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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金庸离世更令人难过的,是那个理想时代的不再

非非马 非非马FM 2020-10-30

非姐说

江湖早已失落,一个时代早已终结。



01


金庸离世,朋友圈和订阅号都沦陷在了对他的深情悼念之中。



仿佛,所有人都成了金庸迷;仿佛,我们依然还在那个侠情万丈的理想时代。


人们慨叹,金庸的离去终结了一个时代,自此江湖再无金大侠。


可是,再无金大侠是真的,但金庸式大侠时代的终结,却要远远早于他的离世罢。


相比于金庸本人的离世,我更伤怀的,是那个理想时代的远逝。


因为,我们的时代,热血不再,古典不再,再无可能出第二个金庸了。


02


作为一个上世纪70末生人,我算亲身经历了金庸于大陆的红极一时,那是上个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中叶。



我相信很多和我同龄的金庸迷都曾经有过一些共同的体验:


教室里疯传着一本或者一套缺页少角的金庸小说,我们如饥似渴地传阅,拿到手后,不管是第一册,还是第二册、三册,都不打紧,开看起来。金庸的小说,总有这样的魅力,无论是从哪一册开看,都毫无进入的障碍,一读便上瘾。我的很多本金庸,都是从中间不知哪一册开始看的。


我们也总忍不住在课桌下藏着一本,早读课,甚至哪怕是语文课、数学课,也忍不住边听课边看,直到被老师“抓获”。我当然也“不幸”被抓获过。


我至今记得那是《天龙八部》的第二册,我上初二,班主任说:书我先代管,期中考试不出前三,就还书。后来我考了第二,老师守信还书。那书承载着诸多同学的“期望”,我也算释了重负。


我也和班上的很多同学一样,诞生过自己写武侠小说的冲动,不过大家基本都是写了开头一章或几章,便没了下文。读小说容易,可写起来,是另外一回事儿。


我们还曾一起,万人空巷追看84版《射雕英雄传》,搜集翁美玲黄日华的所有贴纸……


03


那是武侠小说在中国大陆的黄金时代。那是一个人们还喜欢阅读纸书的时代,也是社会正处于转型之中,人们被时代的潮流裹挟着,无知无觉、半推半就地奔向商品经济、消费主义的时代。


我自己,也在最适合读金庸的年纪——人生的少年时期,大学之前的中学时代,看完了所有的金庸小说,还有古龙、梁羽生、卧龙生,甚至是全庸、占龙的小说。



特殊的社会历史阶段与个体的人生价值观形成时期交汇——不夸张地说,是金庸、古龙的小说,完成了我们那一代人的三观教育。(琼瑶、岑凯伦、亦舒等言情小说作者,则教育了我们那一代女生当时的爱情观。)


04


今早还看到我的朋友,比我大一岁的南京大学鲁安东教授在朋友圈发的moment:


约莫是小学三四年级,拿着《新华字典》开始读《射雕》,也因此《射雕》一直是我最喜爱的一部武侠。它塑造了一种人格,一种投身更加宏大使命的“弘道”人格,使得主角从“侠客”上升到“英雄”。


我在下面留言:我也是从《射雕》开始看的,只是那时已经上初一。


他回复:对人格影响还是挺大的。


是的。



05


曾经热爱武侠小说的人,多少都有些理想主义和社会使命感。只是,在现实的洪流中,有些人彻底改换了曾经的精神图腾;有些人默默把它放在了心底,行为上放弃坚守,心里却有念念不忘;只有很少数人还在行为上竭力靠近与维持。



这两日在朋友圈、公号圈深情悼念的,大体是这后两个群体吧。


我和鲁安东教授合作过《南京长江大桥记忆计划》展览在伦敦设计双年展的展出。他在我看来,算一个难得的理想主义者。年过不惑,依然还激情澎湃地去做一件没什么经济收益,只有社会意义的事儿。


今天看到他的这段话,我完全理解了他为何会对“大桥记忆计划”有如此丰沛的热情。若没有点超常的热情和精神,这样一个吃力不讨好的项目,怕是很难坚持。


这里面,我看到了金庸小说(是小说,不是金庸本人)影响的影子。


06


可我必须也得说,鲁教授这样的人,在今天很少了。


时代的土壤的确不同了。


无论是当年阅读金庸的成年人,还是少年人,都得在现实中去验证自己的价值观,而后根据现实的“反馈”,重新调配自己的价值观配方。


自厚黑学在中国兴起的那个时刻起,武侠小说所代表的那个传统与理想的世界,其实就已经失落了。


宫斗剧流行的社会,怎么可能会和武侠小说流行的社会,是同一个社会?



