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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丨荆州青年还乡手记:故乡与异乡之间,我们究竟要落在何处?

荆楚连线 2021-05-03


文/荆楚连线

(荆楚连线微信公共账号jclx831)


记者夫妻大年初一的家庭会议:究竟要不要逃离北京?


作者 | 杨晶


异乡的北京难安眠,回到故乡难甘心,“何处落脚”成为了我和玉米这种夹心阶层最大的苦恼。


“该何处落脚”?要解决好这个问题,不仅要解决地理空间上的安顿,更要解决好心灵上的归宿——你的心灵,是否已经练就地足够清醒、强大而又海纳百川!


失眠:大年初一夜


大年初一,凌晨2点,老家荆州。


窗外远方原本就稀稀拉拉的爆竹声,早已没了半点声响。


我开灯起床去洗手间,随后妻子玉米也去。


“我半天都没有睡着,有点抑郁。”重新返回到床上的妻子说。


“怎么了,是不是下午睡得太多了,晚上我们不是才看了灯展挺开心的吗。”我问。


“不是,明早再说。”


根据往常的经验,我知道妻子一定又是想到了什么事。我催促道:“说嘛,你不说,我反而睡不着。”


妻子经不起我的再三催促,终于开了口。


“我在想,我们以后孩子的事。万一我今年生了孩子,谁来带,在哪上学,想着就睡不着。”


“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先怀上了再说。”


我知道这不是妻子第一次想这种问题,它们就像“不请自来的隔壁邻居”,时不时就会登门造访一次。


我原以为春节从北京回到老家能完全放松一下。


老家有亲人,有自己从小走到大的街道,有北京完全没有的市井美食。我们刚回到家的几天,努力寻着记忆,寻找着旧时的岁月静好,以图暂时逃避或忘却北漂烦恼。


然而,故乡其实已经大变。视觉上儿时巷弄被大量拆迁,新的高楼抹掉熟悉的天际线。听觉上,走到街上入耳的都是外来乡音,新的人口正在这里聚集,故乡成为了陌生的熟悉地。情感上,家里的亲人也在变老。时光它无声无息,却又锐利无比。明明才几个月不见,老一代人的脸上,以前从不见的皱纹,却那么崭新而又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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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别人的眼中也在一天天成熟。我们虽然自感并未老去,但无奈在周遭人眼里,我们刚刚被催完婚,又到了“被催生”的年纪。


精神放松貌似是个伪命题。异乡的北京难安眠,回到故乡难甘心,“何处落脚”成为了我和玉米这种夹心阶层最大的苦恼。


寻找:何处落脚?


我和玉米于2009年在湖北武汉一家都市媒体认识,当时我们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我老家在湖北荆州,在武汉读了六年书,四年本科,两年研究生,期间去了一年泰国,从事汉语志愿者工作,后来回国毕业后便进了这家报社。玉米老家是陕西宝鸡农村,在上海一所名牌大学读完新闻本科,便也被同样一家都市媒体招到了武汉。


我和玉米的家庭都“基础不牢”,一个城市贫二代,一个农二代。家庭环境养成的最大共同点,就是我们都希望通过自己踏踏实实的努力,改变自身命运,同时反馈家里,让家里人都过上好生活。然而,先天资本不足,该落脚何处,成为了我们最大的迷茫。


我们一同在武汉工作了三年,不过却总是水土不服,在武汉媒体里工作期间,总想着离开这里,自认孔雀大雁,一心往外飞,这也是那个年头武汉大学生的“群体心理”。


那时我在报社跑汉正街线。汉正街是武汉的一条百年商业老街,各种鱼龙混杂,典型码头文化,一开始我进街采访,用了太多敬语,书生气太足,自以为礼仪周正,谁知汉正街里的生意人,多是汉腔大嗓门直来直去,容不得半点复杂。常常我刚开口便被拒,直接被扫地出门,搞得我一度挫败。


玉米也是,在上海小资环境下浸淫了四年,习惯了精致,刚来武汉,发现武汉的街边小馆,墙壁黑黝黝一片却照样顾客盈门,百思不得其解。到了夏天,夜市里的膀爷一边喝酒,一边吃串,稍有不合,便“电闪雷鸣”,唾沫横飞,甚至大打出手,习惯了上海小清新的玉米对此感到极不适应。


现在想来,这都是“文青病”,令人啼笑皆非,但那时谁也说服不了我们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的心。


终于,在这家都市媒体待了三年后,我去了上海一家财经报纸任职,决心闯闯上海滩。谁知去了那才发现也不好呆,纵使是高阶的财经报社,周遭同事也都有点三心二意,毕竟正赶上纸媒衰弱,记者的工资从前几年的中等沦落到下游,许多上海本地同事况且压力山大,见我这个外乡人前来,无不都慨叹我的勇气。


