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歌剧《萧红》的音乐创作
文|郝维亚
刊《中国歌剧年鉴》2019(即出)
中央歌剧院原创歌剧《萧红》在京首演
2019年12月由中央歌剧院委约的歌剧《萧红》首演。
通过这几年的积累,我在接到《萧红》的委约后一直在认真思考,并多次和编剧与导演沟通,力争在音乐创作上有所突破。
除了一部歌剧的常规音乐以外,《萧红》的音乐创作在以下三个方面进行了新的尝试。第一,以“意识流”的旋律方式谱写萧红“流浪”的一生,并着力在她的心理层面表达其绝望的“不甘”呼唤。第二,在合唱—歌队的使用上,力争做到“里出外进”的多样化处理。合唱队既是剧中各式人物的扮演者也是创作者的代言人。第三,在全剧的最后,整体音乐与剧情“跳脱”前面一直处于线性化的表达方式,进入“超时空”的对话情境。首先让影响萧红一生,具有决定性的人物鲁迅先生出场,同时考虑到萧红作为文学家——让她笔下人物的复活,与萧红对话而达到全剧思考的高潮。
歌剧《萧红》剧照
萧红作为历史人物无疑是复杂和多面的,她的人生充满了酸涩与痛苦,挫折与反抗。在创作她的唱段时,我更多通过她的第一视角来呈现音乐。剧中萧红大量的个人唱段均是其意识的映射和内心的外放,这种映射和外放具体到音乐的表达上就使得唱段中宣叙化、碎片化的“意识流”旋律占据了更多的篇幅。这种有别与传统歌剧咏叹调的呈现方式更能表达出戏剧角色的心理状态,更能聚焦人物。
谱例1:一幕一场 -46’00”
如图,使用更为语气化,而不是歌唱化的形式,配合合唱表达萧红作为母亲放弃孩子的不甘。
谱例2:一幕二场 -56’51”
如上图所示,用人声与乐队共同描绘萧红饥饿的困苦与期待爱人的心情。
为了更好的表达萧红内心的孤独,我让萧红唱出“内心的声音”,辅以孤独的独奏声部配合,让萧红的“意识”更顺畅地流淌出来。
谱例3:二幕一场 -95’21”
使用“意识流”的方式呈现萧红的旋律,更能精准的聚焦于萧红的角色内心,使得人物的呈现更有悲剧感。
歌剧《萧红》剧照
萧红作为生活在纷乱年代的进步作家,她所写作的作品、当时所处环境以及世间对其的评价共同造就了她。在这部歌剧中,我用合唱的形式以第三视角呈现了这些内容。
整体而言由于歌剧《萧红》文学叙述的体量很大,人物与场景众多。合唱队担负了大量叙事任务,同时合唱作为歌队也成为创作者心声的代言人。
合唱首先以环境渲染人物。通过借用萧红作品中对环境的描述,表达时代的色彩和萧红的处境。
谱例4:一幕一场 -5’12”
如上图所示,借合唱之声和萧红的文词,生动的展示出萧红所生活的年代环境,进而定下整部歌剧的基调。
其次以角色烘托人物。合唱大量扮演了萧红文学作品中的角色,并经常运用角色间的对话和情节,以群众之口制造戏剧矛盾,反衬萧红的态度。
下图合唱部分使用东北二人转的风格,以带有讽刺的情绪表达群众对萧红的态度,以及萧红当时糟糕的舆论处境。
谱例5:一幕一场 -35’56”
最后以合唱升华人物。合唱在剧中萧红数个重要的剧情节点上咏唱或优美或激昂的唱段,感怀萧红作为历史人物不惧任人评说。
谱例6:二幕二场 -130’50”
如果说“意识流”的旋律使得萧红这个人物更丰满,那么“多功能”合唱则是让萧红这个角色更完整。合唱声部让萧红从具体的某个人达到为更为广袤的黑土地的抒情。
歌剧《萧红》剧照
萧红作为这部歌剧的绝对核心,除了丰满的人物和充沛的情感,我更加希望能跳脱出时间与空间的框架,用音乐重构萧红。于是我在歌剧的最后,萧红的弥留之际,“复活”了萧红部分经历过的,以及笔下的人物,用近似于“立体主义”的超时空对话风格,让他们超越时空与生死,浓缩萧红一生的哀叹与不甘,努力带领观众进入思考层面。
谱例7:二幕二场 -115’25”
如上图,萧红与鲁迅“跨时空的相见”。
谱例8:二幕二场 -119’30”、120’56”
谱例9:二幕二场 -122’35”
在上两则谱例中,萧红笔下的多个人物纷纷“复活”,他们之间的交流打破了时空的桎梏,也让萧红最后的时光更加凝练。
歌剧《萧红》全体演职人员
在这部歌剧的创作中,整体音乐基本遵循了歌剧创作的一般性原则:用音乐刻画人物,渲染气氛,推动戏剧节奏等。在这个基础上,我对于用“意识流”的旋律刻画萧红的心理世界;用合唱队复杂与多样化的音乐手段来推动剧情与表达创作者心声;一直到最后跳脱剧情的“超时空”对话,进入全剧的最高潮,这三个方面的音乐创作相对更为重要。但是他们互为表里。没有充分的、对萧红内心世界的细腻表达,合唱声部多个层次的渲染就显得单薄无力;没有合唱声部完整而立体的烘托,“用音乐重构萧红”就无从谈起;没有跳脱出原本框架的戏剧转折,就没有让观众思考而凸显一个文学家萧红的感人力量。
2020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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