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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专至武大博士,我的关山历程与记忆!

晨星 荆楚连线 2021-05-03


晨星:男,湖北武汉人,副高职称,高级程序员,地图学与地理信息系统专业博士,国际数学地质协会会员,目前研究方向为空间数据挖掘与知识发现、地学信息三维可视化。


午夜,大地一片沉寂,不知道宵寒且漫长夜空中的月亮此刻是否也失去了记忆。当我现在躺在床上时,不知道当年捡瓶子的我是否能够知道我这些年的路途轨迹。即使是远途跋涉的疲惫以及归家后与父母兴奋交流后早早睡下也改不变了我的无眠。于是,干脆坐起来躺卧着,呼吸着空气中特有的熟悉更加亲切的味道。


空间和时间是人存在的必有的二种维度,而就这特定时空里,每个人的状态都是在不断变化的,但是作为“人”的概念本体的个体,总有其起始的原点,人的历程也是经这个原点作为参考标准之一。在不同的空间,有漂泊在异乡的人在没有星光的黑屋里,正被薄衾般寒凉不暖的感觉所惊醒。

 

我在这间屋子里几乎度过了我所有国民教育序列从幼儿园到博士。时近这个季冬的午夜,温软的床塌让人平添几分温情,就像我们年轻时的脸庞,那时候多么悠然、清新和踏实。暗夜深处,久违故乡,如此时空,我将回忆起过往历程,就像出租车司机之于他的驾驶生涯,邮递员之于他的快递日子。


我该如何开始回忆这个深深嵌入人生中绕不开故乡呢?是学习余华在《在细雨中呼喊》写的:那年的时候,一个在某处生活几十年的老学生开始了对离开故乡有着不可名状的恐惧。或者是模仿奥尔罕.帕慕克《我的名字叫红》中写的:如今我不是一个归人,已成了一个遥望故乡就像遥望迷失在烟雾风景中的过客。

 

故乡最初的意识记录是:一排排整齐的红砖宿舍楼错落有致,围绕着这些房子的高大白杨树或者槐树,阳光经常透过浓厚的绿荫,把圆圆的光圈投射在外墙壁,使已经有些灰白的红色夹杂着金黄色或白色而显得有些斑驳。隔条马路,不多远就是厂区,早上,一群群包括我们父母的工人们总是常常匆匆赶过去上班,而到了夕阳西下时他们又从工厂里悠然地走出来,这里是承载他们青春和梦想的地方。


那时城里没有那么多水泥,间或着还能见到大片泥土,每当春天开始时,绿草开始从墙角发芽,越过那条窄窄的柏油路(这条马路两边的满是法国梧桐,每到盛夏时节,树的枝条带着叶子遮天闭日,走在路上,就像走在绿色的隧道。),一直绿到工厂的围墙的外面。总是有鲜艳的花儿显眼地开在这些绿草丛中,正如天空中划破天穹的流星,我和儿时的伙伴常常不知惋惜地把它们搞下来。


故乡城市里的夏季阳光是炙热的,但是从来不缺乏四溢飘散的芳香和迷人的清凉,那是因为那时候的湖泊众多,而湖泊的湿地里满是各类挺水植物,如铺满浅水湖汊角角落落的开着白花菱角和挺挺于水面的荷。初夏的日子最是新鲜,蔓延着读书的声音,还有惊飞的鸟儿!

 


时间流逝是不可逆返的,而形势总是比人强,时代的洪流只会把渺小的个体裹携其中,然后风卷残云一般带走。父母辈所在的国企慢慢开始沉沦,而他们的下一代遭遇的是教育产业化。但是稳定了大半辈子的老工人是没有这个敏感度的,我按照计划进入了中等专业学校学习,这个计划估计看到过高等教育没有改变命运的实例所制订。


我生长所在的地方是这个中国近代工业化的起轫区域工业区,而此时曾经区分识别度极大的高等教育学历已经大大削弱了。当时有着非农户口的工人还不是挣扎在社会的底层,因此在我在进行可能是最后读书阶段而面临毕业找工作时,父母经常安慰我话是“以后娃肯定不会找不到工作,至少还有一个垫底的嘛—可以到我们厂做工”。


于是,一言成谶,我进入了父母就职的工厂,加入了光荣的工人阶级。这正是全国普通国企已经死掉了一大批,剩下的正在苟延残喘而走向衰败的节点,这个国企概莫能外。


以我个人的认知来说,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所谓民营的成系统的工业企业,而所有的人才、设备、技术基本只有掌握在国企手中,那些非垄断的国企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破产卖地的境地。破败颓废的厂房,屋顶上和墙壁上长得已经不是茅草了,而是棵棵小树;横七竖八而又锈迹斑斑的各类管线纵横产错;热闹的车间外是一片静谧,绿草如茵,各类绿色植物在多雨而炙热的夏季里疯长……

 

但是我进入工厂的时候,已经是经过了无数次地国企改革,但每次改革调整的对象基本都是工人了,如优化组合、末尾淘汰、减员增效及定量考核与转岗。好在我所属的工厂属于轻工业系统,生产的全是日常用品,效益还算可以。


于是以企业家身份的最高工厂领导人开始考虑扩大生产,扩建厂房,增加生产效率。于是像我这样处于工厂最底层的新进工人,成为畏之如虎的半夜班的主力。倒班让生物钟完全紊乱,可以让我马上崩溃。不过,我惊讶地发现与我一起上夜班居然有着戴眼镜夹子(老工人语)的新工人。