后来有一天,我鬼使神差地遇上了一个去日本的机会,我从小一心想去当驻日记者,曾自学日语15年,二学位时又专业学习2年,虽然这次去并非从事记者工作,但是个极好的跳板。我想,我的人生“落脚点”应该就在异国东瀛了。与此同时,玉米则离开武汉,暂时去了北京,进入北京的媒体圈,我们约定待我在日本落脚再团聚。


只是,2014年4月我在日本凤凰卫视求职失败,无奈之下返回了北京,与玉米重新团聚。从武汉到上海,再到日本,折腾一路,完全没有想到,我们会在北京这个全中国最艰难的城市呆了下来。不过所幸,经过多年努力,2016年我们终于买上了一套30平方米的小房,随后终于结婚。


然而,30平方米的小房,又哪能成为我们真正一劳永逸的“落脚点”呢?


“北京的好医院建档很难,但我又不想随便找个医院生。”时光场景切回自家小屋。妻子一句叹气,一句忧心。


“好医院做产检还是靠谱点。然后你知道吗,生孩子疼,带孩子累,我曾经带我弟,一晚上被他吵醒好几次,都有了心理阴影,我真不想让自己的生活质量一下子就下降那么多。还有孩子的教育问题,你和我在北京都没有户口,孩子以后在哪里上学呢,连上幼儿园都是问题,我可不想回到你们荆州。我们好不容易从小地方奋斗进了大城市,我可不想我们的孩子从头来过。”


妻子当记者时也曾采访了不少北京外来家庭。有家里条件好的,就把小孩送到欧美,有的则送到泰国清迈读国际学校,据说那里又便宜空气又好,教学质量也不差。条件凑合的送进北京本地的私立学校也不错。大部分条件达不到的,日子就只剩求人、找关系加干着急。


妻子的烦恼,就像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涌入。我理解她的烦恼,我没有安慰太多,只是一边耳朵听着,一边心里恨自己2017年没有更加努力点。


如果说北京的户口是个硬门槛,大部分人都难以克服。不过财务不能相对富足,我则认为是自己的问题。我和妻子在北京,目前的收入两个人过虽没有问题,但万一孩子出生,可能就会捉襟见肘。


“明天我们开个家庭会议,跟你爸爸和阿姨说下,看她们怎么说。”妻子说。


我说好。之后,妻子在辗转反侧中终于艰难地睡着,我则失眠到清晨6点。


年初一的会:来自家人的声音!

 

我想象不到我们能开一个像电影里那样“家庭成员正襟危坐的会议”,因为这不符合我们家的风格。


我自幼生活在一个大家庭。爷爷奶奶在世时,是一个标准的四世同堂。爷爷出身于武汉汉阳没落的秀才之家,奶奶是旧社会童养媳出身,家风传统,情感不甚外露,大家有话,彼此都埋在心里,心照不宣。


祖父母育有6子。我的父亲在6个儿子里排行最末。不像他的5个兄弟饿过肚子,上过山下过海,据说在父亲成长的主要岁月,家里经济条件已经有一些改观,在祖母眼里,这成为了他“人生懈怠”的“外部环境”。父亲在我小时候与母亲离异,祖母便把我这个最小的孙子,变成了她的第7个儿子。


家族老照片


在众人眼中“不成大器”的父亲,当然亦有优点,就是心肠软,对全家30几口人都比较“穷大方”,逢年过节,就算是在家庭的麻将桌上赢了钱,他也会事后发红包“一散千金”,虽然他其实并没有多少钱。


父亲心里继承了祖父母“团结一家人”的遗志,每年过年,打牌是手段,把牌桌和饭桌搞得热热闹闹的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成为了他最擅长的才华。


父亲60岁了,以前我还指望着他努努力,翻翻身,现在我自己年龄也不小了,也略懂人生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他们这一代人的学识与教育决定了他们的人生,我不再奢求什么,只希望他能和也十分照顾我和玉米的阿姨,能够身体健康就好,其它的压力我来想办法承担。


妻子说要召开家庭会议,虽然这在我们这种情感不常外露的家庭,算得上“千古第一桩”,但也不可不开,大家沟通一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春节的意义,不就在于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心里话吗,一桌好饭菜倒成了最不奢华的日常。


早上7点,我来到父亲房间,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然后顺势说了一句:“玉米昨晚没有睡好”,然后就将玉米的想法讲给了父亲和阿姨,给他们心里先“打个底”。


