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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FICE KGDVS:建筑基本法

王赫,施展 译 全球知识雷锋 2024-03-19


“我们并非极简主义者。以一定的经济手段、创造简单的形式、最终把它呈现出来——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是几何形式主义教条的忠实信徒。”


“「困难的二元性」(the Difficult Double)是指事务所由我们二人构成,也指文丘里提出的一个关于模糊性的建筑理念,即一张图片、一个画面可能蕴含许多信息与隐喻。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一个项目总带有对另一个项目的允诺或回应。同时,它也指一种建筑尝试,试图创造一种能够让人产生体验的建筑,即便很多体验并不是我们明确设计的内容。”


“我们坚信好的文化生产也许就是建立在‘误读’基础上的。我们的建筑不是那种政治性的宣传鼓动——建筑师定义一个东西,描述它在目前或者未来十年‘应该’是什么样,然后做一个项目去证明这一点。我们相信文化生产上的模糊性,它某种程度上使建筑师得以声明自我而不计结果。在我们的作品中,从来不存在一个关于如何解释这些项目的固定阐述。”




本文为全球知识雷锋第194篇讲座。

本文整理自2015年9月14日,克斯滕·吉尔斯(Kersten Geers) 和 大卫·凡·塞弗恩(David Van Severen)在哥伦比亚大学GSAPP做的讲座。讲座原题为The Difficult Double,由该院院长阿梅尔·安德拉奥斯(Amale Andraos)主持。讲座视频地址为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dr4CytL7dw,由罗月听录,王赫、施展翻译,王婉琳编校。


记录者:王赫

AA建筑联盟学院硕士在读


记录者:施展

本科建筑在读,永远的建筑学新生,城市科学/建筑算法


听录者:罗月

本科清华建筑,现在UCLA就读。目前研究方向新数字媒体/艺术,VR/AR,探索web3中。


编校:王婉琳

清华大学建筑学博士,知识雷锋执行主编。研究方向为日本新陈代谢运动,日本建筑与现代主义

主讲人:克斯滕·吉尔斯(Kersten Geers) 

克斯滕·吉尔斯(Kersten Geers),1975年出生于比利时根特市,毕业于根特大学和马德里理工大学建筑学院建筑与城市设计专业,曾在贝尔拉格学院、哥伦比亚大学GSAPP、耶鲁大学建筑学院和瑞士联邦理工学院(洛桑)出任教授,并在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GSD)担任丹下健三讲席教授。他是建筑杂志《San Rocco》编委会的创始成员。


主讲人:大卫·凡·塞弗恩(David Van Severen) 

大卫·凡·塞弗恩(David Van Severen),1978年出生于比利时根特市,毕业于根特大学和马德里理工大学建筑学院建筑与城市设计专业。1995年以来,大卫·凡·塞弗恩曾设计并建成多个物件、装置、展览和家具。曾在阿姆斯特丹学院、荷兰代尔夫特理工大学、贝尔拉格学院和法国巴黎凡尔赛高等建筑学院的教授和客座评论员。目前在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GSD)担任丹下健三讲席教授。


主持人:阿梅尔·安德拉奥斯(Amale Andraos)

哥伦比亚大学GSAPP院长,WORKac事务所联合创始人


正文共约25000字200图,阅读完需要20分钟



前言

雷锋执行主编 清华博士 王婉琳


随着地产行业唱衰,实体建筑学没落,元宇宙话题在学界横空出世,带领一众建筑学子幻想未来——或许我们可以将目光投向虚拟,在无边无际的元宇宙中大有可为。无论是作为职业选择还是学术潮流,过去一个多世纪围绕现代主义发展起来的传统建筑学显然不再受到关注,建筑学似乎逐渐走向穷途末路。


这个时候回顾来自比利时KGDVS建筑事务所的讲座正是时候。在纷繁的理论话术和炫酷的纸面设计大行其道时,他们坚守着建筑创作的基本原则,在一个又一个项目里思考空间、类型、表皮、结构、材料、构造、场地这些最本原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并试图提出不同的解决方案。他们从不空谈概念,也不附庸文化和追赶流行。他们的作品没有花哨的造型,甚至常常花费极低的造价。他们总是想要以最少的手法,呈现建筑本身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他们认真地完成场地、文脉、功能、造价以及甲方提出的各种挑战,在每一次的设计中积累经验。最重要的是,他们认为建筑师作为文化生产者,要做的不是定义建筑,给其设限,而是创造更多的模糊性、暧昧性和开放性,相信建筑“自主”发展的能力,给未来留下更多可能。


这场讲座名为“困难的二元性”,他们将事务所的10个项目分为两两对照组,编者将其总结为“房间组成的房子”“消隐的盒子”“柱子戏法”“限制作为契机”和“场地的暗示”。通过这五个单元的推进,他们呈现了属于KGDVS的“建筑基本法”。项目彼此之间有着深刻的互文关系,探讨着看似对立实则一致的问题与原则。讲座之后的对谈环节,伯纳德·屈米评价道:“KGDVS一定是当今这个时代大家喜闻乐见的事务所类型,因为他们身上有一些传统意义上所谓‘建筑’的东西。”希望通过这场讲座,大家能够和KGDVS一起,在探索“建筑到底是什么”这一问题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开场白

阿梅尔·安德拉奥斯(Amale Andraos) 

哥伦比亚大学GSAPP院长,WORKac事务所联合创始人



欢迎来到新年的第一堂讲座。 很高兴向大家介绍今晚的嘉宾——来自比利时布鲁塞尔KGDVS事务所的建筑师——克斯滕·吉尔斯(Kersten Geers) 和 大卫·凡·塞弗恩(David Van Severen)。


我第一次接触到KGDVS的作品是在2007年鹿特丹国际建筑双年展。这场展览由皮埃尔·维多里奥·阿鲁里(Pier Vittorio Aureli)主策,征集对城市未来发展具有崭新视角的提案。他们为休达设计了一个带中庭的方形构筑物,以探讨北非至西班牙的人口流动议题。因其鲜明的视觉效果、简洁的形式及美学与政治完美结合的复杂性从一众项目中脱颖而出。

校者注:

1)2007年鹿特丹国际建筑双年展由贝尔拉格研究院(Berlage Institute)策展,主题为“权力:当代城市的生产”(Power: Producing the Contemporary City)

2)皮埃尔·维多里奥·阿鲁里(Pier Vittorio Aureli)的往期讲座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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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鹿特丹国际建筑双年展期间KGDVS的作品图


再次与他们接触是在2008年中国内蒙古鄂尔多斯沙漠的独栋住宅的集群设计中。KGDVS再次拥抱了方形样式——以一座深深沉入地下的多层四合院,激进地与环境展开对抗。


自此,KGDVS发展出一种影响世界各地建筑艺术院校和事务所的表现风格:简单的黑色线条结合纹理密集的轴测拼贴。他们绘画的艺术技巧与氛围效果使其作品显得低调而富有纪念性。——让人想起大卫·霍克尼早期的画作。克斯滕在校期间就已经表现出了惊人的影响力,从他的校内课题项目中就可以追溯到独特的方形特征。


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早期画作《泳池中的男人》(Man in the Pool)


2002年成立工作室后,直到 2005 年他们凭借竞赛获奖方案——为容纳五十万人的韩国行政首都规划“城市语法”(A Grammar for the City,合作:Dogma事务所)在行业内掀起波澜。


KGDVS竞赛获胜作品:城市语法(A Grammar for the City)


2008年,他们设计了第11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中的比利时馆——“派对之后” (After the Party)。展馆又一次采用方形庭院,重现了他们长期以来追寻的建筑形式,体现了KGDVS的设计理念:不是在发明建筑样式,而是反映和思考建筑在今天可以揭示、成为什么,将建筑简化为最赤裸的本质。


作品:派对之后 (After the Party)


KGDVS的建筑实践也深深植根在教育和写作中。克斯滕在洛桑联邦理工学院(E.P.F.L.)任教,同时也是建筑杂志San Rocco的创办者之一。大卫则在贝尔拉格建筑研究所(the Berlage Institute)和法国凡尔赛国立高等建筑学院(the Architecture School of Versailles)任教。

校者注:

San Rocco杂志官网:https://www.sanrocco.info/

它的主页写着这样的介绍:

SAN ROCCO,is a magazine about architecture,does not solve the problems,is not a useful magazine,is neither serious nor friendly ,is written by architects,will not last forever


今年(2015年)5月,他们出版了《没有内容的建筑》(Architecture Without Content)一书,汇编了他们所带领的(包括我们学校)一系列设计课题研究。今年夏天,他们还在洛杉矶举办了一个名为“美国隐喻小博物馆”(the small museum for the american metaphor)的展览。


《没有内容的建筑》(Architecture Without Content)


为了清晰表达他们的建筑立场——激进、批判、完美,以及他们对建筑事业的不懈追求——致力于为这门学科在今日世界寻找新的可能性,我希望与大家分享这段引自《没有内容的建筑》的文字:


“没有内容的建筑是被压缩到其边缘的建筑。

经济的外轮廓决定了它的成功。

彻底的朴素并未使它逊色分毫。

而经济的方法成为建筑自身阐述其意识形态的有利武器。

没有内容的建筑在四方形的盒子中找到它的位置。

没有内容的建筑太过重要不容忽视。”


这种思考为他们的实践开辟了新的空间。


他们在比利时和世界各地设计了大量已落成或正在施工的建筑。去年他们赢得了瑞士法语广播电视台新大楼的设计机会;目前正在巴林进行两个城市更新项目;还被邀请参加法国开发商组织的SOLO HOUSES集群设计以及一个距巴塞罗那两小时车程的私人住宅更新委托。最近,他们还刚刚在根特市完成了比利时最大建筑藏书量的建筑图书藏馆项目。


克斯滕到访纽约时喜欢在斯特兰德市中心度过大多数时间。所以那儿是在纽约最容易和他偶遇的地方。他们刚刚在蒙特利尔加拿大建筑中心参加“盒子之外——Abalos & Herreros作品展”活动,今晚就来到这里为大家讲座,让我们一起欢迎克斯滕·吉尔斯和 大卫·凡·塞弗恩。



 讲 座 正 文



克斯滕·吉尔斯(左)大卫·凡·塞弗恩(右)



克斯滕·吉尔斯(Kersten Geers):

感谢阿梅尔邀请我们。 有幸再次来到哥伦比亚大学。学校一直是个非常令人愉快的场所。这是一个特别的地方,位于纽约市中心,一个有趣的总体规划中。



我们今天演讲的主题是“困难的二元性”(the Difficult Double),这个“Double”一方面是指事务所由我们二人构成,另一方面也指文丘里提出的一个关于模糊性的建筑理念,即一张图片、一个画面可能蕴含许多信息与隐喻。

