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止痛药帝国一手打造的数百万美国人的阿片瘾
2019年1月9日，星期三
陌上美国
如果要问美国制药业最大的丑闻，最祸国殃民的事情是什么，有一个答案一定能冲进前三。那就是创造了止疼药神话，多年雄踞销量榜第一的，奥施康定(OxyContin)。
这是由洛杉矶时报最全面地披露的，轰动一时的大新闻。
1996年，一家私人公司，普渡制药，雄心勃勃地推出了一款新的止痛片，以止痛周期长达12小时、是其他任何止痛药两倍长度的傲人药效为主打，一亮相就横扫市场。
丰厚的利润纷至沓来，凭此神药，普渡公司就盈利310亿美元。
然而，深埋金钱下的真相却是：
在奥施康定投放市场以前，普渡制药公司已经知道，一些临床实验结果显示，镇痛作用无法达到12小时。实际上上市后此方面的抱怨也从未间断。
来自医生、药物销售人员、使用者等等人群的反馈显示，奥施康定会给服用者带来一定的副作用。患者可能会出现难以忍受的戒断症状，包括对药物的强烈依赖。
普渡制药公司采取各种手段建议患者在遇到药效无法达到12小时的情况发生时，增加剂量，而不是提前服药。这种强劲且功利的宣传，导致至少一半以上的奥施康定长期服用者用药剂量处于危险警戒线之上。
奥施康定的止痛能力或者说毒性，是吗啡的2.2倍。
10毫克的奥施康定相当于22毫克吗啡的效力 darknetmarkets.co
卡芬太尼等于1万倍吗啡，芬太尼等于100倍吗啡，海洛因等于2倍吗啡。
奥施康定在麻醉剂型止疼药中，也有贵族般的身价。早在2001年，最小剂量10毫克一粒的药丸，一瓶售价就达到97美元。而最大强度80毫克一粒的，一瓶卖630美元。
在神药创造巨大利润的背后，冷酷的另一些事实却是：
根据美国政府的全国药物使用和健康调查，在过去20年中，滥用奥施康定的美国人超过700万；
成为造成美国人对处方阿片类药物上瘾的祸首；
自1999年以来，已有近20万人死于过量服用奥施康定和其他类似止痛药。
专家表示，当像OxyContin这样的麻醉型止疼药失效的时候，患者可能会出现身体酸痛、恶心、焦虑等症状。而下一次服药后，痛苦得到缓解，有的人会产生一种疼痛和兴奋的循环，从而助长成瘾。
华盛顿大学-圣路易斯医学院的神经药理学家Theodore J. Cicero，研究主攻方向是阿片类药物如何影响大脑。Cicero指出，药力持续不了12小时的情况，恰好成为一个致瘾形成的机制。
那么这款药当年为何能通过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的批准，投放市场？
1989年在波多黎各的两家医院，奥施康定首次进入临床实验。在由普渡制药的研发人员设计和监督、并由该公司支付的临床研究中，90名妇女接受了单剂量的治疗。其中没有一个常服用止痛药，因此她们对药物可以有更灵敏的反应。
根据FDA的相关研究分析，即使如此，超过三分之一的服用奥施康定的女性在开始的8小时内疼痛重新发作，接近一半的女性不到12小时就需要提前服用更多的药物。
但是该研究的结论是，OxyContin安全有效，能缓解疼痛，且持续时间长于当时的其他止痛药。
为了获得FDA的批准，普渡公司必须证明OxyContin是安全的，并且与市场上的其他止痛药一样有效。必须证明OxyContin至少能让一半以上的患者镇痛时间在12小时以上。普渡公司提交了波多黎各的临床研究报告。
6年后，FDA于1995年批准了该申请。
主导FDA对该药物进行医学审查的，是Curtis Wright博士。根据Wright十年前一次诉讼官司中的证词，在奥施康定获得批准后不久，他离开了FDA。一年多后，他却到了普渡公司新产品开发部就职。
一方面，奥施康定创造了止痛剂新时代。一瓶几百美元的不菲售价，巨大的商业价值，带来了公司创始人跻身财富杂志富豪榜，并迅速把梅陇、洛克菲勒等富豪家族甩到了身后。
另一方面，它拉开了一道闸门，成为美国人从谨慎使用麻醉类止痛剂到防备不足之下渐渐形成止痛药依赖的一道鲜明的分水岭。
根据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研究，到2010年，每五个患者中就有一个需要医生开麻醉类镇痛剂处方药。而奥施康定独占整个止疼药市场利润的三分之一。
其实，从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针对OxyContin的投诉就激增。公司采取了紧急而成功的公关。
2007年，美国司法部门展开刑事调查。普渡公司三名高级管理人员因隐瞒奥施康定的成瘾风险，而被判欺诈罪。普渡和高管们被要求支付6.35亿美元罚款。案件最后以缴纳巨额罚款的形式和解。而普渡公司以保护商业机密为理由，要求保密和解有关的核心法庭文件资料。于是，背后事实细节，与彻底天下大白，擦肩而过。因官司冲击，一时下滑的奥施康定销量，之后又快速重振雄风。