过了半会儿,玉米也穿着冬日睡衣闻声而来。玉米站在房门门口,我倚靠着房门,父亲起床站着,阿姨坐在被子里,家庭会议就这样开起来了。


阿姨来到我们这个家已经第7年了,人好,心好,对我和玉米也不错。性格泼辣,说话笑声音量都很大。我爸爸虽然喜欢揶揄她,她也常常吐槽我爸爸不争气,但我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爱情”,在时下同年龄段多以“实际利益”为最优先考量的家庭中,算是一朵难能可贵的纯色玫瑰花。


他们感情融洽,成为了一个可以让我放心的后方。


玉米又将自己的苦恼心情复述了一遍。我父亲和阿姨便开始出方案。


“方案一:实在不行,你就来荆州生孩子,荆州的医院也不差,东区那家医院的院长还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方案二:你如果在北京生,我们就去北京照顾你。你们北京家小我知道,我和你阿姨就在小区里租一个小房子,白天我们照顾,你们工作。晚上你想照顾就照顾,不想照顾就让孩子睡我们中间,你们好好睡觉休息上班。”


“至于孩子以后上学,这还需要个几年。实在不行,你们就回武汉,把北京的房子卖掉,在武汉买套大房子,武汉经济发展也快,教育资源也不错,你们看怎么样。”


“我实在不想又回武汉。我们好不容易从武汉奋斗出去,又要回来吗?我可不想让孩子再走一次我们走过的路。”妻子说。


的确,谁都不太想走回头路。然而,无路可走情况下,终得选一条路可走。


回不回武汉,一时半会是确定不下来的。我的父亲深知,现在紧要的是卸下玉米的心理包袱。


“米儿,你不要想太多,想太多了,太忧虑了,对身体也不好。凡事总会有个办法。你看我们的爷爷奶奶,那个时候多么困难,6个儿子睡一张木板床,还不是挺过来了。”


我父亲喜欢拿我祖父母那段“艰苦奋斗”的历史用来鼓舞士气,不过妻子听一次是新鲜,听二次就有点烦了,终究非本家庭出身,难以百分百感同身受。


我父亲接着说:“时代貌似变了,过去与现在的确不具有可比性。不过,事情的本质其实并没有改变,刻苦奋斗,无论放在那个时代,都应亘古不变。”


关键时候,父亲还是能蹦出一些金句,站在一旁的我些许讶异。


妻子一边听着,试图“反抗”更多,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如果要回荆州生孩子,荆州的医院有无痛分娩吗?生完孩子就得照顾他到18岁,我感觉自己的生活品质会直线下降,晚上要照顾睡不好,从此就得围着孩子转,几年之内也别想出国旅游了,自己的事业也会停几年,女人一定要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可不想当个家庭主妇,天天带孩子。”妻子继续说道。


听完妻子的话,这时一旁的阿姨开口了,表现出了一位过来人的乐观。她一如既往用着她的大音量说道:“米,我跟你讲,生小孩哪有不痛的,就算剖腹产也会痛。你生了小孩,你放心,你交给我带,我很喜欢小孩,你去工作,你想玩就去玩,我帮你带好。”


玉米开家庭会议的心是认真的,她想实实在在确定好每一件事,而不是一句空头包票。在父亲与妻子的“攻防战”中,就发生了这样一段“小插曲”。


父亲说:“不要担心,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


熟料妻子马上应道:“高个儿在哪?”


父亲自知话中意义,一时半儿没答上来,气氛一度尴尬。


不过,“顶嘴”并非妻子的本意。“我只是一不小心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焦虑。”事后,妻子这样解释道。


父亲从不追究谁说了句狠话。他说不上华丽的词语,只是不断重复着那句:“我们会帮你的,不要想太多”。


都说时下解决事情的最大办法就是想方设法的挣钱,父亲虽然拿不出多的,但可能是终究听到了家里人掏心掏肺的情感支持,玉米刚才还在眼窝里打转的泪水,终究没有流出来,神情也稍微变得些许安慰。


有时候,人会被各种想法把自己逼入死胡同。其实,这个时候只需要跟家人和朋友讲一讲,虽然问题一时半会仍然难以解决,但终究情绪会开朗不少。家人或者朋友的意义或许便也在于此,让你知道,你并非孤身一人。


站在一旁的我,知道父亲与阿姨会照顾我们的孩子,同时我也知道老一代的照顾与我们这一代的照顾,当中一定会存在差异或者不同,可能未来还会有些问题,但我总体上相对乐观。我希望妻子也能够乐观地向前看,生活的奔头如果没有乐观向上的力量,那真的没法过。