校者注:文丘里提出的“The Difficult Whole”概念出现在1966年MoMA出版的《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中的第十章。在标题为“对困难的总体负责“(The Obligation Toward the Difficult Whole)一章中,文丘里写道:“在一个复杂和矛盾的建筑中,‘困难的总体’包括关系中元素的多样性和差异性,这些元素产生于感知上不一致或在较弱的类型之间。” KGDVS认为他们所说的“the Difficult Double”与这一概念在某种意义上是一致的。


在主持人刚刚介绍时所提及的诸多信息中,我们想从分享大卫·霍克尼的这张画说起。


大卫·霍克尼:“玻璃桌上的静物”(Still Life on Glass Table),1971


这是一张摆放着许多物品的玻璃桌子,这些物品属于他的前男友,他们当时已经分开。这些物品以及物品在桌面上形成的倒影,也成为了它们所属人的倒影与余音。


“The Difficult Double”对我们还有另一层含义,即一个项目总是带有对另一个项目的允诺或对另一个想法的回应。


项目:横跨墨西哥国界线(the Mexican Border Crossing Project)


让我用这两张图来举例,这是"横跨墨西哥国界线"(the Mexican Border Crossing Project)项目,在某种层面与这张巴斯·普林森(Bas Princen)的照片非常类似。巴斯是一位经常与我们合作的摄影师,而这是他无关工作的一张独立照片。


这种(互相回应的)创作模式成为一种不断积累的知识储备。


巴斯·普林森(Bas Princen)拍摄的照片


“The Difficult Double”也是一种建筑尝试。它试图创造一种能够让人产生体验的建筑,即便很多体验并不是我们明确设计的内容。


透过金属织网去看棕榈树


看一下这个项目,这张照片展示的是透过一个金属织网去看一片棕榈树。就像我们08年在威双展馆中所做的那样,那些五彩纸屑尽管只是空间落成后的装点,但它们最终界定了空间边界、隐喻着活动痕迹,而使展馆成为“派对之后” (After the Party) 的焦点。


作品:派对之后(After the Party)




  1  

房间组成的房子

The Rooms Form a House



大卫·凡·塞弗恩(David Van Severen):

接下来我们将展示五组“Difficult Double”的例子。


阿梅尔刚刚在介绍我们时提到了鄂尔多斯沙漠的独栋住宅项目。在这个项目的研究中我们探索了“房间”的概念,一座房子总是包含很多房间。


巴勃罗·毕加索(Pablo Picasso)的戛纳公寓照片


这张照片拍摄的是毕加索在戛纳的公寓。画面中房间接着房间,物品四处堆放,充满着一个人生活的痕迹。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房间(Room)与房子(House)的概念——房间组成房子。我们在许多项目中都进行了这种空间转译。


 01 

39号项目 — 独栋别墅

OFFICE 39 — Villa

2007-2012 / Buggenhout, BE


第一个项目位于比利时东佛兰德省的比亨豪特市城郊分界线上。如图所示,在比亨豪特,虽然每家每户都拥有一片地,但房子建得一座挨着一座,这里的每个人都希望有一次圆梦(拥有独栋别墅)的机会。


场地


我们客户拥有的地块非常特别,位于在这些无边无际的房子海洋的边缘——图中白色部分标注的位置——它的前面是田野,后面有一片森林。


平面


关于住宅和独栋别墅的思考,总是无时无刻不伴随着我们。比利时人对于奢华的追求——或者说拥有独栋的梦想——或许是一个可能的入手点。因为这些地块实际上都很小,以栅栏划定边界。这些栅栏界定了私人资产。


我们没有把栅栏放在地块边沿,占满场地,而是让它后退到房子的立面,描绘房子的轮廓(空出周围的花园和汽车通道)。


栅栏交界处的景色


在栅栏的边际可以看到,场地保留了自然的荒蛮生长。“回归荒野” 是我们设计这座建筑过程中的重要理念。栅栏的形式非常自然,缠绕其上的植物随四季变化,叶子秋天掉落,春天又生发。它划定出一条私人步道,散发出温和自然的归属气息。通过故意将栅栏从红线内退,房主真正拥有了一座“独栋”别墅。


充满温馨与归属感的植物景观

一层室内


在栅栏内是落成的房子,平面布局非常简单——只有房间。在一楼,房间进行简单地重复,十字形平面划分出九个房间,没有实体外围护,房子直接与两个自然院落相接。


立面

二层房间与栅栏的关系


在此之上是完全相同的平面,但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效果。一层之上像是另一栋3米高的房子,形式非常基础,架在开放的底层以及周围这些栅栏上,就像是屋顶一样。

二层平面


这层与一层的平面完全一致,只不过周围有立面围合。窗户视野朝向前面的田野和后面的森林,不再看向它的邻居。墙面的开口位置也呈现出一种基于房间单元的重复。


截然不同的房间风格及物品


尽管房间平面只是简单的重复,但我们营造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居住空间。人们在房子里的生活方式,由服务于这些生活方式的家具、物件、生活用品界定,哪怕只是一个浴缸也可能起到这种界定的作用。


浴缸对空间功能的界定作用


这个项目所有的细节设计都是由内而外的。


推拉窗细部


这张图片展示了窗户的细部,可以看到它的节点是如何被处理的,与室内、外分别是如何交接的。我们设计了一个巨大的推拉窗,用以实现一楼房间立面的自由开闭。通过这些节点,窗户、栅栏与其上的绿化最终被落到细节。


我们不仅在概念上进行思维探索,同时也把思考具体到了细节,落到了实际的建筑节点上。


栅栏外的花园



 02 

56号项目 — 周末度假别墅

OFFICE 56 — Weekend House

2009-2012


克斯滕·吉尔斯:

我们常常试图在项目创作中展示一种“回应/对照(Double)”。比如刚刚讲的Villa Buggenhout就有回应/对照它的作品。它建在离这个房子大约15公里的地方。这两块场地某些地方非常相似,但是又不尽相同。这片地块更加城市化。


场地


图中的白色区域就是我们受邀设计的场地。我们调研时发现,那里已经有了一座房子和很多附属设施。不是什么特别的建筑, 也不是很漂亮。


不得不说比利时确实不算漂亮,那块地方较之尤甚。所以当他们说想在那里造一个度假小屋时,我们完全震惊了,我们以为永远不会有人产生这种念头。但他们有一种奇怪的坚持,就想在这里建一个周末别墅,还得有个小泳池或其他什么。他们说:“你们可以用房子后面的空间做任何事,但就是要保留前面原有的房子。”


所以我们开始思考: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在那样的场地建房子?有没有一种策略能够翻转现存的建筑等级秩序?是否有一种建筑能够因其自身的存在和空间秩序让人忘记它前面的那座房子?


意向拼贴


在这张早期的拼贴画中,我们试图探索的是,如何建造一座内部元素极其丰富的建筑,以至于让人完全忘记身处何处。


平面


我们想或许可以建四个9m×9m、相同大小的“房间”。Villa Buggenhout的房间尺寸是4.5m×4.5m,是这个大小的四分之一。这些“大房间”有的是室外空间(第一个和第四个),有的是室内空间(第三个)或半室外空间(第二个)。


剖面


这与上一个项目中平面设计的方法很相似,但从剖面上看,第一个部分局部室内,第二个局部室外,第三个进入室内,第四个又到了在室外。


这呈现出一种非常微妙的模糊,整个建筑成为一栋能够逃脱其自身语境的建筑。外部环境、内部空间的界定变得非常暧昧。


从旧屋看向新建筑


从这张照片可以看到原有建筑和新建建筑(之间的关系)。新房子被组织成一个由四个平等的房间组成的透视空间序列。


第一个空间上覆屋顶,带泳池的空间(第二个)在天气好的时候可以露天开放。无论在房子的哪一处都可以感知到整个场地。


与原有建筑不同,新建筑的边界被完全打开。所有的一切都在某种程度上呈现出一种模糊性。因此建筑构件的定位也非常模糊,既可以说这些墙是花园的景观院墙,也可以认为它们是一座建筑的墙体组成。


入口的墙面被保以原貌


这是入口小径。侧边是一道砖墙,这堵砖墙在建筑内侧的一面被刷以白漆,上面有一道钢桁架。


墙面内部刷以白漆


回过头去看平面和剖面,可以看到四个空间都由这种单层砖墙围合,空间与空间的交界面则是两层,因此也会更厚。墙体中间的开洞创造了一条贯穿建筑的通路,滑动的玻璃屋顶使其利用方式更加灵活。因此整个建筑就像是一系列直接被胶合在一起的连续空间。


最后一个房间的砖墙没有经过处理,毕竟只有建筑的内部空间是我们真正感兴趣的。入口处的原有外墙我们刻意进行了保留。进入第一个空间仍可以看到旧房,它成为了这个新的度假小屋的附属建筑,由此产生了新的空间等级序列。


设置卫生间的泳池庭院


平面上可以看到,建筑唯一的卫生间被安置在这个带有泳池的、温室一般的空间,照片上展示的是完全露天时的状态(移动屋顶使其在需要时可变为半室外空间)。


双层墙细部


从这张图可以看到双层砖墙和组成它们的砖块。你们也许会觉得这些太过具体,比如,墙的具体高度是2.7米,墙体顶部的钢梁是结构的一部分,同时也是滑动屋顶的支撑。正是这些非常具体的细部节点设计,让房子以构想的方式呈现。


刷上白漆的砖墙与院落树木

室内空间


这些元素在建筑中的作用也有一种模糊性。一些时候,梁承担功能性作用,在其他一些时刻,它只是建筑结构的组成部分。


在最封闭的这个房间中,屋顶的构造细节与移动屋顶相同,只是它是固定的封闭屋顶。内部这个弯曲的部件内侧是皮革,外侧是一种非常薄的抛光松木胶合板,它组织引导着建筑空间的塑造。


庭院与外部风光


正是这些不同尺度的“房间”,使我们总是采取不同的策略。最终你们可以看到,我们确实在这样一团乱麻的环境中创造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我们先前认为这完全不可能,但我们实现了它。从现有的场地环境中退线3米,为我们的项目赢取了一个美丽的景观环境。


校者注:此项目荣获2013年比利时建筑与能源奖(住宅类)

Winner of the Belgian prize for Architecture & Energy 2013, residential category



  2  

消隐的“盒子”

Invisible Boxes



 03 

117号项目 — 植物晾晒房

OFFICE 117 — Drying Hall

2011 - 2013 / Hulshout, BE


大卫·凡·塞弗恩:

接下来是第二组案例。首先也是一个比利时项目。


场地


我们看到的是一张树木种植场的航拍图。这家公司在比利时甚至整个欧洲都称得上是最大的种植场之一。 在这里,树木被种植在盆中,根据不同品种规格形成一定规模的聚落,等待被运输去世界各地。


我们被要求在这里设计一个非常巨大的盒子,一个工业厂房,其主要用途是在派发运送前24小时为盆栽植物提供晾晒、干燥空间。


爱德华·鲁沙(Edward Ruscha)– Blue Collar Tool & Die (1992)


这张爱德华·鲁沙(Edward Ruscha)的画作,你们都见过,这样的工厂随处可见。那到底要怎么去建造一个有趣的工业建筑呢?怎么去给树造一个盒子,让树木在这里被干燥后运往世界各处?


