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建筑师埃利亚松——追踪人类意识的瞬时气象
Waterfall, 2016 | Palace of Versailles, 2016 | Photo: Anders Sune Berg ©Studio Olafur Eliasson
“作品《未思之思图志》的‘未思’,即,将要思考而尚未开始思考。思考在彼处,需经过一段旅途方能开始思考。有时我甚至会思考:我们是否可能收到一件来自未来的自己的艺术作品。”
本文为全球知识雷锋第52篇讲座,
本次讲座于2018年3月25日在中央美术学院举行,由埃利亚松主讲,主题为《意识参与的能量》,为此次红砖美术馆举办的埃利亚松中国最大规模个展相关主题讲座。本文由清华大学刘瞻远翻译整理,哥伦比亚大学-bug office马尧推荐。
记录者:瞻远
清华大学规划系13级
推荐人:马尧
清华10级,哥大高级建筑设计硕士,2014velux全球第一,bug office创始人
主讲人:奥拉维尔·埃利亚松(Olafur Eliasson)
(生于1967年,冰岛/丹麦)是一位涉猎广泛的视觉艺术家,运用装置、绘画、雕塑、摄影和电影等媒介创作。自1997年至今,他在世界各地的重要博物馆举办的个展为他赢得了广泛的赞誉。埃利亚松的公共空间项目包括2008年的《纽约市瀑布》(The New York City Waterfalls)以及分别于2014年在哥本哈根、2015年在巴黎展出的《冰钟》(Ice Watch)。
自2012年起,埃利亚松与工程师弗雷德里克·奥特森发起了一个生产并向无电社区分发太阳能灯的公益项目——《小太阳》(Little Sun)。2014年,埃利亚松与长期合作者塞巴斯蒂安·贝曼(Sebastian Behmann)创办了国际艺术与建筑事务所——他者空间工作室(Studio Other Spaces)。
http://olafureliasson.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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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语
本篇讲座由哥伦比亚大学建筑系马尧推荐
埃利亚松是艺术与哲学之间的炼金术士,自我与他者之间的招魂术士,主体规训的另一种可能——对话者、集成者、异象展示者。
类似一种禅宗状态,他的艺术生涯中几个重要的关注点皆是时空、自然、宇宙这些大而空的概念。他喜欢用的也是镜子、水、冰等不存在、充满禅意或正在消逝的事物。他只描绘三样现象:自然,梦境和闪念。作品的面貌可称是“奇观”。
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两个未思之思》,黑曜石球、玻璃球,各为直径60厘米、350公斤,2015 | 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道隐无名》展览现场
每个人或其他生命形式甚至无机的“物”都是世界衍生流变至今所诞生的,心或脑其实存储着曾经实现的一切,也指向一切尚未发生的可能,世界的无尽丰富的确在于世界本身,神秘经验才是自然。埃利亚松将看似无意义的经验强行带入观者视野,独立地成为一种超验性的存在。
埃德蒙·伯克在《关于我们崇高与美观念之根源的哲学探讨》中,将美与崇高拆分为不同的感性类别:美,是指形式良好和对审美带来愉悦;而崇高,是对我们具有压倒性和毁灭性的力量。对于埃利亚松而言,艺术创新的本质,并不是简单的加法:在大众认可的范围内增增补补,向不同的学科乞以援手——名曰跨界;更不是肤浅的变化:以单一形式表达诸多具体内容。须站在人类文明的高度上,将其认定为一种崇高意志,此意志的担荷者,即成造物之化身,发覆抉微,成就美,抑或说,自由。
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道隐无名》,镜面箔、单频光、铝、油彩(白、黑),2018|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道隐无名》展览现场
正文
我们先谈论第一个问题,当人们观看一件艺术作品时,究竟在做什么?