家庭会议的最后,我知道,关键时候需要我更多扛起,不能把包袱丢给父母就一劳永逸。


我跟妻子保证:“孩子晚上哭闹,我来带,你别管,反正我晚上睡不着觉。”我确实常常在晚上1、2、3、4、5点醒来失眠,想东想西,想着人生如何逆袭,既然反正睡不好,就让我带孩子吧,我不怕吃苦,反而非常愿意。”


玉米又提到小孩上幼儿园的问题,她希望孩子从小上双语幼儿园,从小学英文,就是这类幼儿园在北京很贵,对此我不想认同。


我告诉妻子:“英语虽然很重要,但在小朋友阶段,更重要的事,是养成好性格和健康的体魄,我会带着孩子游泳,跑步,然后凡事都乐观,观察自然,认识社会,这比单纯的学习语言要有趣的多。”


我希望给孩子的是,不是一个具体应对世界某个问题的工具,而是一个通行的认知世界的思维和方法。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对教育我的小孩充满了十足的信心,几乎“盲目乐观”。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过去几年的跌跌撞撞,让我知道了生活的真谛相关。


我知道让小孩有个健康、热爱体育锻炼的身体和意识是多么重要。我知道让小孩养成积极向上,从小就思考我能为这个社会和时代做什么,奉献什么的意识是多么重要,哪怕他的英文未来说的并不好。要知道在我读书的年代,“为人民服务”这句话其实并不是人人都能领悟他的真谛,它虽然文法土气,但确是十足的金句。你看,如今的中国名人富豪,不管是马云,还是刘强东,哪一位不都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改变社会,才找到了人生的价值,实现了人生的增值。


我相信自己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打包票,而是自己对未来十足地抱持有希望。如果连“希望”这个东西都要失去,我实在想不出任何活着的意义。


妻子听着我的话,虽然我不能百分百打消她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但她说,或多或少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下了一点地。


这样就好。


世界终有一处,我们可以落脚


家庭会议以紧张开头,以稍微宽松的氛围结束。妻子对我说,你应该早点把你的想法跟我沟通一下,这样我就知道你所想的。


“呵呵,我们家从不善表达”。我这样笑着。


虽然这个会议并没有解决什么很现实的问题,但多少在我们这群北漂的心里,重新认清了一个事实——不管你喜欢或嫌弃,你的家人永远都在后方,守望着你。


小年夜,我家年饭


领悟:我们靠什么通行世界?


2017年,不少关乎北京的文章,成为了10万加的常客。有的劝留,有的劝走。


对于我现在这种“高不成、低不就”刚好站在十字路口的阶层来说,每次这些文章发布,都会在自己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但经过过去几年的沉淀与思考,我知道,不管是留在北京还是武汉,抑或是去到了哪里,唯一能让我快乐的,早已不再是吃与穿,也早已不是看到一篇鸡汤文就感动,或者看到一篇成功文就像打了鸡血般那转瞬即逝的快感,而是实实在在的省思自我,思考“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创造更大的社会价值”。


我希望能够成为一个能够为社会留下更多更大价值的人。


在记者时代,我采访过不少年轻的创业者。他们当中不少人条件有限,但仍然希望用他们的专长,为改变社会中的“不效率”、“不和谐”的地方做一点事。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当中,已有不少人实现了一部分的财务自由,过上了更加有追求的人生。


我也希望我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未来能成为这样的“大人物”,不一定要去当明星,或许也当不成第二个马云,但我希望他从小能有“为社会服务”这样的视野与心灵,这一我们曾“不太相信”甚至“嗤之以鼻”的价值。


时代的机会,不会留给小气与小器者。


我不会承认自己老去,因为我对未来还抱持着巨大的饥渴、想象与希望。


“该何处落脚”?要解决好这个问题,不仅包括解决地理空间上的安顿,更要解决好心灵上的归宿——你的心灵,是否已经练就地足够清醒、强大而又海纳百川!


在充满未知的2018年,我愿意继续加油一试。


现在想来,大年初一的家庭会议开得不算差。

大年三十的古荆州城


春节返乡,寻找心中的故乡。我们都希望故乡还能风景依旧。然而,时代在变,你我也在变,不能再自私地在心里阻扰着故乡再站在那里为我托底,一点儿都不能变。在中国的版图中,故乡也面临着激烈的竞争,新一代的故乡人也面临着想出头的时代课题。与其阻扰拉扯,不如更加积极地把“阻扰拉扯”转换成“鼓励与助推”,支持故乡继续向前,走出自己的新路。


同样,虽然我们站在令人迷茫的十字路口,向前向后,向左向右,现在你若问我要去何方,我依然不能给出一个清晰的答案。但我心中逐渐清晰的一点是,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是向前一步,都要积极去面对。自怨自艾,唉声叹气,只会失去前进的勇气,用怨气绑住自己的心灵,与其在进退失据中受折磨,不如勇于进取,在勇往直前中去经受锻炼。大年初一的家庭会议,再一次让我领悟到了家人的意义,从中我也再次在全家人的沟通中,确认了人生应有的拼搏姿态。我想这是2018年新年第一天,给我的最大精神财富。


印度创业洪湖青年回乡手记:印度与中国之间有何异同?