这个盒子将建造在这许许多多不同品种的树木聚落中间。整个区域就像一个划以街区的城镇布局,只不过一切都是由树木组成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大厅,树木运送其中——干燥——再运输到其他地方。


不同视角概念


这两张项目概念图展示了从不同方向看去的建筑景象。


回看场地航拍,可以看到树木的种植区块在布局上呈现出不同角度的倾斜,我们采用了这种场地特征,设置了两个(对角上的)直角,沿场地关系互相倾斜。这种树木聚落所形成的场地关系界定了建筑轮廓。


一层平面呈现出两个对角关系的直角及场地的倾斜关系


大厅内部遵循树木种植区块的尺度,呈现出巨大的跨度。要如何建造一座有趣的工业建筑呢?我们给出的答案是——结构和表皮。


剖面-巨大的跨度


结构的跨度非常大。屋顶高度随位置改变——它是一个坡屋顶结构,便于排水。因为送到此空间的树需要干燥,所以整个大厅不需要任何保温隔热措施,只需要通风。 


结构与表皮的概念图


这张拼贴画展现了我们关于结构和表皮的构想。


放在办公室内的表皮材料


这是我们找到的一种材料——标准的穿孔波纹钢板。 它本来主要应用于大跨工业建筑的隔声构造。 但我们觉得它很漂亮,开始思考能否用作建筑表皮。


细部


由于波纹钢板的弯折形,实际上可以直接在主结构梁和柱上覆盖它。 最后由波纹钢板围合出了一个非常大的盒子, 但是又很轻盈,风可以穿过其中。 当然,屋顶是没有穿孔的。


透过建筑表皮看见内部晾晒的植物轮廓


透过通透的立面向内望去,可以看到在那里储存晾晒的树木影影绰绰的轮廓,它们成为了周围种植场区域的一部分。


表皮开洞

像用剪刀一样剪掉的屋顶边


最后,在这种表皮上开门洞的节点设计非常重要。还有斜屋顶和立面边缘交接处的设计也是,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做太多处理,只是像用剪刀一样剪掉它(笑)。


白天从室内往室外看的景象

傍晚从室内往室外看的景象


从内部向外看,表皮甚至更加透明,因为白天时外面的光线大多非常明亮,可以通过这些穿孔钢板直接看到外面。


门的结构


每扇门都有一个结构框架,其上固定相同的穿孔波纹板。


入口大门


入口处的门比较大,有9m高,这样就可以将这些高大的树木运输进来。


外部效果


我们的合作摄影师巴斯·普林森在项目完工后拍下了这样两张照片,和一开始我展示的拼贴画感觉类似——他总是能以非常接近(我们原初构想的)方式展示我们的项目——建筑表皮的轻盈使它在每个角度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形态样貌。


校者注:此项目荣获2016年钢结构建筑奖

Winner of the Steel Building Award 2016



 04 

124号项目 — 沙漠绿洲

OFFICE 124 — Oasis

2012- 2013 / Sharjah, AE


克斯滕·吉尔斯:

在第一组建筑中,我们展开了对于房间的设计思考。由内而外地去设计一组房间,进而形成一个房子。


第二组建筑尝试用尽量少的东西去做建筑。如果说在上个项目里是建筑尺度允许(或者说要求)我们必须这样做。那在接下来的这个项目中,则是场地要求我们这样做。这两个项目中的建筑几乎都是消隐的,植物晾晒房(中的这种消隐)是通过穿孔波纹钢板呈现;在这个项目中,是由柱子和金属织网。


某种意义上这两个项目非常接近—— 它们都是用来装载树的一种盒子空间。


场地


这是在沙迦的一个项目。沙迦是海湾边的一个阿拉伯酋长国,它每两年在城市的历史保护区举办一次艺术双年展。但这些区域在城市中的布局分散,在过去 30 年中的城市扩张中,这些城市历史保护区已经逐渐消失了。


大概在沙迦双年展两年前,2010 年威双的时候,长谷川佑子(她与妹岛和世合作策划了这一次的建筑双年展)邀请我们来参加第11届沙迦艺术双年展。起初,她问我们是否有兴趣做一个总体规划。她认为只有在一种对阿拉伯庭院、迷宫之类的阿拉伯文化的升华、投射和幻想中,艺术才得以呈现。


所以我们对艺术节做了总体规划。(航拍图)不是我们做的总体规划,是我们最初拿到的场地。我们的总体规划重点在于对城市风貌区的强调与叙事。至少在双年展期间,人们可以以一种非常不同的方式去体验这些城市要素。


1950s迪拜照片


我们的手法是,引入三个宽广的方形作为三个花园。为什么是三个花园?首先要明确的是,我们很难在如此不同的文化语境下投射一种关于“公共空间”的概念,我们也不希望这样做。


我们对这张1950 年代的迪拜照片非常感兴趣。可以看到,在海岸或海滩边的这些独特围栏,是由干枯的棕榈叶制造而成。可以在下面这张照片上看到它们(更清晰的样子),它们至今仍有少许留存,尽管大部分已经(在城市更新过程中)被拆除了。


今日尚存的棕榈围栏

场地总平面


我们不希望仅仅是在设计中复刻这种传统工艺,我们希望对其进行某种21世纪式的建筑技法转译。从总平面上可以再次看到这三个公园(标注数字的黑色方块),其作为一种对当下城市肌理的强调时更为清晰可读。


微型公园1号


我们能否做出一种类似于微型公园式的空间?最终定下的是24m×24m的三个方形空间。用一种更加技术性的建筑材料去表达那些干棕榈叶所形成的效果。


在我们设计的公园中,棕榈不是作为干枯的围栏,而是生机勃勃生长着的植物而存在(图中黑点)。周围的金属织网,则是对这些传统干棕榈叶编制技法的一种回应。


这三个项目,每一个都在接近清真寺入口处形成了一个更加密集的区域。这座清真寺不是一座具有保护价值的特殊建筑,最近它被拆除了。


微型公园2号


那些遗产保护区中的遗留物,以一种令人尴尬的方式存在着,因此在第二个微型公园中,我们试图对此重新组织。


微型公园3号


第三个则是双年展的主要建筑。


方亭细部


这是我们的构造节点。可以看到这些构造同样接近于上一个项目——圆柱、承载照明的水平U型钢梁,3米高的金属织网围护结构, 地面呈现出高差。——有时候就是这些非常死板的细节成就了建筑。金属织网是下图所示的这种样子。


金属织网


我们决定移除所有铺地,放上这些金属织网围栏,把它做成一个小型公园,或者说花园,然后种上这些棕榈树。


围栏顶连接细部


这是金属织网顶部的构造节点。


项目照片


总之,我们得到了这样一个非常纯粹的设计。植物需要水来栽培耕种,否则会在三天内死亡。这种种植灌溉空间则试图在一个根本没有绿色的地区引入一片绿洲。


花园中有一个水井


(图片中)这里还有个小水井。 


透过金属织网看到的棕榈林


这个方案不是一个欧洲语境的大公园。金属帘幕使它显得非常私密,也正是这种私密性——使置身“公共”空间的欲望有了徘徊的余地——使得设计非常成功。人们不需要像是在一个巨大开放的公共公园中总是会体验到的那样,被迫与很多人同时分享这些绿色体验。


从外面看去


混凝土构筑围合出一块可进入的空间


(这两个空间里)都有一个不同尺寸的混凝土构筑物。从小尺寸的水井,到大一点的水泥台——界定出一块(花园中)唯一可以让人进入的场地。


第二个花园通往第三个花园边的大道


在第二个花园到第三个花园之间,是双年展的入口。这里会举办一些不同类型的活动,还有一个类似酒吧的地方。图上这个人显然并不怎么享受(我们的空间),因为他要没完没了地清扫它(笑)。


男人在打扫花园

从远处看花园


校者注:第11届沙迦双年展(2013),主题为:“再:现——转向一个新的文化制图”(Sharjah Biennial 11: Re:emerge - Towards a New Cultural Cartography)

策展人:长谷川佑子(Yuko Hasegawa)

网站:http://sharjahart.org/biennial-11




  3  

柱子戏法

Column Trick



大卫·凡·塞弗恩:

接下来是第三组。上一组的主题是承装树木的盒子, 这组的主题则是柱子。因为某种奇怪的因缘,我们进行了一系列位于中东的项目。


05

126号项目 — 传统音乐中心

OFFICE 126 — Centers for Traditional Music 

2012 - 2018 / Riffa, Muharraq, BH


场地

这是穆哈拉格(Muharraq)的鸟瞰图,它是巴林一个古老的城镇,那里保有非常阿拉伯式的城市肌理。其中的建筑物可能经过更新重建,但是原有的城市肌理基本上保留了下来。


文化部希望我们在城市肌理上对这些历史建筑进行一定思考。这些建筑物叫做“Dar”,是阿拉伯语中“房子”的意思。


这种建筑也用于演奏传统音乐——通常由采珠人演奏,在一些老房子中敲打器乐、拍手、唱歌——非常独特,又非常简单,是非常珍贵的文化传统。这种文化传统正在慢慢消失。

校者注:以穆哈格拉岛为基地的巴林采珠业曾是世上采珠业文化的代表,也曾是阿拉伯海湾一带重要的经济活动,巴林于2012年6月30日增加的世界文化遗产——“采珠业——岛屿经济的见证”,主要包括穆哈拉格市的17座建筑、3座海上珍珠繁殖场、部分海岸地带以及岛屿南端的卡拉布马希尔(Qal’at Bu Mahir)要塞。这是海洋资源的利用传统以及人类与环境互动的出色例证,并以此构成了这一岛屿社会的经济与文化特征。


文化部希望我们做一些思考——使这一传统不仅能够延续下去,同时让它以某种方式被整个城市“看到”。 


采珠人的传统音乐活动

穆哈拉格项目:概念拼贴


根据文化部的要求,我们以非常相似的手法设计了在不同地点的两个项目。 第一个项目坐落在城市的历史文脉中。 这是我们最早提出的概念拼贴。它屹立在旧建筑旁边,但毫无疑问是一座新建筑。


作为一座新建筑,它拥抱了当今建筑可以建得更高的事实。它不再使用夯土堆砌,而是由混凝土搭建而成。我们希望构建一种类似于多米诺体系的建筑原型(三层混凝土楼板和柱子),与周边的历史建筑类型产生关联。


穆哈拉格项目平面


这些历史建筑主要由连续的房间组成。在这张平面上可以看到,在原有的“Dar”边上扩建的部分,以及整体上呈现出的一种高密度肌理。


里法项目平面


另一个地点在巴林的里法。与前一个项目背景类似,但这边的历史建筑物年代要更久远一些。我们也试图在原有建筑上进行扩展,但这里的城市肌理已经保留无几,所以我们仍然做了一个类似的新建建筑。


里法项目:概念拼贴


我们很感兴趣的是:这些新的扩建部分如何与低矮的历史建筑产生关系?


