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英剑 | 这样说，对牛多不公平啊！

作者介绍：郭英剑，中国人民大学“杰出学者”特聘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这样说，对牛多不公平啊！

作者：郭英剑

在中国，四处张贴标语，算是符合我们国情的一个特色。这些标语，有些是政治性的，有些是教育性的，有些是娱乐性的。有人对此有不同看法，我倒觉得挺好，让我们所生活的总是整齐划一的城市有了一些亮色。

当然，有些写得好，有些写得过于直白，也有些写得很有趣。

近几日，经过学校西门附近的时候，突然被一则标语所吸引。想想觉得很好玩。今天，终于去把它拍了下来。请看图。为了证明我所说为实，我拍了两张，一张近景，一张远景。

这则标语是这么说的：

牛奔草处去、人往高处行

本图为近景图（编者注）

这样的标语，带有很强的训诫口吻，自然也不难理解：

你瞧，连牛都知道要奔往草多的地方去，你说你这人，还不该往高处走？！

期间的寓意显而易见。

但仔细一想，这里面的逻辑有问题：1）为什么要拿牛来激励人？2）你怎么知道牛总是奔草而去的？3）为什么牛往草处去，人就非要往高处走啊？

下面，请容我慢慢道来，一点一点解释：

1）我最初觉得这个标语很有趣，也是不能让我理解的地方在于，它为什么要拿牛来激励人？

即便是您说的有道理，我也还是觉得，这岂不是把人的境界拉得太低了？为什么一定要降低到动物的水平去要求人？

看到这个标语，我想到的场景就是，一个人对他人训诫道：

瞧，牛都这样，你还不努力？！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骂人一样。

不信，你把这里的牛，换成猪试试？！

当然了，修辞中有很多拟人手法，把生物、动物用拟人的手法表现，我能理解，但用动物、生物来形容人的修辞，也不少，对后者，即对拿动物来形容人或者以此来激励人者，我总是心存警惕，因为拟人手法的使用，说明人高于动物和生物，我认为这是好的，而拿动物或者生物形容人，则要十分小心，因为万一闹不好，不如生物也就算了，若是连动物也不如，岂不是找骂？！

——我这里所说的人高于动物植物，是从文明程度上说的，不代表其他，请勿用后现代新理论解读。为了息事宁人，我也愿意承认，有些人，可能真的还不如动物……

2）”牛奔草处去“虽然只是一个平铺直叙的描述，但因为有了后一句，就把作者隐含在本句中的本质暴露出来了：牛就是为了草而生存啊。

这话，对牛不公平啊！

想想看，我们有多少与牛有关的形容它们多么勤劳勇敢无怨无悔的词句啊！

让我试举几例：

牛角挂书：以此比喻人读书勤奋。

风牛马不相及：比喻事物彼此毫不相干。这说明，牛是多么重要啊！

九牛拉不转：形容态度十分坚决。这说明，牛是多么有个性啊！

气冲牛斗：形容牛气冲天或气势很盛。这说明，牛爷要是牛起来，那也是很吓人的好嘛！

所以，你说，如此暗讽人家牛生来就是奔草而去，岂不是对牛不公平？

况且，人，还不是经常思考同样的问题：

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活着不是为了吃饭。

英语的谚语中也有这样的说法：Eat to live, but not live to eat.

如果是这样，牛不是也可以很生气地对人说：

牛奔草处去，人围锅台转

然后暗讽人，你又有何出息之处呢？！

如此一来，用牛激励人的目标，不就落空了？

必须要指出的是，虽然牛吃的是草，但鲁迅先生说了，人家吐出来的可是牛奶啊……

人呢？……

我还特别想说一句：

用动物来形容人，也就只有牛、马、兔子还有几个好词啊——比如小白兔、千里马、孺子牛。

除此之外，用动物形容人的，大都没有好词。比如：

笑面虎、变色龙、地头蛇、替罪羊、铁公鸡、丧家犬、白眼狼……

因此，如此糟蹋牛只知道吃草，你说你于心何忍啊，嗯？

3）最让我不能明白的是这句话的整体逻辑关系：为什么牛往草处去，人就非要往高处走啊？

如果牛往草处去，是因为本性使然，那里有可以满足本能的美味，那里有诱惑，那么，人的本性使然，可以满足人的本能乃至有诱惑的地方，就绝不会是高处！人是应该往低处走才对啊！因为往低处走，不费劲啊，此所谓：顺流而下，逆流而上啊！

换句话说，按照上一句的逻辑，那人应该顺流而下才对啊！

但这显然，对于教育人的目的相违背啊！

……

我把这话讲给朋友听，朋友说，人家就是那么一说，你就如此当真！

我笑答：

人家把它贴在大街上，这说明人家很认真。其实，不认真的是我，我把这说出来，就是想逗大家开心，因为，今天是——

六一儿童节！

祝大家开心一笑！

（北京时间）2018年6月1日（周五）上午10：50-11：50于北京我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