作者|胡剑龙


胡剑龙,前财经杂志和南方周末记者,美国汉弗莱学者(2015-2016)。2017年初,移居印度班加罗尔,后创办英文科技媒体The Passage,报道包括中国、印度等亚洲新兴市场的科创企业。


腊月27,我拖着一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从印度班加罗尔回到湖北洪湖西岸的家乡,这是我四年来第一次在老家过春节。



在键盘上敲打这篇文章时,我才意识到,过去三年的春节,我不是在世界各地旅行,就在准备去旅行。

 

2015年春节前,规划去刚果(金)采访,因签证延误,在燕郊的公寓里,我度过一个焦躁的春节。三周后,在印度洋上的桑给巴尔岛,对着蓝宝石一样不真实的海面发呆时,我接到电话,通知我拿到去美国的奖学金。这是我“折腾史”的开端。

 

2016年春节,在华盛特区北郊一个叫银泉的小城,我给班上十多个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学和老师做了一顿“豪华”中餐。这是我频密的旅行里,难得的静谧时分。

 

最近的2017年春节, 我在印度。但大年初一那天,我是在新德里去孟买的火车上,还是停驻在令我咳嗽不止的新德里,记忆完全失焦。总之,过去一年,我的生活,就像永远不缺意外的印度火车,脱离了一个35岁的中国年轻人的“正常”轨道。

 

如今,我生活在印度南部高原的一个比北京还拥堵的新兴城市,但我更愿意称那里为家。而江汉平原上的这个普通村庄,是家乡,更重要的意义,是我父母、奶奶和外婆依然生活的地方。 


催婚,并非中国特色


在我们村,我是正面典型,也是反面例子。

 

“好好读书,就可以像叔叔一样,去国外。”在不少场合,我被当着榜样,展示给我的侄儿侄女(嗯,还有侄孙)。在他们面前,我是个符号,代表知识改变命运,或者,寄托着村里同龄人的单纯梦想,去远方,跳脱出当下生活的种种限制。

 

当然,我没有告诉他们,国外也许并不是美国,还有可能是印度——一个由各种玩笑和蔑视组合起来的国度。

 

反面跟我未婚有关。小时玩伴里,不少人的小孩快初中毕业了。

 

“什么时候结婚?该结婚了!”在和乡邻碰面不得不打声招呼时,这些玩伴永远是最直白的。

 

我不时在朋友圈调侃家乡的催婚戏码。其实,对待婚姻的态度,随着阅历见长,我变得愈发从容。男性角色或许给我了一些便利,更重要的是,我已从全人类高度认识这个像“难民”一样具有普遍意义的“问题”。

 

催婚还真不是中国的特殊国情。

 

在印度,这个“问题”同样令年轻人头疼。索赫妮,印度知名女记者,来自加尔各答,我在新加坡亚洲记者项目里的同学。

 

你父母催婚吗?和她在新加坡的食客中心喝啤酒时,我问她。她说,就因为婚姻问题,她没法和父母在一起生活,她选择和祖母住在一块。“和你不一样,我们女性身体里,成天有个闹钟在哒哒响呢。”

 

很不幸,在印度,逼婚、催婚的压力大多落在女性头上(至于为什么不是男性,后面会解释)。

 

这次回乡,父母和姨妈似乎达成某种默契,催婚调门不再像村头的高音喇叭。临走时,父亲也只是旁敲侧击:“今年家里需要重新装修下吗?”

 

我不清楚,这是表弟表妹们不断洗脑的结果,还是乡村社会的进步。

 

印度父母和中国父母

 

到家当天,母亲指着院子里晾着的两条秋裤,说这是你姐给你买的。

 

从印度回国前,几番和她通电话,我们在“秋裤问题”上发生了激烈的路线之争。

 

在美国那年,我变成了一个时尚的、忠诚的不穿秋裤主义者。母亲得知,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我竟然不穿秋裤,她吓坏了。这两年,我们没为这个少吵,在她看来,“秋裤”维系健康,“婚姻”则是安身立命之处,一样都不可或缺。

 

自从我游历的国家越来越多,母亲对外国的印象越来越抽象,但也越来越具体。


在她眼中,外国分两类:必须穿秋裤的和不用穿秋裤的。美国是前一类,印度是后者。

 

无论在“秋裤”还是“婚姻”问题上,按照印度标准,我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忤逆子。

 

为什么印度男性不存在逼婚的问题?主流价值里,自由婚姻仍未被广泛接受,包办婚姻至今大行其道。给自己儿子物色一个合适对象,更多被认为是父母的责任。

 

不止一次,我问班加罗尔的年轻司机们,你谈恋爱没?