穆哈拉格项目:密集历史建筑街区的建筑立面


这是在比较密集的历史建筑群区域的建筑关系。


里法项目:街区与建筑立面


在这里,左边已经有一栋新建建筑,也是3、4层高。右边是我们设计的新建筑。这里所谓的历史建筑虽然只有100年,但也算相对古老了。


对于这些历史建筑,我们希望使它变成一座被非常简单、基础的房间围绕的“庭院”。要如何处理这种建筑类型的加建呢?


这是我们做的剖面。它由三层混凝土楼板划分出三个层叠的房间。每一层的空间像神庙一样由柱子围绕,这些柱子一层又一层的支撑着楼板的重量。


穆哈拉格项目剖面


我们对每层楼板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出挑,让建筑形成有趣的轮廓。


里法项目剖面


这个轮廓非常重要,我们想通过这个轮廓,探索一种开放式的混凝土结构——就像我们先前在沙迦项目中展示的金属织网。我们受到那个项目的影响,想着是否可以建造一座建筑:像是被一片布包裹、围合、覆盖,轮廓为空间提供私密性的同时,又使之保持一种通透的质感。


穆哈拉格项目平面:柱廊环绕报告厅/教学室


项目的平面图非常简单,只由基本的房间组成。一个大的报告厅或教室位于地面层。


里法项目平面:柱廊环绕房间


另一个建筑的平面也是类似的布局。


穆哈拉格项目立面


可以看到,(正是这些最基础的房间)在外部网格表皮的覆盖下,形成了戏剧性的空间。这些幕布式的金属网格成片、无缝地放置在整个建筑上。


穆哈拉格项目:“掀开”网格立面的内部空间


当拿掉这些金属织网时,会看到一个非常基本、简单的内部空间布局——交通空间围绕着主要功能空间。


里法项目模型


里法项目也是一样。


穆哈拉格项目施工现场


这两个项目正在建造中。这是穆哈拉格的施工现场,可以看到我们在尝试用非常基本的施工技术——竖立柱子、然后安置楼板。在此框架的基础上,再去考虑一步一步实现整体。


穆哈拉格项目现场:柱子与楼板的关系


这就是我描述的最基本的建筑结构关系。


金属网格材料


我们的研究随着项目的发展一直在进化。在对建筑表皮的探索中,我们希望在不使用板材、也不使用重复部件(去拼成一个整体)的前提下,使建筑表皮没有任何拼接、呈现出真真正正“一块布”的感觉。最终我们找到了这种金属网格材料。


对建筑表皮的研究


为此,我们与巴林一家专门生产金属织网的公司展开合作。这种方法之后也用于我们在艺术节中一些小建筑(建造在传统城市肌理中的城市剧场)的设计过程中。


从室内看表皮拉起后效果


我们在建筑搭建好的一层进行了表皮升起的测试,通过设置在金属织网中的一些绳索,可将其拉起为如图状态。通过立面表皮的开启,可以使建筑内部空间在特定时候成为城市组织的一部分,与外部的公共空间融为一体。


从外部看表皮拉起后效果


所有这些关于网格的思考、研究、实验,都致力于去寻找一种可能——让巨大的、新建的建筑也能呈现出轻盈与通透的质感。我们在比利时的树木晾晒房项目中追寻的也是这一点。



 06 

62号项目 — 城市别墅改造

OFFICE 62 —City Villa

2008 - 2012 / Brussels, BE


克斯滕·吉尔斯:

让我再用一点时间回顾一下刚刚这个项目。或许它可以作为一座桥梁,引出之后要讲的内容。


刚刚这个项目,毫无疑问关乎新建建筑,但同时它也密切关乎边上那些既有建筑。我们试图解决的,是一个非常巴林,非常中东特有的问题——城市文化遗产问题。


到底什么是文化遗产?就像大卫刚刚所说,这其中最古老的建筑可能也就150年。近一点的可能只有20年。由于(巴林的)极端气候,它们无休止地被重新粉刷、翻新。唯一保留下来的,就只有这些建筑的类型。


我们的观点是保留这些原有建筑作为一种类型,尽管这个项目最初是作为加建项目委托给我们的。但是保留既有建筑、重新梳理其原型,然后在旁边建造一座新建筑——这是我们十分核心的项目理念。这个理念最后转化为大家刚才所看到的两栋建筑。


场地


我们把这个想法带回了比利时,一个全然不同的语境中。场地上原有的这座房子十分漂亮,但客户不太喜欢它,它看起来有点布尔乔亚,像是有100年的历史,但它实际上建于20世纪50年代。


我们觉得应该保留这栋建筑,但客户不想与它产生联系。因为这个原因(当然也有柱子的原因),这个项目与中东的那两个项目产生了有趣的关联性。


菲利普·古斯顿(Philip Guston)的抽象风画作


这张菲利普·加斯顿(1913-1980,加拿大裔美国画家)的画作是我们在做概念设计时经常会参考到的那种。我想大多数人都知道,加斯顿在60年代末、70年代中期突然改变了使他一举成名的风格,从抽象表现主义转向了新的绘画风格——一种有象征意义的、非常隐晦、很难理解的风格。


比如这张画。你可以说这是一个抽象的物体在另一个抽象物体的上面;也可以说是一个物体放置于一个基座之上。如果你知道他同时期所绘的其他画作,就会知道这副画也是一个3K党的头像符号。

校者注:三K党(Ku Klux Klan),通常缩写为KKK或Klan,是指美国历史上三个不同时期奉行白人至上主义运动和基督教恐怖主义的民间团体,也是美国种族主义的代表性组织。在经年累月的流传中,他们形成了一种服装上的内部标识体系,即白色的尖顶帽和长袍。

古斯顿另一幅描绘3K党的画作:Riding Around, 1969.


因此,某种创作所承载的内容,或许要远超它最初的实际创作意图,远超作者赋予的东西。这种认知非常重要。在巴林的项目中,和之后要介绍的项目中,我们也践行了这种观点。


原有建筑


回到刚刚介绍的这栋房子。它很有趣,但不太漂亮;或者说很漂亮,但有点无聊——也许二者算不太上。这个房子(我们缺少这里的图片)有一个拱门入口的地下室,然后一个台阶通向房子的入口。这是因为周围的房子都建得比它高。照片上所看到的这一块其实是地下部分,可以停车,或者储存一些东西。


比起美化这座房子,改变它的外观,我们决定只为现有的房子建造一个基座。就像是刚才在介绍菲利普·加斯顿的画作时所描述的概念。可以说基座是这个项目的重点。当然,如果没有房子,基座也无法单独存在。


一层平面


这个基座是一个非常实验性的设计。我们要在现有房间序列的基础上去重新设计室内的空间秩序。当然你们也可以说这些房间不能说明什么,因为事实上这些房间在我们设计前就已经定型了。


同时,另一个问题是:是否有可能不用那么多实墙来围合房间呢?当我们在平面图上画墙体时,往往会用一条黑色粗线表示。那么是否有另一种可能?比如用虚线?就像这张平面图,到处都是虚线。然后我们试着把虚线按照两种不同尺度交叉排布,产生类似“ABAB”的排列逻辑,现在整个平面上都是这样的布局方式。


二层平面


这个想法,或者说建筑实验、建筑理念的实现——虽然我们知道构思只是设计的一半——就像是对于其上建筑逻辑的一种回响。新设计的基座就像根植在其上建筑的蓝图中一样。


尽管一切都是对这种建筑自治的致敬——就像基座之于建筑,或一座新建筑本身的设计逻辑——但它又不那么自治,因为在其之上的旧屋无法决定它的每一个尺度细节。


这可能是我们设计过的最不诚实的项目。它的不诚实体现在:大卫刚刚介绍中东项目中有不同的柱子,这些柱子其实有些玄机——有的是混凝土柱,有的则是中空布满管道的钢柱。在我们的项目中总是有许多并不相同的柱子。


在这个项目中也类似,虽然看起来都是混凝土柱,但从这张施工期间的照片可以看到,有些柱子看起来比其他柱子要显得更加“混凝土”(笑)。


施工现场照

柱网分布(蓝线标注的不是真正的混凝土柱)


位于平面上红线位置的是真正的混凝土柱,而蓝线上的则不是。


这些蓝线是关于保温隔热的气候边界线。我们希望在这些柱子之间安装玻璃,区隔室内外,就像柯布西耶在拉图雷特修道院做的那样。但不能直接就这样做,因为柱子会产生冷桥问题。


但我们无法放弃这种漂亮的形式,所以努力使实际上被木制窗棂包裹的钢柱看上去仍然是混凝土柱。木窗棂是可拆卸的,玻璃甚至也可以更换。


不过玻璃的安装位置并不一定符合人们的想象,离得远时这些柱子充满迷惑性,但是当人们试图走近观察,我们也不会故意隐藏。


不同柱子的细节


在这张构造节点上可以看到“混凝土柱”的细节。首先是右边这一竖排混凝土柱的右边那根中间填充了天然石材。左边竖排的这些木柱,中间由钢柱芯加固,木柱之间是固定玻璃、窗户,可以开启的带通风板的门,我们把所有这些都放在一起,让这条边界尽可能地“迷惑”众人。


灯关掉后的车库


这里是车库,不过除非你身处其中并且把灯关掉,否则你永远也看不到它(柱子之间的玻璃)。


沙龙空间


这是从主沙龙空间看往车库的视角。


也许对着平面图解释会更加清晰:当你从入口走下去,穿过车库会进入主沙龙空间,柱子之间放了一些家具,这些家具对空间进行界定。除了沙龙空间,还有一系列其他房间,两个室外空间和车库。


尽管我在描述这些房间时冠以它们名称,但其实并没有太多特定功能。这基本是一座罗曼风格的房子,依据罗曼风格的传统,我们通过改变地板材料来使其更具家庭气息。地面的混凝土材料有些棕色纹理,是在水泥干燥前增添颜料实现的。


我们还使用了一种非常昂贵的皮革制地板,但它看起来几乎就像塑料。很有趣,人们对材质的观感并不一定与其实际物质价值成正比。


染绿色的光面松木板


这个房间一会是真皮地板,一会是混凝土地面,这又出现了抛光的绿漆面松木板。这一切就像是由混凝土与木头构成的材料叙事。木头、混凝土、木头、混凝土。刚才那张照片视野前面全是木制的,对面则是混凝土,固定天然石材板的外框架也是混凝土制的,而门是金属制的。