奥施康定的最大缺陷，就是有大量患者反馈药效无法持续12小时。对于保险公司而言，一瓶几十粒药就售价几百美元，他们只按每24小时2粒的规格支付保险费。
但是，公司动员了大量的药物销售代表、广告和游说，用近乎疯狂的商业宣传形式，支起了一个12小时只需一颗，止疼药界革新性神药的形象。而“药力持续12小时”的信息，成为公司洗脑式销售宣传的核心。如果遇到医生抱怨OxyContin持续不了12小时，普渡公司的药代表会建议增加剂量的强度，而不是缩短服药间隔时间。根据公司宣传资料和其他培训材料显示，有的销售代表甚至私下提醒医生，可以告诉患者OxyContin的一次服用数量没有上限。
洛杉矶警察Ernest Gallego，在一次执勤中遭遇严重车祸，经历多次手术，并留下终身疾患。他从2012年开始，服用奥施康定。同年，一天晕倒在超市停车场，被送往医院。回家后第二天夜里，58岁的Gallego，再也没有爬起来。尸检报告显示，他血液里的OxyContin含量超过致死剂量。根据药瓶里剩余的药片数量推算，他服用了数倍于医生建议剂量的OxyContin。
LA Times
像Gallego这样，服用奥施康定等止疼药过量致死的美国人，每天就有4个。还有众多在生不如死中煎熬的活着的人。他们对自己药物成瘾生活的描述大同小异：“服药后头几小时一切美好，但是药效提前退去后，感觉自己像行尸走肉”；“药瘾发作时极度痛苦，我宁愿随时去死”；“我就像被掏空的僵尸一样，等待着12小时走完”......
丰厚的利益让公司和药物销售代表如同饿狼闻到了肉香一般，“卖！卖！卖！”他们似乎忘记，那些药效不足和成瘾依赖的隐患，正在一步步侵蚀越来越多的国民的身体。
2004年，对加拿大安大略省超过32,000名使用OxyContin和其他止痛药的患者的医疗记录进行分析后发现，每32名高剂量患者中就有一人死于过量服用。
不同调查研究反馈，有大量患者不能坚持到12小时，就开始因药力失效出现剧烈的副作用。而在多个独立的调查取样中，这种提前失效的患者比例有的高达70%，80%甚至90%。
后面，就进入患者动用法律武器与制药业巨鳄搏斗的故事了。
在奥施康定热卖的日子里，普渡公司的律师团队像消防员一样繁忙。处处灭火各种官司，“灾情”从东海岸到西海岸。他们的成功，直到2004年遇到西弗吉尼亚的一名大法官， Booker T. Stephens，而第一次严重受挫。
Stephens是西佛吉尼亚一名矿工的儿子，州巡回法庭历史上首位非裔法官。
他判决普渡公司败诉的决定意味着，有关OxyContin药效持续时间在过去十多年中的巨大争议和由此产生的相关问题，第一次有机会被全面地公布于众。大量的案件机密文件得以有希望在今后向集体诉讼律师，政府调查员，医生和记者曝光。
扳倒药业巨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围绕神药的调查和官司还在继续。大概一半的人，因为生物医药的突破从剧痛和生活不便中得以解脱。但是也有约另一半的人，陷入了止疼片上瘾，甚至犹如吸毒一样噩梦般的生活。
受麻醉类止疼药滥用困扰的人群，从富裕的麻州、加州，到经济不够发达的阿拉巴、西弗吉尼亚，遍布全美。这些州有一些议员在过去两年，为更深入地调查普渡公司，在奔走。控制止疼药滥用成瘾，揪出背后的见不得人的黑网，已经成为美国两党的共识。
2017年，美国政府宣布阿片危机为全国公共卫生紧急状态。
2018年， 美国与中国在G20峰会上进行贸易谈判，会晤后美方发布的申明的第一条，两国合作禁毒。
作者：琥珀风筝
注明：此文是立足于新闻性和社会性的报道。如有涉及很专业的医学、科学的内容，仅供参考，请勿当成科研文献研读。谢谢阅读。
参考：
1.https://www.latimes.com/projects/la-me-oxycontin-full-coverage/
2.https://www.latimes.com/projects/oxycontin-part1/
3.https://www.fda.gov/downloads/Drugs/DrugSafety/UCM208530.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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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生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