 

回答没有。

 

那你不着急结婚吗?

 

司机笑笑,我母亲会给我找的。

 

如果说,印度司机宽容包办婚姻,我尚能找出理由,譬如,没有受过高等教育,观念还没开化。但印度精英阶层,在欧美留学过的海龟,同样不排斥包办婚姻,就令我困惑不已。

 

另一位在美国的同班同学,2016年12月,她弟弟在德里结婚,她专门赶回去。后来得知,她的弟媳是从印度相亲网站上找的。不过,他弟弟在德国工作,他父母经营着他的账号。

 

类似情况在印度十分普遍。中国城市的父母在相亲角里为子女举牌吆喝,印度父母的根据地则在相亲网站,紧盯电脑屏幕。

 

包办婚姻背后,也折射着家庭的权力结构。在家庭场域,印度父母比中国父母享有更多权威。

 

回到家,我和父母说话,就好像在通电话。说不了几分钟,我们就当着面挂断了。长时间的独处和异国旅程,疏离感成了我个性中的新基因。一旦被浓烈的情感包围,我变得很不自在。

 

不过,春节期间,无论我起床,还是入睡时,母亲似乎永远在厨房忙碌。我甚至吃到了自家地里的新鲜蚕豆。四月份收割时,母亲把它们装在塑料瓶里,急冻,在冰箱理里待上大半年,等我和姐姐一家聚齐,然后解冻,和浓烈的散装白酒一起下喉。

 

母亲做的家乡小吃,米团


在湖北老家,春节少不了藕。为了让我们吃到口感更佳的藕,母亲没有去市场买。去年,母亲下荷塘,从淤泥里挖出来几十斤。

 

母亲用她调制的食物和我对话,我们好像都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中国式的对话方式。

 

在地上打滚的人

 

和母亲相比,我和外婆更近些。她已卧床四年多,精气日渐暗淡。每次离开她,我都觉得,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回家的动力,相当一部分来自她。

 

站在外婆床头,家长里短,我更自然。反之,和父母的沟通,似乎还堵塞在青春期。

 

我大概算第一代留守儿童吧。

 

1995年,我开始上初中,靠种十几亩水稻,家里入不敷出,更不用说我以后的教育。

 

1990年代开始,农业税费开始在湖北急剧增长。同时,农产品价格低迷,农民开始大面积抛荒。这场系统性危机被学者温铁军称为“三农问题”,即所谓“农业、农村、农民问题”。

 

湖北作为传统农业大省,粮食生产主要依靠腹地江汉平原,家乡成为媒体解剖“三农问题”的切片,年年上南方周末头版。给总理上书的著名乡镇书记李昌平,和我来自同一个镇。

 

父母那时候出过最远的门,是省会武汉。母亲一个字不识,他们都不会说普通话。但是,1995年春节后,父母决定去深圳养鸭,自此,他们缺席我敏感的青春期。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虽然无法填补父母的角色, 他们成为青春期的在场者。外婆家离我家直线距离不到两百米,她和奶奶的角色并无差别。

 

大年三十夜,外婆告诉我,她想回自己家里过年,即使在女儿家住了这么久,她仍不习惯。但是,如果她能站起来回自己家过年,恐怕也会失望,如今的年味已经很淡。

 

在老家,只有两项乡俗未被抛弃:三十晚上,吃顿年夜饭;初一那天,给在世的老人拜年后祭祖;几年碰不到面的家族成员,在坟头上一起烧纸钱、放鞭炮。

 

这项仪式对我有特殊意义。那些新添的坟头,就像沉默之书,讲述家族里的变故。

 

去年的新亡人是大伯,年前刚过世。 去年9月,在他家门口,我见过他最后一面。他那时刚做完手术,手里摊着一本杂志。母亲说他脑筋和耳朵都不行了,我吼着问他,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家乡习俗,夜里要在锅里点一掌灯


他没有犹豫,答出我小名。但是,后面任凭我吼什么,他再没答一句话。

 

我至今不解,他到底是如何认出我。

 