轻盈的门突出柱子


所以整体材料的运用非常复杂。如此大量复杂的材料可能会让人感到眼花缭乱,从而忘记注意柱子本身的形式。


图片右侧的门内天花上有一盏小灯,实际上是一个通风板,下面附带各种开关。为了让使用者关注柱子本身的形式,我们没有将这些设施安装在柱子上。


柱子围绕的客厅


这些干净的柱子环绕着客厅空间。视野尽头是一个通向花园的斜坡,房子被缓慢抬升,慢慢凸出地面,基座在下面支撑着它,花园向远处延伸。


客厅


这个项目某种意义上是关于新、旧建筑边界的探讨。像是大卫刚才介绍的那些采珠人演凑音乐的传统房子“dar”,其本身显然构成一种空间自主性,但这种自主性所带来的对话可能(新旧关系)是非常有限的。


楼梯对空间的切分,是一种对原有自主性的干预和介入,并且被永远地留在这里,上面这些(绿色的)栏杆也是一样。


楼梯的干预

绿色栏杆的介入


它们(栏杆)在室内出现、也在室外出现,这种干预让台基显得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部分。


室外的绿色栏杆


所以,可以说这种新旧对话关系既表达了对原有房子纯粹的尊重,但同时也可以说是对它的彻底忽视。


原有建筑、新建基座与通往花园的斜坡




  4  

限制作为契机

Restrictions as an opportunity



 07 

90号项目:农业学校

OFFICE 90 — Agriculture School 

2011 - 2015 / Leuven, BE


大卫·凡·塞弗恩:

我们赢得了一项竞赛,竞赛要求为12-18岁的孩子设计一所农业学校。


场地很漂亮,在鲁汶(比利时王国弗拉芒区[荷兰语区]的一座城市,是比利时第九大城市, 位于首都布鲁塞尔以东大约25公里)边缘一座可以俯瞰城市的山丘上。山丘覆土,曾经种植着一棵古老的葡萄树。曾经的旧城墙现已演变成环城公路。


但这里最终成为了一块园圃——这所农林学校园艺课所用——有温室和成片的花园,俯瞰像是一块漂亮的地毯。

场地


我们勘查场地时,一方面惊异于这些园圃的美,一方面又为竞赛划定地块突兀地打破了这种逻辑而遗憾。


于是我们选择让新建筑顺应场地园圃的逻辑,而不是道路逻辑(就像刚才的植物晾晒房项目)。我们认为这样一切会更清晰。


总平面


这种简单的处理手法很快生成了建筑的平面。建筑不仅为农业学校教学提供场所,还包括一个大体育馆。


亚历杭德罗•德拉索塔(Alejandro De la Sota),马拉维拉斯学校体育馆(Maravillas School Gynamsium),马德里,1960-1962


这是一个我们非常喜欢的参考项目——马拉维拉斯学校体育馆——索塔为一所学校设计的位于斜坡上的体育馆。

校者注:亚历杭德罗•德拉索塔(Alejandro De la Sota)1913-1996 ,是西班牙理性主义建筑的先驱,其作品以完美的几何的形式、严谨的结构逻辑而著称。


场地两侧道路之间有巨大高差,索塔在这里做了操场,使得建筑的上部是教室,下面是体育馆。这种剖面设计的思路启发了我们。


剖面图


我们的设计可以说是由两座建筑——一座普通教学楼和一个体育馆大盒子——组成。通过这种方式弥合了街道侧和田野侧的地形高差。


通过二者在垂直上的结合,我们得以把操场放在体育馆顶部。这个索塔曾经教给我们的建筑手法,终于可以实现它。同时,体育馆、操场与教学楼的空间关系也十分重要。


意向拼贴


我们的概念拼贴试图表达,它既具有作为学校建筑所特有的形式特征和独立的物质性,但同时也与体育馆、城市以及周围的土地、园圃有着亲密的关系。


一层平面


这是个非常简单的平面,我们把它旋转后就得到了周围的三角形。这些三角具有不同坡度,成为抵达建筑的不同路径:往下走,往上走,或去往操场。


地下一层平面


我们把学校从街道面的方向进行扭转,不是从建筑,而是操场开始进行这种扭转,然后突然面向街道开放,因而(体育馆之上的)操场成为一个面向城市的窗口。所有这些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平面,平面上只有两个简单的建筑:上面是体育馆,下面是教学楼。


剖面


而在剖面上,我们必须解决所有这些不同的高差。我们做了一组大楼梯作为竖向交通系统。通过这些楼梯可以向上去往操场,或者下至地下。这些楼梯同时也决定了建筑面向城市界面的形态。


预制混凝土立面施工现场


因为预算较低,项目选择预制混凝土板作为立面材料。不同形状的预制混凝土板共同围合出建筑空间。立面的开洞也对应楼梯的位置,体现在体育馆的内部空间中。


我们很喜欢这张照片,是场地里最早搭建起来的立面局部,看起来就像美国西部典型的沙龙“牛仔立面”。

校者注:“Cowboy Facade of Saloon”(讲者用词,实际应为“Western Town facade”)是指一种美国旧西部典型的商业建筑,多为沙龙、百货商店、牛仔酒吧等(如下图),其特点是正立面的重要程度明显高于其他立面,表现在立面的高度、装饰的数量以及材料的等级等方面。日本建筑理论家藤森照信曾提出一种“看板建筑”与之类似。


注:美国旧西部沙龙、商店典型正立面


细部


细部图正中间这道贯穿整个建筑的墙体,解释了这两座建筑(教学楼和体育馆)是如何结合成一个整体并形成建筑的主要特征(两部分独立又统一)的。


体育馆周围的窗户


透过周围的一圈窗户,可以看得非常远,也可以站在顶部的操场深眺体育馆的内部空间。


从街角眺望操场与教学楼

楼梯于窗户的关系


教室楼成为一个主要的连结,去协调这些较低的、景观式的操场,与这些看向城市的窗户之间的关系。同样的,窗户又在内部协调体育馆和教学楼间的关系。


混凝土墙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建筑。我们没有使用很多不同材料,而仅仅设法用混凝土墙来建造。然后再增加上学校建筑所必需的各种功能设施。


操场平台


我们把它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座可以正常运转的、充满有趣场地关系的校园。


理查德·文莱特(Richard Venlet)拍摄的项目照片


这是我们经常合作的艺术家文莱特在这个景观庭院所拍摄的照片,他拍摄了一棵树,以及这块反光板反射后的空间。说明这个项目还提供了看这个城市的特殊视角。

校者注:理查德·文莱特(Richard Venlet)于 1964 年出生于澳大利亚,现在布鲁塞尔生活和工作。其作品结合了雕塑、艺术史研究、展览设计和建筑,对“空间介入”十分关注。与KGDVS和 Philippe Vander Maren等建筑事务所有定期合作。


尚未种植的花园


这是从园圃看去的景色,现在还未开始覆植。可以看到建筑上的开口可以俯瞰城市。这些非常简单的窗户可以为教室提供自然光。


从远处望向建筑


最后一张建筑照片,基本还原了我们最初制作的概念拼贴。


校者注:本项目为Oproep公开赛第一名,并获得2014年密斯·凡·德罗奖提名。

Competition 1st prize. Nominated for the Mies Van Der Rohe Award 2014.



 08 

165号项目 — 火葬场

OFFICE 165 — Crematorium

2014 - 2021 / Ostend, BE


场地


克斯滕·吉尔斯:

因为这之后还有两个项目要讲,大家可能已经疲惫了,所以这个我将讲得很快。


这两个项目很好地表明了我们目前的尝试——试图在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做出经济性的东西,这个想法在之前的公共建筑中已经被使用过几次。并且我们总是尝试在一些非常简单的形式中找到能够表现概念的那个契机,然后在此上尝试得到相应的建筑结果。比如在上个项目中,体育馆、操场和教学楼之间的那堵垂直大墙就是我们非常关注的重点,因此它成为了表现的“契机”。


概念拼贴


我们大约一年半前赢得了这个火葬场设计竞赛,现在正进行最终设计,顺利的话很快就会开始建造。


这座建筑特征明显,其功能针对性极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选择的“武器”也是从这一点出发。现今欧洲的火葬场建筑非常古怪,像个机器,在建筑核心——也是机器的核心——焚烧尸体。


同时,有一些非常具体的宗教建筑或许应该被取代了。我的意思是,以前我们去教堂这场的场所向心爱的人告别,这种事往往事发突然。但现在人们更倾向于去火葬场,我认为在比利时已经有40%、50%的人在火葬场做这样的事了。


而我们项目的情况介于两者之间,人们在教堂做礼拜,然后用特定的汽车把尸体运到火葬场,然后燃成灰烬。尽管这一过程也伴随着少量的非常具体的表现时刻。


如同刚刚讲过的学校项目,这是一个非常难的设计,有很多始料未及的困难,我们必须用一个简单的策略来应对,那就是这个非常巨大的屋顶。


场地模型

场地总平面


屋顶的尺寸是50米x50米,周围带有这些柱子。我们尝试通过屋顶寻找一种纯粹实用主义的组合——在必要高的地方更高;在亲密度更重要的地方则更低。比实际需要的尺度更大,以便人们可以从多个角度清晰地看到它。景观由我们经常合作的比利时景观公司Bas Smets负责。


倾斜的屋顶使建筑看上去像一个静物


我们将屋顶倾斜,看过去更像一种静物。这次我们又与理查德·文莱特(Richard Venlet)合作。想把这个特殊的屋顶变成建筑的第五立面,同时赋予其上各种不同元素,尽可能使其无法那么清晰可读。


在火葬场,因为焚烧炉的存在,必须设置具有生物净化功能的烟囱,并且这个烟囱不能被看见。也许国家间情况不同,但在比利时是绝对不能清晰看见这类建筑的烟囱。


因此屋顶上便有了一组关系极度模糊的元素集合,有的元素是为了获取光线,烟囱也是元素之一。它们如同具体的标点符号,人们只会感知到作为一个整体的屋顶。我们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反而在利用这一点。


墙体就像上个项目一样,选择了具体的、非常廉价的预制墙板系统。


于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建筑就产生了,它有一组平行的墙壁,在一定程度上遵循了Bas Smets的景观规划逻辑。平面上的两处开洞,可以同时进出——人们向中心进入,然后从侧面离开。


平面

剖面:每一处高度都得到了充分利用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座建筑几乎一半都被隐藏了,车辆可以直接抵达功能空间——机器的核心,它们也是这栋建筑到底是做什么的注解。