首先,无论是何种艺术,都有一个极其基础的特点:艺术需要观者,观者也需要艺术。
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 etsididesign.com
艺术家的旅途
当我们开始创作一件艺术品,我们最初的灵感也许可以形诸语言,也许只是一种直觉。
我们初始的想法在我们的大脑或身体之中。随即我们将它变成一种行动:可以是一张草图,可以几段文字,可以是一些小实验,可以是电脑里的一些编程,诸如此类。我们可以求助于科学家、建筑师,最终将我们的想法变成一个物理的存在。从想法到行动再到物理存在,我们走过了由思考到行为的一段旅程。只有当这件作品最终被放置于某个空间中,并且有观者去观看的时候,他们共同产生了艺术的效果。
deep mirror (yellow), 2016 | Palace of Versailles, 2016 | Photo: Anders Sune Berg ©Studio Olafur Eliasson
奥拉维尔•埃利亚松《圆角(0°,18°,36°,54°,72°,90°)》,层压彩色玻璃、不锈钢和铝,234×90×90 cm © 2018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艺术创作是一段旅程,是你的一个想法穿越时空最终变成一件作品。也许有的艺术家会认为自己的脑中有一个了不起的灵感,但再伟大的想法也不是一件艺术品。并非有一个好的想法,就一定能够实现它。也许当你进行到一半发现根本无法实现,或者发现自己应该以另一种方式去实现它,此即实验和实践的作用。其实思考与行为之间的距离远超我们的想象,很多时候我们无法对一切事情未雨绸缪,直至我们付诸行动的时刻才能够有结果。
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声音银河》,不锈钢、镜、卤素灯, 506.5 cm,2012 | 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道隐无名》展览现场
观者的旅途
即便我们的作品已完成,然而观者距离我们的作品还有一个月时间,他可能在家中、可能在上班、可能正在幼儿园、可能在网络或广播等等任何一个媒介观看我们展览的广告、他可能开车带着孩子走过一段旅程最终前来观展。他可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预期、有自己的政治观念;他也许生活十分困顿、也可能十分富裕,但是无论如何观众和艺术作者一同走过了一段旅程。
当然,作为艺术家,我们希望观者与艺术品的相逢是有趣并充满艺术品位的。观者需要艺术作品,同样艺术家也需要观者集中精神品读自己的作品,我们有时创造一些环境以使他们更加集中精神,同时不希望举着手机通过手机屏幕看我们的艺术作品——有一些艺术作品需要与观者的身体互动,然而透过手机屏幕无法看到这些特质。
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水钟摆》,水、软管、泵、频闪灯,尺寸可变,2010 | 2014年北京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 © 2010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每个人都曾有类似体验:在我们的阅读过程中,骤然发现所读即是自己的内心感受。一件好的艺术作品则为我们心中无法诉诸语言的感受赋予语言、时间、颜色,这便是我希望观众得到的体验。我们会感到艺术品也在回望我们,仿佛这件艺术品知道我们无法表达的一切,它帮助我们说出内心深处的感受。在某种程度上,它赋予了观者权利与力量,让观者的感情得以宣泄。
无论观者有怎样的需求(实际需求、生活需求、情感需求……),如果艺术品能够看到并且倾听观者内心的声音,这位观者就会感觉到自己足够好,好到能够让一件作品倾听自己——并非被规训、被控制,而是被倾听。当观者走进一场艺术展,他能够感到被邀请共同创作一件艺术品,同时成为艺术的一部分,这在我看来十分重要。
Fog assembly, 2016 | Palace of Versailles, 2016 | Photo: Anders Sune Berg | ©Studio Olafur Eliasson
以上我谈及两场旅途:其一是由一位艺术家脑中的概念到实践再到变成一件物理的艺术品的过程;其二是观者从他的生活与情感之中慢慢走进艺术的旅途。在介绍作品前,我需要强调我的哲学观和世界观。许多人受艺术传统的教育,以为可以在自己的工作室画一幅画,只要画得足够好,便可被放在大世界之中产生影响。实际并非如此,我们所有人所做的一切皆是宏大网络的一部分,影响并改变着世界。哪怕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表达,我们也是在表达一些东西。
聚合彩虹
Rainbow assembly, 2016
奥拉维尔•埃利亚松《聚合彩虹》,聚光灯、水、喷头、木、软管、泵,尺寸可变,2016|韩国首尔Leeum展览现场© 2016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这件作品叫《聚合彩虹》,观看时你会发现许多小水珠自空中喷落。当你移动到合适的位置或角度,你将发现空中出现了彩虹。