2000年左右, 父母在深圳养鸭失败后,他们到湖南浏阳走街串巷收废品。大伯一家也干着同样的营生。有回,去他们家串门,远远的看到大伯拉着一满车废铜烂铁,正在上坡,身体几乎要蹭到地面,伯母则在后面弓腰往上推。

 

这个情景令我震撼,2001年,我考上大学,多少与在浏阳受得刺激相关。父辈们在异乡的遭遇,提前催熟我。

 

上坟前,母亲在厨房里回忆,当年我去大学报到前,大伯还给我50元当路费。我不知道,这需要多少车废品才能换回来。这有对知识的尊重,也有对我的期望。

 

刚到班加罗尔时,在一家临街咖啡馆,我和远在美国的土耳其裔导师通过电话,她问我:你如何克服内心恐惧下这个决定到印度来的?

 

正月初一,上坟时,我在烧纸钱,浓烟熏得睁不开眼,大伯母站在旁边,不知道是和我还是大伯说话,“一辈子啊,都是在地上打滚打过来的。

 

她意思是说,大伯一辈子都在打滚求生。这也是我要传递给我导师的准确答案,因为我也是个在地上打滚的人。

 

阶层

 

大伯的丧事是父亲一手张罗的。他去世时,他的大儿子、我的大堂哥在海南,另外两个儿子分别在贵州和湖南。

 

父亲在村里当会计,春节前,为了几十块钱的排灌费,大堂哥到我家,和父亲起了争执,差点把我家桌子掀了。

 

大堂哥已不年轻,50出头,但还像年轻时一样莽撞冲动。我读小学三年级那年,县里特警在夜间摸进我们村,大堂哥和十几位青年人被一网打尽,成为县里著名的“流氓团伙”,他们还因此上了《知音》杂志。

 

在90年代末,在老家,村村之间的械斗仍很普遍。大堂哥和他那些同案犯们,无一例外都是狠角色,不占上风从不罢休。犯罪事实中的一条,因一起琐事,打到邻村,把对方的房子拆了。

 

大堂哥们嚣张跋扈的去拆人家房子时,少不了我们这些跟者的“尾巴”。家里人一度非常担心我,怕步大堂哥的后尘。

 

只有在市场经济的春风以不可阻挡之势吹到村里,年轻人的精力才被消耗到流水线上。

 

如今,在适应了城市节奏后,我的堂哥和同龄人,也小有成就,大多在沿海地区经营早餐店。在村里,我常常被一种不真实感笼罩,我的归属该和他们一样,在深圳或者厦门的街头卖早点。

 

其中的机缘,或者只能由命运解释。就像我的前同事袁凌所书,命运像是一副巨大的筛篮。

 

这也只是我这样乡镇青年的矫情。

 

但从家乡出发,我没有上过学的母亲,扛着被褥行李去深圳养鸭;从家乡出发,我的兄弟们在深圳的工厂边摆起一个早餐铺子。从家乡出发,我不管是途经华盛顿,还是新加坡,如今在印度班加罗尔做一个要面向亚洲区域的科技媒体。这并无本质差异。

 

或许是因为来自中国最底层,我仍然不适应印度依然分明的等级制度。


帕拉维·艾亚尔曾是《印度教徒报》常驻北京的记者,她曾撰写《烟与镜:亲历中国》一书。在书中,她写到一对在胡同里扫厕所的安徽夫妇。他们并未因自己的工作而觉得低人一等。

 

而在印度,工作依然和身份有强烈的关联。在班加罗尔,如果你工资超过2500元人民币,就可以请得起一位佣人做饭、打扫卫生。因为他们的工资只有200到300元。

 

与中国保姆不同,印度佣人具有天然“低人一等”的意识。譬如,我们在聚餐时,曾多次邀请印度佣人和我们一起享用,但从未成功过。

 

在中国,当下不平等的根源或许来自户籍制度,而在印度,仍与敏感的种姓问题有关。

 

回老家前一周,我在印度北部旅行,在颠簸的乡村公路上两边,油菜花已经盛开,田间散落两层砖楼,像极老家的风景。

印度北方的农村

 

在比哈尔邦的菩提迦耶,我待了四天。白天,我在小镇上的一间咖啡馆内工作,傍晚到菩提树下静坐。菩提迦耶之于佛教徒,就像麦加之于穆斯林。佛祖悟道的菩提树,依然枝繁叶茂。后来的佛教徒们,在树下修了摩訶菩提寺。


菩提迦耶的摩訶菩提寺和菩提树

 

立在摩訶菩提寺门口的一块碑铭,记录着佛祖一句平淡无奇的话:人是否成为婆罗门,唯一能决定的,乃他在世的行为,而不是出生。

 

佛祖出身刹帝利种姓,仅次于婆罗门。他在2000多年前就试图实行平等革命,而至今,这对印度底层出身的人而言,仍是桎梏。

 

你在印度挨打过吗

 

正月初三,离开老家去岳阳东站坐高铁,姐夫在开车,我和姐姐坐在后排。她问我:还在印度待多久?