从剖面可以看到,一个大盒子作为公共建筑,每一处不同高度都根据情况得到了充分利用。


室内屋顶采光

室内拼贴


这两张室内拼贴展示了人们进入建筑的样子。这些墙一样是混凝土的,在特定开口处填充了灯,就像家具一样,让它显得特别。


建筑模型


这个建筑是一种尝试,它一方面尝试在建筑中实现极致的复杂性,另一方面也因为预算的原因,又不可思议地显得简约,简约到可以说只有边界——也就是这个大方盒子——才是真正重要的。


校者注:本项目在竞赛中取得一等奖,与Bureau Bas Smets和Richard Venlet合作完成。

Competition, 1st prize, In collaboration with Bureau Bas Smets and Richard Venlet



  5  

场地的暗示

Hints of the Site



 09 

130号项目 — 独立住宅

OFFICE 130 — Solo House

2012 - 2017 / Matarrana, ES



大卫·凡·塞弗恩:

我们现在要从刚才的那种“简单性”离开,进入到一个新的类别,我们将其称之为“巨大边界”(Big Perimeter)。


首先是刚才阿梅尔在介绍中提到的,我们被邀请参与克里斯蒂安·布尔戴斯(Christian Bourdais)的Solo Houses项目,在巴塞罗那附近的一个自然公园旁边建造一座独立别墅。

校者注:克里斯蒂安·布尔戴斯(Christian Bourdais)是一位法国房地产开发商,他的西班牙妻子伊娃·阿尔巴兰(Eva Albarran)是著名艺术鉴赏家、策展人。二人在西班牙阿拉戈纳和加泰罗尼亚交界处买下了一大片荒野,邀请15位著名建筑师在上面设计、建造15座房屋,称为Solo Houses项目。KGDVS事务所亦在邀请之列。(在2017年的采访中,克里斯蒂安说项目由15位建筑师设计15座房子。大卫在本演讲中说是10座,也许项目数量发生了改变。)


克里斯蒂安将在世界范围内挑选来自美国、印度、日本、比利时等地的十位建筑师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设计并建造。他对我们提出的要求很简单:设计一个度假屋,没有确定的甲方。实际上他对我们几乎没有任何限制,他说“你们可以做自己想要的房子——想想在这种环境下,你们的梦想之家是什么样的?”


他带我们参观场地,直接给了我们这个地段。当时我们走在一条充满尘土的小路上。现场地形充满变化,哪怕是最近的房子也离得很远,周边没有什么村庄,堪称一片荒野。


我们来到了现场,正如上图圆圈所示,这是一个航拍照片上看不出来的高地——在美丽的大自然中,一个平坦的高地。我们一到那里,就被它的美丽所震惊。


巴斯·普林森(Bas Princen)发来的照片


但慢慢地,站在这个巨大的高地上俯瞰大自然,我们感到有点迷失,不知道在那里该做什么。所以我们一直沿着高地的边缘行走,看着周围的景色,被中间的空旷所困扰。


也许这次散步从根本上直接塑造了房子,因为这个圆圈实际上就是房子的设计,这就形成了“边界”(Perimeter)。我们几乎走完了这条长长的线,但却是以一种抽象的方式。


这是巴斯·普林森发给我们的一张照片。当他看到设计图时,他说:“嘿!这真的很像你们设计的房子。”


总平面

平面


从这张总平面能看到房子被或多或少的等高线环绕,房子的环形又恰好拥抱了整个高地。圆环的直径为 45 米,环宽为 4.5 米。屋顶之下的圆形和方形相交构成其平面。方形实际上是一排排支撑着屋顶的柱子,同时形成了四个不同的单元,组合形成房子的整个平面。围绕着庭院的单元中有些成了客厅区域,有些作为书房和卧室区域,靠近游泳池的整个开放式房屋,都是景观的一部分。


剖面


这是一个带泳池的房屋。它的剖面非常简单,两边的地形虽然在下降,但中间是平坦的。房子的环形拥抱着这块高地,在那里只做了一个基准面,并创造了这种模糊性的领域——房子外部纯粹的自然是什么?房子内部营造的自然又是什么?环形房子的围合让它有时好像属于你,却又实实在在地与外部的自然同属一物。


内部的自然


在某些时候,推敲这个高地的边界成了“我们如何看待这个房子”的设计方法。


站在高地上


这是我们的第一幅拼贴画。建筑看起来很大,但如果真的计算面积,也不会超过300平方米。它实际上只是一个大屋顶,在高地周围划定了一个“边界”。柱子是钢柱,承载着一个巨大的混凝土圆盘,四周有玻璃立面围合。圆环的外围还有一种曲面的、可滑动的、非常轻质的聚碳酸酯立面,可以通过轨道转到另一边去,使整个客厅面向自然打开。


单元平面中柱子与设备设施的整合

屋顶的“雕塑”体现了房屋自我供应的技术设施


在平面中非常重要的是柱子的秩序感,我们把所有生活设施都连接其上——厨房水槽、灶台、卫生间浴缸等——因为这些柱子是唯一可以连接这些设施的建筑部品。所有的开关也都在柱子上。还有,该地区建造的每栋房屋都必须自给自足——自己提供能量,自己挖水,自己生热。


现在我们有各种技术设备能够做到这些,比如贮水箱、电池、发电机等。这个项目的技术部分,在荒野中展现出一种略显奇异的自主性,这是我们所中意的,所以我们将其直接暴露出来。我们几乎是用这些元素在屋顶上策划了一场表演——正如在纽约能看到水塔;在柯布西耶的马赛公寓屋顶上能看到雕塑一般——奇怪的“雕塑”立在屋顶,展示着生活在那里所需的一些技术层面的东西。


从远处眺望建筑


从远处可以看到起重机和建筑的屋顶,以及令人惊叹的景色。


场地照片

清理后的场地像修了一条路


这是开始建造时的场景。我们需要去场地标出柱子的位置及房子的朝向。有趣的是,我们发现工人们平整场地时仿佛修了一条4-5米宽的环形小路——仅仅是给来基础定位,就能发现一些非常奇特的东西。最后房子被定为东南西北的正方向,很简单但也似乎是最好的。


结构施工后


这些是支撑着混凝土屋顶的钢结构框架,屋顶也已经浇筑好了。庭院的泳池——一边由挡土墙限定,另一边则由高地限定——几乎是一个向房子倾斜的天然水池。这里还将添置一些家具,因为它是开放式房屋,现在这里没有玻璃,也没有聚碳酸酯外墙,这就是它本来的面貌。人们会从这条小土路进来——平面的方形比圆形稍大一些,因此方形的四角得以开放,而窗户则朝向自然。


这里是两间卧室的空间,只需把一些非常简单的家具连在柱子上即可,一些橱柜、浴室设施等,一切顺利的话,新的一年里就能完工。



 10 

176号项目 — 瑞士法语广播电视学院

OFFICE 176 —Campus RTS

2014 - ... / Lausanne, CH


克斯滕·吉尔斯:

这是我们想分享的最后一个项目,项目之间的所有这些关联都是完全任意的,我们当然也可以做出其他组合。但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觉得这样的排列很有趣,也许是因为它们一方面在规模上存在巨大差异,另一方面却又处理着一些相似的问题。


场地


比如在Solo House项目中关于最大化边界的想法,如果从来没有像这样沿着圆圈行走,它本显得有些荒谬。但这个想法——那个边界、大圆环——几乎是基于环境的一种几何学演绎,我们只是在现场发现了它。


接下来要讲的这个RTS大楼,是面向瑞士法语区的广播电视大楼,甚至只能说是一半的法语区(因为主要面向洛桑)。建筑位于EPFL校园里,从场地图可以一看出建筑地块的形状奇怪,仿佛一只耳朵。其实它并不真的看起来像耳朵,但不知何故,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画了一只耳朵,突然之间场地上就出现了这只耳朵(笑)。


约翰·巴尔德萨里(John Baldessari),Suprematist Composition: White on White, 1918


同时,就像在Solo House一样,我们对几何形的组合非常感兴趣。一些时候,一个几何形可以作为对另一个几何形的修正。比如在这个项目中,那个“耳朵”形里有矩形的切口。


这种时尚也许来自你们都很熟悉一个艺术家约翰·巴尔德萨里(John Baldessari)。你可能会好奇图中的方块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注意到作品有一个看起来很蠢的题目,但不知何故却显得非常有趣。当然,就像他许多其他作品一样,他通过切掉这个方形来遮罩住真正发生的事情。

校者注:约翰·安东尼·巴尔德萨里(1931-2020)是一位美国概念艺术家,以其作品中的现成摄影和挪用图像而闻名。他在加州的圣莫尼卡和威尼斯生活和工作。


不过当我们开始分析场地里这个方形时,会发现它也不完全是方形。这个想法——试图切掉一个正方形和其中特定的更为复杂的事件时出现时,一个特定的、不同的状态就诞生了。我觉得这就是RTS项目的要点。当然还有很多其他影响设计的原因(因为时间关系也没办法展开了)。


总平面


这是EPFL的完整校园平面,EPFL里最出名的建筑是SANAA设计的的劳力士学习中心(从总平面可以看到)。几年前的另一个竞赛,创造了这个位于劳力士学习中心旁边正在施工的长条形奇特建筑,项目叫“同一屋檐下”(Under One Roof)。然后是我们这个项目,位于右侧,功能完全不同,它是位于校园里的广播电视学院建筑。


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甚至是在这个场地上为另一个甲方做设计,所以这个状况非常有趣。我们很幸运能够赢得这场竞赛,我们也是迄今为止最年轻的团队。甲方想要在一个本不属于他的地方,建造自己的建筑,这迫使电视台(甲方)要以某种方式回馈给校园一些东西。


众所周知,SANNA的学习中心以其起伏的地面而闻名,人们可以到处闲逛,随处放置豆袋,并且能自发产生彼此之间的互动。同时,这整个景观都属于校园,所以即使在建筑物落成之后,我们并不会认为它破坏了校园的感觉。


平面


出于这个原因,我们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设计。首先,我们延续了那只“耳朵”的形状,为广播电视创造了一个连续的工作空间,几乎占据整个场地,绵延无尽的内部空间承载着一个“虚构”的“不停运转的都市”(No-stop City)。建筑由四个部分撑起——它们比所谓的盒子高,但不足以称之为塔。这些盒子支撑着整栋建筑,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并解放了底层空间。同时,这些盒子也非常实用——可用于组织人数规模较大的活动;可直接与录制运输的卡车接驳;大的可以作为演播厅,小的可以作为工作室。


这些集约的盒子为别的空间腾出了场地,如广播电视用车、消防用车都可以在其周围停留然后驶离,再比如开一家餐厅。这一整个大耳朵覆盖的空间,试图创造一种与校园生活直接相关的可用空间。


安德鲁·布兰奇(Andrea Branzi),“无终止城市”(Residential Park, No-Stop City project),1969


有两个先例参考对我们来说非常有效:这幅画(No-stop City)很吸引人对吧?它总是以正方形的图面出现,以此表明它是无尽延伸的。因此我们试图以某种方式“切掉”场地的边缘,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接近“无尽”的办法。

