草地上,伴着清清流水,仰望着蓝天白云,陶醉在大自然中。
每年春节,使馆会在除夕夜聚餐。饭后是联欢会,每个人都上场表演节目,大使夫妇亦不例外。在回荡着歌声与笑声的大厅里,我们忘却了身在异国他乡,只感到集体的温暖。这样充满同志之间真情的欢乐时刻实在令人难忘。
作者及夫人与余湛大使(右一)和大使夫人左伊(右三)在一起(摄于1986年)
我们初到使馆工作时的大使是余湛,他是一位老革命,有丰富的外交经验,当过外交部主管东欧事务的副部长。我曾经亲眼见过他在使馆遇到突发事件时不慌不忙、沉着指挥的大将风度。他和夫人左伊都没有架子,平易近人。在饭厅,我的位子就在大使夫妇就餐的小桌旁,我有时会端着饭碗向余大使请示事情,他毫不在意。
接任的大使是担任过外交部美大司司长的张文朴。说来我家和他家还是世交:我的祖父在20世纪20年代留美回国后,在清华大学政治系任教,当时的系主任就是张大使的父亲张奚若,两家都认识,私下里我还应该称他一声叔叔。
张大使业务能力极强,中英文俱佳,对部属要求严格,在他手下工作一点松懈不得,同时也能够学到许多东西。
余大使多年前就已经谢世,后来我们还去看望他的夫人左伊。2018年我退休后,与黄湘一起去看望了张文朴大使和夫人张沛,九旬高龄的张大使思路一如既往敏捷。
1989年国庆招待会上,作者与张文朴大使(左二)和大使夫人张沛(右二)合影。
说实话,30年前我们在中国大使馆工作时各方面条件都不算好,半供给制的集体生活有种种不便,但是同事之间与各单位之间非常团结。使馆在前后两任大使余湛和张文朴的领导下,充满了团结活泼的气氛,至今回想起来,仍然令人神往。
— END —
选自 | 《我在国际组织的25年》
作者 | 唐虔 转自 | 外交官说事儿
图片 | 网络 编辑 | 走近外交 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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