我们观看这件作品时会不断地移动,当我们站立、行走、下蹲,彩虹跟随我们移动;当我们闭上双眼,彩虹消失——某种程度上,我们的眼睛便是这件作品的合作生产者。在不同的位置观看《聚合彩虹》,每个人眼中的彩虹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件作品能够与观者互动,能够让观者产生身体动作去体验艺术的不同效果,那么这样的空间就是所有人参与共同建构的。其实我想探讨的是一种建筑的去物质化,我所说的不是一个具体的有钢筋水泥结构的固体建筑,而是每个人置身其中,由光、色、水所建构的只在一瞬间存在的建筑物。也许未来不是建筑命令我们,而是我们可以与建筑进行对话。建筑是可以柔软的,有时柔软反而就是强大。
彩虹全景
Your rainbow panorama, 2006-2011
Your rainbow panorama, 2006-2011
ARoS Aarhus Kunstmuseum, Denmark, 2011
©Studio Olafur Eliasson
这是一件观者可以进入内部的一件雕塑作品,这条光带由不同颜色构成,当你的目力之所及皆是红色,说明你身处红色的色区。若想看到不同的颜色,你必须进行身体移动——这与《聚合彩虹》的概念相通:观者自己要行动起来,参与艺术的创作。
Your rainbow panorama, 2006-2011
ARoS Aarhus Kunstmuseum, Denmark, 2011
©Studio Olafur Eliasson
这件作品名为《彩虹全景》,位于丹麦的奥胡斯。为了尽量创造流动的体验,我在整件作品中没有使用任何梁柱结构。
气象计划
The Weather Project, 2003
The weather project, 2003 | Tate Modern, London, 2003 | Photo: Andrew Dunkley & Marcus Leith ©Studio Olafur Eliasson
这件作品是一个沉浸式的空间作品,我想提供的是一个舒适而友好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人们可以重新考量自己与自己、自己与博物馆之间的社会契约。一般而言,我们去美术馆和博物馆观展时会有一些不言而喻的规则:我们要站着,我们和作品要保持距离,我们说话要保持小声。当我们以为没有规则的时候,实际上规则一直存在,而我在思考可否颠覆一些规则。
The weather project, 2003 | Tate Modern, London, 2003 ©Studio Olafur Eliasson
观者在空间里十分自然地或躺或坐,有人开始冥思入定,有人开始习练瑜珈,有人如目睹原子弹爆炸之后的末日景象一般恐慌……然而他们安静地共处于同一空间。尽管人们的想法不一,仍可和而不同;人们可以在同一社区共处,同时保持各自的性格和观点。
The weather project, 2003 | Tate Modern, London, 2003 ©Flickr
这件作品名为《气象计划》,因为天气是所有人都可分享的事物,也没有人真正控制或拥有天气。
河床
Riverbed, 2014-2015
Exhibition view: Riverbed, 2014
Louisiana Museum of Modern Art, Humlebæk, Denmark, 2014
在另外一个丹麦的美术馆,我通过集装箱将家乡冰岛的大量河床、石头及水空运到了丹麦。这个作品也给人留下了各异的印象,有人看它像苏州园林,有人怀疑美术馆遭泥石流冲毁,有人感到看这个展览时必须小心翼翼以避免崴脚,因为脚下不是稳定的大地……每个人的看法是不一样的。
Exhibition view: Riverbed, 2014
Louisiana Museum of Modern Art, Humlebæk, Denmark,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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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看似一幅山水画:河床干枯,百鸟飞尽,植物枯萎。我将石块、河床从冰岛运到丹麦,重新将水放置进去,让人们想象其间经历了怎样的变化,这是我想表达和表现的东西。
未思之思图志
Map for unthought thoughts, 2014
奥拉维尔•埃利亚松《未思之思图志》,不锈钢、油彩(黑)、HMI灯、马达、控制单元、镜面箔、铝、织物,尺寸可变,2014|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道隐无名》展览现场
这件作品叫做《未思之思图志》。当你走过由影子所构成的格栅,你会发现这些格栅会跟随你移动。如果你速度很快,可能感受不到;如果放缓速度,你会发现他们跟着你移动。有的时候你会发现好像灯、影与你的关系很简单,有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些关系好像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当人们一开始看见玻璃幕墙上自己影子的时候,你会发现很多时候你所看到的是你的影子,是玻璃幕墙中的你自己。你的影子和墙变成了积极运动的部分,而你自己反而成为了消极的不动的部分。
盲亭
The blind pavilion, 2003