校者注:1966年,Branzi 与 Gilberto Corretti、Paolo Deganello 和 Massimo Morozzi共同创立了意大利前卫团体 Archizoom。它反对现代主义建筑,淡化实际问题,转而采用富有想象力的、科幻小说式的方法。No-Stop City 的概念是指先进技术可以消除对聚集性现代城市的需求。这个计划展示了一个大都市的片段,暗示可以通过添加适应各种用途的同质元素来无限扩展。


建筑平面局部


右边的参考是罗马战神广场(Campus Martius),它在平面上一座建筑连着一座建筑,当建筑多到极致时,其间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共享空间的感觉,可以说是没有真正城市规划的城市主义。在放大的平面图中可以看到这种非常细致的过渡。

校者注:罗马战神广场(Campus Martius)位于意大利罗马,在古罗马时期是一个公有地区,占地约2平方公里。在中世纪是罗马最为人口稠密的地方。这里的建筑的风格和结构经历了从公元前6世纪到古代晚期的几个发展阶段。

罗马战神广场(Campus Martius)


概念拼贴


这是建筑在校园中看起来的样子。门口是一条与校园相邻的街道,也能看到那些令人生厌的建筑,就是它迫使场地变成了耳朵形。但在另一边是劳力士学习中心。走近一点你们就会发现,这种曲线包裹着方形的体量承载着建筑的功能,使之看起来非常技术化,就像Solo House给人的感觉一样。


我觉得这逐渐成为我们的一种设计模式。


在我们展示的第一组建筑里,面临的问题是“能把房子做成一组房间吗?”我们的答案是一系列由墙构成的房间。


“那什么是墙?墙上如何开洞?”随后的案例展示了我们如何将这些洞口转变为柱子的序列。


而在最后一组建筑中,我们这种对技术性的迷恋达到了像Solo House那样的程度,不再有墙,只有一根根的柱子,上挂着房子运转所需的设备设施,比如浴室,厕所或厨房,它们承担功能的同时,也作为构件分隔了空间。


立面与剖面


这四个体块(Block)承载着一片巨大的梁,是底部人们唯一可以看到的建筑体量,梁的边界某种程度上就是建筑体量的边界。从剖面可以看出,这些大盒子承载着一系列传统意义上被放置在不重要角落的工作空间。这些盒子足有6米高,所以局部有夹层。它们一个一个地在顶部依次排列。这个项目的技术部分是我们与Bollinger+Grohmann合作完成的。


四个盒子撑起结构梁

室内意向


这些怪异却又极有逻辑的大梁,遍布建筑空间,撑起了工作、生产空间。从这些意向图可以看到顶部大梁带来的空间整体性。我们所寻求的样式——非常大的沃伦式桁架——可以通过悬挂承担地板的受力。


建筑底层与校园环境


从地面层平面上可以看到建筑是如何与校园环境产生沟通的。各种不同的功能被建筑囊括其中。


不同功能空间/局部夹层

细部


这个大屋顶也确保了卡车的装卸货过程。这些盒子,如右图所示,是用于录音的、很高的空间。


模型


以上就是关于我们如何推进这个项目的故事。我们非常幸运能有这个机会设计这座令人兴奋的大型建筑。它也是一座汇集了我们之前许多想法的建筑。很多在其他项目的灵感和概念,在这个项目中都能找到高度的关联性。


宣布竞赛结果的小型展示会/演示模型


这个大盒子——作为一个具有自主性的项目——一其来源于场地的边界线非常重要,同时把不同类型整合在一起的想法,最终造就了这座相当复杂的建筑。


每个设计想法单独说起来都非常简单,通过设计,这些最初简单的事物开始获得了某种复杂感。我们设计的每一个方案、营造的每一处空间,无不来自于那些最初简单的选择。



大卫·凡·塞弗恩:

关于这个项目我想补充一句。把这些盒子作为结构连接整个建筑,形成的平面有一种无尽空间的感觉,日光从顶部缓缓倾泻。将如此大型的建筑空间组织起来——应对这样的规模对我们事务所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对这种规模来说,一开始提到的“耳朵形”反而变得不重要,除非从直升机上向下俯瞰,尽管他们好像在瑞士真的有(笑)!


谢谢大家。(掌声)


校者注:本项目在国际竞赛中取得第一名。

International Competition, 1st prize



 主持人对谈



阿梅尔·安德拉奥斯:

谢谢二位带来了一场精彩演讲,让我们对KGDVS作品的设计演化过程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你们把项目分成了两两一组的五个类别。如果我简单回顾——正方形平面、网格立面、框架结构、结构和细部的强调、材料敏感性——这些词语或事物会首先被提出用以概括你们的理念,这些似乎与最终形成的几何形状的简单性略有不符。


对我来说,马丁·范·塞弗伦(Maarten Van Severen) (注:大卫的父亲)设计的椅子非常有代表性,椅子上面软毛的出现很好地呈现出了一种对比关系。这样的对比在你们一系列美丽的房子中更为剧烈——你们改变地基,将整场“表演”推向极致;你们常与环境、文脉(Context)做斗争——你们的设计不管有没有环境,环境周围有没有文脉,你们都会把它变成关于环境的思考和讨论。无论你们是否承认,所有的项目都在某种程度上回应了这一问题。环境在你们的项目里总是存在。


我很惊讶于那个花园(124号项目 — 沙漠绿洲),你们有机会去做一个关于旧城的项目真的很有趣。更有趣的是,你们有机会在巴林做很多城市项目(126号项目 — 传统音乐中心),这说明那里或许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般密集地城市化。


(62号项目 — 城市别墅)你们对“类型”的强调——关于模糊与通透、透明与半透明,还有背后藏着的那些富于变化的柱子,那种虚线标注的描述方法——很有意思。


然后在某个瞬间,建筑内部结构突然开始相交,三角形要素开始出现,不仅形成角状(不再是方形而是三角形)的空间,还建筑外墙上移动(90号项目:农业学校),被建筑轮廓所裁切(117号项目 — 植物晾晒房)。你们做的大盒子也并不总是平的,有时候自身切出楔形,有时候屋顶会突出些楔状体块(165号项目 — 火葬场)。记得吗?在某次评图时曾产生过争执,有人说“这不是个盒子,因为它分明是个楔子”——我觉得你们特别适合和这些家伙辩论一下。


然后是圆圈(130号项目 — 独立住宅),它使房子迈向自由,它不是一个被填满的圆形,而是作为圆环形的框,限定了一个内庭院。


最后一栋建筑(176号项目 — 瑞士法语广播电视学院)无疑是非常令人惊讶的,它利用场地上切掉正方形后的剩余空间形成了形状自由的建筑外边界。通过四个盒子将体量抬起,结构的展示内退,并且形成了一个室内花园。


以上就是我在你们讲述旅程中所记录的笔记。


我的问题是,下一步,你们计划保留刚刚讲述的这一切,还是要丢掉一些东西?因为一个事务所的发展,从长远来看,是一个进化的过程。看起来你们现在突然面临着一种复杂的局面。


克斯滕·吉尔斯:

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也是讲座的美妙之处——按照一定的顺序展示作品——你们得以观看,而我们也可以回顾。但是每一次的展示,其实并不会展示我们正在做的事,总是展示六个月、一年前或更长时间前所做的事,这也正是有趣的地方。如果了解工作室目前的进展,会惊人地发现一切又回到了“方形”(笑),尽管我们并不认为方形是工作室的研究重点,我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没人能确切地指出到底什么正在、将要发生。


阿梅尔:

但你们最后还是得到了一个“方形”。


克斯滕:

没错,方形让我们的新设计很漂亮。我们的工作非常接近几何校正。几何校正之后,你会感觉一切都对了。比如那个耳朵形还有Solo House的圆环形。我们很早就想到那座房子应该是个圆环,但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处理。直到那一刻(与那块高地建立联系),一切立刻回到了正确的轨迹。


项目的发展经常是以这样一种古怪的方式。无法推进的时候,先试着远离它,然后某一天,其他两三件事情陆续发生,并且呈现出某种一致性,设计才会落地。我们自己也常常感到惊讶,一个项目里常常会包含一些五年前、一些七年前和一些两年前的想法。当然,因为这些年的工作积累,现在和五七年前还是有所不同。


我觉得建筑设计与作家写作不同,写作是基于所有已被写就的知识,作家不再是一无所知的天真。但我们常常面对完全未知的情况。但就工作室的兴趣而言,我认为变化不大。


大卫·凡·塞弗恩:

你可以把我们的工作描述为形式讨论——用方形、圆形还是三角形,但我不认为因此它们就显得不严肃。“我们来做一个非常柏拉图式的形式吧”——我们不是这样展开工作的。虽然我们谈了很多关于简单的东西,但我们并非极简主义者。我们试图去定义一些本质的东西,由此生活可以重新以某种形式存在。以一定的经济手段、创造这些简单的形式,最终把它呈现出来——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地要去创造三角形或圆形,我们从来都不是几何形式主义教条的忠实信徒。


阿梅尔:

我理解,我并不是想说采用几何形就是要去减少设计的工作量。


大卫:

没错,但我说的那一点也很重要。


阿梅尔:

正如你所说,我认为这是一种对建筑本质或基础层面的探寻。我想你们的实践是属于想要回到基本元素上的那一类。你们这个讲座的逻辑——基于自己的研究一步步构建通往复杂性的阶梯——是很有趣的。所以我不是说要降低(这种复杂性),只是我认为还有很多其他要素,如材料、田野、花园等也为设计层次的丰富性作出了贡献。


克斯滕:

我想补充一点,在讲座中我们频繁提到的巴斯·普林森(Bas Princen)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世界上有很多摄影师,并非所有人都以同样的方式工作。但我们很了解巴斯那一套行事逻辑。他很大程度上沿袭了刘易斯·巴尔茨(Lewis Baltz)的传统,巴尔茨的作品强调对混乱物品、环境的关注,如废弃的工业遗址等,他常常用几何元素构成图面的主要框架。在给我们拍摄的作品里,巴斯采用了同样的工作方式。

校者注:刘易斯·巴尔茨(Lewis Baltz),1945-2014 ,视觉艺术家和摄影师。是1970 年代后期新地形主义摄影的重要代表人物。


我们清楚地知道没有必要展示一个项目的全部,换句话说,我们永远无法解决完所有的问题。我们会做一些透视效果图,这可能是我们对项目唯一掌控的部分。对于没做过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不知道巴斯是在哪里拍的那些照片,因为我们不知道照片中场景的右边、左边或后边都是什么。对我们来说,以一种论证的方式创作——即直接在建筑中创作——这一点非常重要。所以这种几何简化的呈现,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这种理念催生的结果。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能与这个复杂世界沟通关联的工具,在这一点上我们与巴斯深感共鸣。