乡村城市是他们坐标轨迹,最终投影到了这个时空中来了。在和这批大学毕业生混得很熟以后,我们曾一起聊过大学生们选择来到这个工厂的原因,回答就是因为可以在省城里留住好容易转出来的户口和档案。只是从后来的生活可以知道,虽然他们在这座城市里留下来,脱离了乡土,可他们的生活过得并不是很好,承受了不同于留守在农村的父老乡亲的但同样或者更加沉重压力。


时势变迁,他们和我一样都消融于城市浩瀚的人海中,都被生活雕刻着情感。虽然我和他们学历差距大,但是同样年纪,同样希望过得更好的希冀,同样以为无所畏惧就可以有无限前途的情怀,也使我这样的读书少的学徒工与另一群不同经历的读书人融合在一起,成为了熟悉的好朋友。


他们当中的某个人拿着本一个叫维特根斯坦的外国人写的书,其中有一句话凡是能够说的,都能说清楚,对于不能说的,我们保持沉默。在若干年后这句话让我受用了许多。

 

但倒三班特别是后半夜班的痛苦真的是不可名状又让我不能忍受。有些困难不是打个鸡血说几句鸡汤口号就能克服的。我印象最深的有一次夜班:我正在流水线上紧张地捡着玻璃瓶,把它们抱起放在推车上,这时我估计可能是模具的问题,一个瓶口脱离瓶身掉落到我的脚上。我根本就来不及多想,因为流水线上的传送带不会有东西掉到我的脚上就会慢下来,如果我手脚迟点的话,那么传送带上的瓶子将会在向我涌过来,在我的面前堆成个小山。到了清晨6点下班的时候,我才疲惫地走下工作台,离开车间,走上回家的路。


那是个夏末,天亮得早,我记得当时一轮明晃晃的月亮和即将升起的太阳同时在天空,而满天的星星却还没有完全退下天穹,工厂的小路静极了,万籁无声,只是在路边沾满露珠的草丛间或会有几声纺织娘在鸣叫。


这时,我突然发现路很滑,我的脚在鞋移动,我低头一看,只见血已经浸透了我的鞋,一直从我的运动鞋里渗出来……此刻的清晨这么清新美好,而我的状态又与这多么格格不入。我想应该去感受世界的美好,我觉得我可离开这里。

 


后来我才明白,走出去的日子更加无奈,在经过无数次幻灭和挣扎,仍然要继续寻觅和奋斗,期望去感受到了许多精彩和美好的事物。也许,有些种子在不经意间被埋下,在合适的条件终于开始发芽了。终于,有一段时间我决定去继续我缺失的教育,去充实因为空白的文化学习而力有不逮的本志。


幸好,这是座高校密布的城市,我选择那个曾名为华中工学院的森林大学成为了我的据点,开始了我备考研究生的一段生涯。我在这座高校从暑热四溢待到寒风凌冽。以中等教育的水平加上不完整的高等教育的起点,使我的备考的起始成为我当时人生中最受磨练的时段(比起后来读博攒论文经历来,虽然这种困境根本不值一提)。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书和习题集都被我翻烂,书看到最后,我甚至可以翻到某页时不用仔细看就知道第几行写的是什么内容。其中一个印象最深刻的印象是:我常常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亲眼看着窗外翠绿的树叶慢慢地增添着些许金黄,然后秋意渐浓。


当我学习有些累的时候,我总是放入书本走到楼下的一片林丛中散步,脚步踏在层层叠叠的落叶上沙沙作响,周身都是秋天的气息……那时候,我在想,无论物质多少差,读书一定要坚持下去,至少可以让自己感觉愉快。我想,人们不会被艰难的现实压倒,大抵就是因为这些曾经的愉快感觉支撑着吧。



我回忆的闸门就止打住,明天我将实地走过这些地方。那些曾经的荷塘已经没有了,基本全被填掉盖了房子,当16年夏天那场数周不退的内涝上了各大媒体头条时,我对纷纷前来的询问回答:那些水只不过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那些工厂也没有了,只有记忆里的存在,大块工业用地被令人瞠目结舌的价格拍卖掉,厂区的绿树如荫被铲除,然后开发殆尽。随之而来的是教育资源的失衡,因为马路一边因为是工厂而很容易地出让土地建设成为各类高档小区;而马路另一边的原工厂的职工宿舍和筒子档却由于人口密度大、拆迁困难,开发无利可图等原因继续存在下来,形成了日渐破败的平民窟。

 

而我们以前就读的那个师资力量很好的小学的学区以马路为界线,分配给了原厂区的那些高档小区作为教育配置。不知道那些老一辈的师傅们,和那些失去天之骄子光环同龄前工友们,是否留守在那里。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想成为马云们,他们只能在这座城市里安安静静地生活。


只不过不是我们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太快。我们大多数的普通人只能被裹挟,随波逐流。一个人的遭遇常常会反映社会发展的一部分内涵,而我和他们就是社会的一部分。当读博时,我回到厂宿舍区遇到位前大学生工友时,他站在用红砖搭建的红砖简易房门口窘迫地和我打着招呼,而那时我的窘迫并不比他少多少。或许,对大数人来说,知识改变命运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夜正深,我也该睡去了。明天我走过那些静默的筒子楼以及林荫小道,虽然我知道,在异乡里狭窄居室里的昏黄灯光下回想的故乡基本都被改变了……

 注:本文首发于学术志(ID:xueshuzhi001,原学术中国),经学术中国和作者特别授权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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