奥拉维尔•埃利亚松 《盲亭》,木、钢、油彩、玻璃(黑色和透明), 2003 | Videy Island, Iceland, 2005 | Photo: Fridrik Orn
这件作品叫做《盲亭》,在这里我们运用光和太阳进行共同的艺术创作。一些玻璃是黑色的,一些玻璃是透明的,随着你走向整个装置的中心,黑色的玻璃逐渐增多,当你站在最中心点的时候你周围全是黑的,这就是《盲亭》一名的由来,因为你看不见任何。在一个哲学的抽象意义上,我们一生努力走向世界的中心,而走向中心的时候我们忘记了我们要做什么,此即整件作品的诗意。
The blind pavilion, 2003
Pfaueninsel, Berlin, 2010
The blind pavilion, 2003
Red Brick Contemporary Art Museum, Beijing, 2014
事实上,在镜子被发明之前,也即文艺复兴之前,欧洲人照“镜子”时照的不是镜子,他们照自己时只呈现黑白两色——用的是黑曜石。当他们举着黑曜石走向庭院的时候,其实是走向了自己的未来,而我们则通过黑曜石走向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未来和过去通过黑曜石相逢了。
绿色的河流
Green River,1998-2001
Green river, 1998
©huffingtonpost.com
Green river, 1998
Moss, Norway, 1998
©Studio Olafur Eliasson
这是我的另一件作品,名为《绿色的河流》,有时候我会做一些公共空间作品,为不同组织伸张他们的声音。我将一些环保的颜料倾倒在河流之中,河流自己携带着颜料流动,自然而然绘制成了这样一件作品。
Green river, 1998
Tokyo, 2001
©Studio Olafur Eliasson
瀑布
The New York City Waterfalls, 2008
The New York City Waterfalls, 2008
©Studio Olafur Eliasson
这是我在纽约市创作的作品《瀑布》,是在北京的建筑工地中常见的脚手架。我凭借一个泵将水抽上去,像瀑布倾泻而下。有趣的是,当你在远处看见这样一个脚手架的时候,你会不知道与之距离多远。
Sketch for The New York City Waterfalls, 2008
©Studio Olafur Eliasson
瀑布是整个西方艺术里很常见的主题。任何瀑布下落时速度一致,但如果是一个很小的瀑布,我们会感到下落速度飞快;如果是贵州黄果树瀑布或者距离很远的大瀑布,我们会感到水落速度很慢。我在城市空间做一个瀑布意味着什么?当我们离得很远,根据对水落速度的感知便可判断瀑布的高度。某种程度上,个人的的体积和高度与空间的大小产生了一个关系,成为空间的一部分。
冰川
Ice Watch, 2014
Ice Watch, 2014 | Place du Panthéon, Paris, 2015 | Photo: Martin Argyroglo | ©Studio Olafur Eliasson
这件作品关于水、时间和空间,关于我们在这个世界中的角色,关于我们如何去影响我们周围的环境,或者我们是否选择不去影响周围的环境。我们现在生活在巨大的气候危机中,我们整个星球变暖的问题变得异常严重。我想通过一件艺术作品在公共空间之中提出这个问题。我从北极格陵兰岛上面采下10几块大的冰川,每一块超过2万年的历史,将它们置于巴黎的中心广场上,街上的行人可以触摸感知冰川。在电视上、网络上、科学论文里,人们无数次探讨气侯变暖、冰川溶化,而通过这个艺术项目人们可以用自己的手、眼睛、鼻子亲自感知什么是气侯变暖、冰川溶化。
Ice Watch, 2014 | Nuuk, Greenland 2014 | Photo: Jørgen Chemnitz & Group Greenland ©Studio Olafur Eliasson
这个作品有双重意义,它们是冰块,同时也是块状的钟表,12块冰代表着12个时针的指向。当我们在远处观看的时候感觉很简单,这是冰;但当你真正触摸它的时候,会感觉到它的凉度。我们将自己的大脑与双手,将自己的感知与行动器官连接在了一起。
Ice Watch, 2014
City Hall Square, Copenhagen 2014
©Studio Olafur Elias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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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与耦发
我也在思考如何使自己的作品与年轻一代产生联系,如何教授他们一些知识。我的教育体系中十分重要的一点是:我如何倾听他们的声音。我曾带着我的学生们走向德国柏林街头,希望能够通过一些行动进行一种教育体验实践。我让所有人在头顶举着一面镜子,望着头顶的镜子行走,藉由镜子的折射为自己指引方向,这十分困难,同时也别具意义。
我也会在随机的场所以一种现场临时发挥的原则组织群体。我想去尝试,通过这种临时自发的现场,对群体的组织能否产生艺术创造。我的想法就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一群人都可以创造艺术。