此外,我们还有几个重要的朋友,大家差不多是在一条路上的人。我们感到共鸣的点包括:设计应当回到对一些基本问题的思考,比如什么是建筑?它是如何发挥功能的?什么是墙?什么是窗?什么是类型?类型这个词已经很令人困惑了,而罗西在《城市建筑学》中论述的类型则更是令人费解。这些问题都仍然值得被探索。


比如关于尺度和规模的探讨,在我们展示的头两个项目中有一系列的房间,第一个项目是4.5m×4.5m的尺度,另一个是9m×9m,但一切就因此迥然不同。再或者第一个项目里两个房间尽管尺度相同,但一间内部是砖砌效果,另一间则是木材围合——往往就是这些非常奇怪的、隐性的基本问题,或者说一些简单的东西构成了我们的决定。我们觉得这与摄影师,比如巴斯,看待世界的方式是非常相关的。




观众问答



阿梅尔:

让观众加入我们的讨论吧。


观众1 / 伯纳德·屈米(Bernard tschumi):

谢谢克斯滕,谢谢大卫。这场讲座真的精彩极了。我想继续你们关于圆形、方形、类型、空间秩序、耳朵形、自由形式的论点。我认为这些元素以及对它们的重新思考也提供了一种看待你所面临问题的不同方式。换言之,这种形式是一种对问题的重新认识和创造,无论是树木的晾晒、还是用以晾晒树木的建筑物等。这不仅仅是出于经济性的考虑,而是在重新认识和创造问题。那个火葬场项目也是一样。


某种程度上,这正是建筑师真正期冀的——对项目的再定义和再规划。我清楚其实很多项目的客户,例如RTS大楼,并不知道他们想要的最终结果是什么。甚至一开始他们也不认为你能做出他们想要的,但你们对项目的重新定义,发明了一些没有人想过的概念。而令人惊喜的是,这种重新定义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你们所玩的材料游戏的支持。我想你们事务所在当今这个时代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类型),因为你们有一些传统意义上所谓“建筑”的东西在里面。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去重新设计、创造问题,而你们在这一点做得非常好。谢谢。



观众2:

你们在演讲中提到了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

刘易斯·巴尔茨(Lewis Baltz)和约翰·巴尔德萨里(John Baldessari)对你们的影响,他们都曾在美国加州生活/工作过,是否可以认为洛杉矶对你们来说有什么特别意义?


克斯滕:

一个简单且最诚实的答案是,我们在洛杉矶创办了工作室。其实去之前我们并不太了解洛杉矶,我想洛杉矶也不了解我们,等我们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我们大概就已经喜欢着洛杉矶了。巴尔德萨里是一位美国艺术家,霍克尼不是,但即使是巴尔德萨里在某种程度上也非常像欧洲的艺术家。我们对洛杉矶的印象就是那种典型欧洲人对洛杉矶的看法,比如真诚、独立等等,这是我们所有欧洲人共享的印象。


还有洛杉矶给人享乐主义的感觉——美丽的天空、迷人的海滩、沙漠、陌生的城市——人们不知道该不该迷恋它,它却莫名地因着沙漠而存在。我们对此感觉很亲近,这种亲近感给了我们莫大的帮助。


我们刚从加拿大的CCA (Canada Centre for Architecture)过来,那里正在进行一个关于Ábalos & Herreros的展览,他们是我们很重要的老师。他们对雷纳·班纳姆(Reyner Banham)非常着迷。班纳姆那本《洛杉矶:建筑的四种生态》(Los Angeles:The Architecture of Four Ecologies)封面上霍克尼的画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对我们也非常重要。也许不是出于同样的原因,但这些想法、画面停留在我们脑海中,不经意间就会被用得上。我们坚信好的文化生产也许就是建立在“误读”基础上的。


校者注:《洛杉矶:建筑的四种生态》书籍封面上大卫·霍克尼的画《水花四溅》(A Bigger Splash), 1967


阿梅尔:

你们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观众3:

你们好!很高兴能够见证你们这一系列连续的时刻,这些项目累积于你们在欧洲生活的点滴,展示着你们想法的传承。也许正是千年前你们的先辈、文化、经历等等一切,在这一个又一个微妙且感性的,张狂又平和的建筑形式中,造就了此刻的你们。


在我看来,当今世界所取得的技术和进步,都到了我们必须去理解自己所处位置的地步,并需要退后一步重新思考某些已取得的成果。你们的建筑和设计则有一种自明性,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需要退后一步去思考)?


克斯滕:

谢谢(笑),其实我们俩并不总是一起讲座,所以把这些项目放在一起不是件易事。但我们确实喜欢将它们放在一起,因为这是在某种程度上回顾、重塑我们合作方式的最好办法。在我们工作的过程中,有一点非常重要:我们从不去讨论为什么做这些。我们只是在某个时刻达到了对手头上有的东西都感到自信的程度,这使我们可以对工作保留一个模糊空间。


我想说,我们的建筑不是那种政治性的宣传鼓动——建筑师定义一个东西,描述它在目前或者未来十年“应该”是什么样,然后做一个项目去证明这一点——不,我们从不这样做。我们相信文化生产上的模糊性,它某种程度上使建筑师得以声明自我而不计结果。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我不知道是否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阐明,毕竟是在与学生交谈,我们是极少数可以做到“模糊性”的事务所之一,我们认识到这一点并且积极地拥抱所有机会。我想告诉你们,作为建筑师,也可以模棱两可,也可以声明自我而不计结果,正是出于这些原因,我们作为文化生产者才在世界上被需要。



观众4:

首先,感谢你们精彩的演讲。我想了解更多关于“两面性”(Double)作为一种形式的话题,这可能与上一位提问者所说的“退后一步”也有关系。我不是建筑师,在我看来这一点对于空间创造来说似乎是一个重要步骤——去创造一种两面性以及有与之关联的其他东西。通过看你们作品的照片,听你们的介绍,我觉得这种两面性是指:内部与外部,静态与动态,重量与无重量之间的模糊性。因此,你们总是把建筑的中心在某种程度上保持空无的、被打开的状态。


我的问题是,你们的这些想法是否有来自建筑史上的参考?据我理解,建筑师的工作很多与历史相关,你们是非常自知的,无论你们遵循或反对享乐主义,你们的工作都包含着丰富的建筑历史的内容。你们可以说说更多关于“两面性”的事情吗?就像密斯说“建筑始于两块砖”之类(“Architecture starts when you carefully put two bricks together. There it begins”),我不熟悉这段历史,但我很好奇。


阿梅尔:

他们俩也是(同样好奇)。(笑)


大卫:

是的,就像克斯滕说的,我们几乎无例外地将一切都放在一起,当然这包括工作室和其他合作者的努力。但毕竟从一开始我们事务所就已经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大脑了(笑)。我们试图以某种方式找到、描述或定义“建筑对我们来说是什么”,但永远无法给出一个单一的答案。所以我们只能通过项目一遍又一遍地去勾勒它。


我们俩都曾跟随Ábalos & Herreros学习,研究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镜像性”,当然也包括“Double”。同时我们坚信,建筑师必须要一方面能够用图纸在教学和实践中定义建筑,同时也要能去定义那些将真实被建造的东西。


因此,你的问题——关于如何在项目中进一步化用这些概念非常重要。所有这些都围绕着你所谓的“中空”来回震荡。引入许多不同的角度,比如来自历史上的参考,其实是一种实用主义的建筑方式。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两面性”的真正答案,但确实我们的每个项目都多了一个兄弟或姊妹,之后又多了个侄子之类的,它们在成为一个大家庭,一直影响着彼此。听起来可能有些好笑,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种两面性一直在反过来构建着我们的思想。


克斯滕:

关于这一点我想补充,我们有时会讲“Double(二元)”或“Difficult Double(困难的二元)”,在有些场合我们也会说“False Friend”(同形异义词),这种表述可能更准确。在语言学中,它是指那些看起来很像,但意思完全不同的词语。


英语中的“Eventually”和法语中的“Eventuellement”是一对很好的例子,它们的含义非常不同。前者是指那些一定会发生的;后者则指可能性,可能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这就是那些看起来相似的事物所具有的力量。文丘里谈到过“The Difficult Whole”的概念,其实和“The Difficult Double”一样。说到刚刚讲的“中空”,虽然看起来确实是一个“空心”的形式,但它从不是单一的,还有同时存在的许多其他东西。


大卫:

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你尝试的越多,真正达成的却越少。也许克斯滕对巴斯照片的讨论是描述项目的最佳方式,因为那种“层次感”——这也是阿梅尔试图概括出来的词语——意味着即使通过图片展示或体验描述,每个个体看到的也大不相同。这非常重要。在我们的作品中,从来不存在一个关于如何解释这些项目的固定阐述。



观众5:

你好!谢谢你们的演讲。我觉得你们展示建筑作品的方式非常有趣,我想知道拼贴画在你们沟通想法时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克斯滕:

请允许我长话短说,摄影师巴斯对于框景和构图的理念跟我们拼贴的方式非常接近,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有意识地不去展示所有东西,所以一开始就不要设计所有东西。有一套与之相反的设计观点,也是现在比较常见的——做一个3D渲染模型,四处走动并放置相机,来看(几乎是所有)想要展示的场景。


我们则不是这样。我们选择性地构建观看的视角,在构建视角的同时构建了我们的建筑,这是设计的另一种途径。我们的拼贴画会在某个阶段成为设计的一种工具,未必是一开始,也可能是在项目中间的某个阶段。它对我们的设计全过程都很重要。


阿梅尔:

谢谢你们。



讲座原址: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dr4CytL7dw


END


扩展阅读

a+u 2019: 12 OFFICE Kersten Geers David Van Severen.

Shinkenchiku-Sha Co., Tokyo, December 2019, Paperback, 192 pages

El Croquis 185: OFFICE Kersten Geers David Van Severen, ‘Primary Actions’.

El Croquis, Barcelona, August 2016, Paperback, 272 pages


OFFICE Kersten Geers David Van Severen, Volume 1, 2, 3 (2 – 201).  Verlag Der Buchhandlung Walther König, set of 3 books, hardcover, 432 p., Kersten Geers, David Van Severen, Joris Kritis, Bas Princen (ed.), essays by Giovanna Borasi, Christophe Van Gerrewey, Ellis Woodman.


Architecture Without Content Edited by Kersten Geers, Joris Kritis, Jelena Pancevac, Giovanni Piovene, Dries Rodet and Andrea Zanderigo. This set of five studio reports is a re-edition of the original booklets, made to conclude each of the studios which were held between 2011 and 2013 at Columbia University, Accademia di Architettura Mendrisio, TU Graz and EPFL. Thanks to Bedford Press (London). 256 pages,  paperback, Bedford Press (Lond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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