在传统的武侠江湖里,推崇的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人的信与义是行走江湖的硬通货。在那个江湖里,过程远比结果重要。


可在信奉成功教的消费主义社会里,钱成了唯一的硬通货。获得金钱之后所代表的“成功”,几乎可以洗刷一切“成功”路径上的不清洁。越来越多的人,只认一个逻辑:成王败寇。


所以,《如懿传》里作为宫斗loser的如懿,不会畅销,也不太受待见。


07


下午我和23岁的助理小姐姐软软聊金庸,她说,她直到上大学才开始看金庸,看过两本,但并没有觉得很吸引。我说那你少女时代看的是什么?网络小说啊……比如顾漫的《微微一笑很倾城》、《何以笙箫默》。


是性别差异吗?软软说她的同龄男友,一本金庸都没看过。他们俩对金庸的主要认识,来自于翻拍的金庸剧。


他们当然不能代表全部,但有相当程度的代表性。金庸,对他们95后生人而言,只是那些流行剧的原作者,仅此而已。



所以,他们印象最深刻的,是《倚天屠龙记》,因为在他们的年纪,这部剧恰巧是被翻牌和播出得最多的。


08


看剧和看原著,当然是不同的。读热媒介和冷媒介,也是不同的。



而这样一批年轻读者成长期的阅读物,无论是视听的,还是文字的,都极大丰富,远不似我们当年。


除去这个原因,我们那一代人还是深受集体主义教育的一代,小我向来都是要被放在大我之后的。


大我是什么?

是为国为民。

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先天下之乐而乐。

在他们的人生价值序列里,是家事、国事、天下事。


可新一代人,是更崇尚个体主义的一代——绝不是说这不好,只是客观地在讲述这个时代精神的变化,他们强调个体要远甚于集体。


当然,当年接受集体主义教育的我们,到了今日,大多数也都已变成了社会上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这样的社会,和金庸那个行侠仗义的江湖,压根不再是一个精神气质。


江湖早已失落,一个时代早已终结。


09


回顾金庸一生,撇开他富有争议的第三段婚姻不说,他一生主张社会正义、公道,追求真善美,是中国传统士大夫文人理想践行的一生。


他一直强调自己的核心身份是报人,因为那最能投射他的人生理想。“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他这一代心怀天下的报人,是要积极干预社会进程,有志于推动社会进步的。


他1959年创办《明报》,“明”取明辨是非之意,《明报》的发刊词是“公正、善良、活泼、美丽”。



他的办报宗旨也几乎就是他武侠观的体现:


“侠气,干预社会,对好的人和事件进行赞扬和表彰,对坏的人和事情进行批评和反对。


一张报纸,它有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并不是下三滥的讲金钱的报纸,会屈服于商业利益或者权力。”


他因强烈反对文革成为暗杀目标,严重时曾远避欧洲月余。为防止被跟踪,他曾准备10块车牌每天换一个。


可他说:“生命受到威胁,内心不免害怕,但我决不屈服于无理的压力之下,以致被我书中的英雄瞧不起。


他也是个极为勤奋的报人,除了下班后每天坚持写一节武侠小说,还坚持每天亲笔撰写800字社论,褒贬天下大事。并且,完美主义的他,写得极慢,字斟句酌,不断修改,每每都要改到交付印刷的最后一刻。

 

勤奋,在这个时代不鲜见,但他这样为了新闻理想的勤奋,到今时今日,已经罕见。因为,大时代的气候与土壤不同了。


10


对金庸的离世,其实我们多少做好了些许心理准备,毕竟他已94岁高龄,谣言都传了不知几回。


而比起他的离去,我会更感伤一个热血时代的逝去。


没有了他这个符号性的存在,余下的时代侠客们,更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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