我的一个学生在德国国家画廊做过一件现场艺术作品,他将许多烟散布其中,导致德国的警察和火警分至而来,但是艺术家本人很高兴,因为他上了很多报纸头条。这件艺术作品本身不足为道,但它仍然是一种可能性,它具备一种冒险的艺术精神。
在德国柏林我有幸和大约100位来自不同背景的人进行合作,我们每天做大量不同的实验,尝试发现一些新的可能性和潜在的机会。
Map for unthought thoughts, 2014
Fondation Louis Vuitton, Paris 2014
©Studio Olafur Eliasson
作品《未思之思图志》的“未思”,即,将要思考而尚未开始思考。思考在彼处,需经过一段旅途方能开始思考。有时我甚至会思考:我们是否可能收到一件来自未来的自己的艺术作品。
我们曾将大量乐高积木堆在街头,让孩子们自己去构建自己的城市。这实际上也难以实现,彼此互不相识的街头行人如何共同构建一个城市呢?各人有不同的诉求,但他们逐渐在现场生发了一些规则。我们让互不相识的人们在一个公共空间之中合作,从而发现世界上存在一种公共空间和公民社会的可能性。
艺术家的社会介入
气侯变暖可能是我们共同面对的最大危机,然而如今的难民潮问题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过去两三年间,涌入欧洲的难民数量史无前例。我认为欧洲作为一个整体完全没有成功地应对这个量级的难民潮。我们当时做了一个实验,希望我的艺术团队和科学家、社会学家、城市设计师合作,在城市的不同角落设置一些教育空间,以使难民和当地居民更好地融合。
小太阳
Little Sun, 2012
Little Sun, 2012 | Addis Ababa, 2012 | Photo: Merklit Mersha ©Studio Olafur Eliasson
我对文化的力量有着极其强烈的信仰。我本人来到中国,也是来学习与获取一些东西,同时我也给予一些东西。整个文化场域是一个系统,它们独立于政府公共体系与私人企业经济体系,这样一个文化体系才是公民社会的核心所在。
为了应对难民问题和气侯问题,我制作了“小太阳”,一面是太阳能电池板,另外一面是中国制造的LED灯,里面是一个可以多次充电的太阳能电池,电池板伸出的时候就能获取太阳能。我在德国柏林储存了一些阳光,将它点亮,于是大家在北京能够看到德国柏林的阳光。这是一种关于气候的公平,因为在如今的世界还有七分之一的人没有电能,他们的生活完全依靠燃烧汽油、木炭、木柴,而这些造成进一步的气候污染。
Little Sun, 2012
实际上“小太阳”是一个社会企业项目,我们在埃塞俄比亚当地的一个城市让当地人制作“小太阳”。我们通过这种方式让处于没有电能的地区的人们能够使用太阳能,让那里的孩子们都能够接受教育,减少他们在未来化身为难民走入世界其他地方的可能。
Little Sun, 2012
这是另外一个版本的“小太阳”,称作“小太阳钻石”,非常实用,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读书灯。我做的一切是试图让气侯问题、能源问题变得触手可及。当你手握“小太阳”的时候,能源问题对你而言变得十分具体。现在非洲投放使用的小太阳已有40万个。据统计,每一个使用“小太阳”的家庭每周在汽油上的花费减少1美元,如果用它乘以整个非洲总人口实际上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这便是关于如何让权利变得去中心化,如果在非洲更多的地方进行推广,可能正由中东驶往非洲的巨大油轮上的汽油都能被节省下来。
Little Sun, 2012 | Addis Ababa, 2012 | Photo: Michael Tsegaye ©Studio Olafur Eliasson
Little Sun, 2012 | Uganda, 2013 | Photo: Living Goods ©Studio Olafur Eliasson
我们这些艺术界、文艺界、文化界的人其实有着巨大的能量,可以达成一些世界的改变。例如,当我通知我们的外交部去照会摩洛哥的外交部,我要在摩洛哥做一场关于气候的活动,气候抗议的活动无法得到政府的允许。但如果我只做一个艺术项目,则可能得到同意,这就是艺术可以做的事情。“小太阳”其实已进入世界气候峰会的现场,有一位拿着“小太阳”的先生不太开心,因为他来自中亚的一个产油大国。
我创作的艺术作品其实充满着积极的、正面的能量,像“小太阳”这样的微小而廉价的艺术作品,有时却是一个全球性的艺术作品,关乎我们世界的能源问题与气候危机。我提醒大家不要孤立地看待我的艺术作品,它们是关于这个庞大的世界的。它们关乎美术馆以外的整个世界,关乎我们的能源、气候、权利、公民社会。在未来,所有人务必彼此合作,所有人都必须明确:只有携手共同应对这一我们共享的世界的问题,我们才是强大的。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i0617jgcr12&width=500&height=375&auto=0
Little Sun, 2012 | Doha, 2012 | Photo: Penny Wang ©Studio Olafur Eliasson
2018.3.25-8.12
正在红砖美术馆展出
点击“阅读原文”,去红砖美术馆看埃利亚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