 

无论在中国抑或印度,这是我遇到的最频繁的问题。我常犯难,因为口袋里并没有具体计划,某年某月离开印度。

 

但提问者,无论中国人还是印度人,背后隐藏着一致的假设:印度只是我的中转站,此地不宜久留。看看多少印度裔在美国吧。

 

中国人对印度的盲目厌恶和优越感,则来自印度糟糕的卫生条件、时刻处于失控状态的交通状况以及骇人听闻的强奸案件。

 

中国和印度互为镜像。中国基础设施的进步确实令人震撼。即便我们老家偏僻的湖乡小村庄,自来水、公路已经通到每家每户。父亲说,今年村里会通上管道天然气。

 

而在班加罗尔,即便市区最繁忙的商业街HOSUR路,也是坑坑洼洼。别说管道天然气,我在班加罗尔的家里做饭,只能买液化石油气。而买一罐新气,你需要提前一周向加气站申请。

 

即便如此,每次在中国待上一周,我便迫不及待的想回班加罗尔。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印度受虐症。但,不得不说,中国中产阶级的收入可以让在印度过得远比中国舒坦。

 

“在印度,尽管政府所提供的服务一直不佳,但只要你有钱,就能生活得很滋润。因此,大多数德里家庭,只要负担得起,都会购买家用发电机以及在花园里配备自用管井,以备停电、停水之需。警察工作不力,所以许多家庭都请了私人保安。”帕拉维·艾亚尔写道。

 

在印度生活一年,她给我的回馈远不止于此。

 

2017年是中印关系数十年的低谷。自去年6月中旬,两国军队在中国和不丹边界对峙,一直持续到8月底。近三个月时间里,甚至今年春节期间,仍有人不断问我:那段时间,有没有印度人打你?

 

我一直尝试解释,印度东北七邦的民众,属于蒙古人种。和我们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因此,在大街上,很难分辨出你是印度人和中国人。

 

我没有解释的是,两国关系不在状态,但是我从未因中国人的身份,感受到普通印度人的敌意。

 

在洞朗对峙期间,我从班加罗尔机场去孟买出差,经过安检时,保安先是和我用日语打招呼,发现我是中国人后,硬是拽着我,要我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下“nihao”,教了他四五遍,才肯放过我。

 

在班加罗尔大街上,经常发生交通事故。和中国不一样,一旦出现类似状况,所有的人都会冲过去搭一把手。

 

这些在场的观察,捅穿了我对印度的刻板印象。印度依然贫穷,但在一些方面,也值得中国尊重和学习。

 

在印度,我也重新开始打量中国。

 

两国关系紧张时,也未阻挡中国企业对印度的热情。当两国外交部宣布对峙结束,腾讯就公布了对印度最大电商Flipkart的投资计划。

 

阿里在印度的动作更早。Paytm号称印度“支付宝”,目前估值仅次于Flipkart,早在2015年,阿里就已注资Paytm。

 

不仅仅是阿里、腾讯这些巨无霸,今日头条、滴滴、美团均已进入印度。中国资本和企业在正重新塑造印度的创投格局。

 

而印度的创业企业也开始对中国产生浓厚的兴趣。2017年11月,我在北京接待了印度最大的连锁茶饮企业Chai Point。我带着它的创始人Amuleek去参观了三里屯的喜茶店。我们三个人买了六杯茶,Amuleek还把喜茶的杯子带回印度去研究。

 

中国科技企业走出国门,进入印度、印尼和全球市场,在新兴市场掀起波澜。这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现象。但遗憾的是,中国媒体却集体失语。

 

当资本跨境流动变成常态,中国科技企业变得更加国际化,中国媒体已被甩在浪潮之后。这造成中国和国外市场巨大的信息落差。在班加罗尔的一年,我清晰看到这个巨大的裂缝,这也构成我创业的基础。让外界了解的科技发展,同事,也帮助中国企业在全球化的道理上,提供有价值的资讯。

 

回印度之前,我在面试一位印度记者时,给他写邮件说,我们现在从事的工作,谈不上改变世界,但是,我们要改变现状。


注:以上两篇文章系刺猬公社X快手“还乡手记”非虚构故事大赛参选作品,转自公众号“Epoch非虚构故事”,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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