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知乎种下第二棵杏仁树的@共青团中央

最近风声鹤唳，库存之文先缓缓，贴上一篇曾经的旧作。

A·Bottomley曾经举过一个有趣的例子：的黎波里有一片草原，极适合栽种经济价值更高的杏仁树，可当地牧民还是倾向于在草原上养羊。简而言之，因为草原无主，属于公共财产，导致人人都可以在上边不受约束地放牧，继而发生公地悲剧导致土地退化，价值下降。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将土地私有化，让个人获得明确的产权。自己对自己的土地负责，自然主人就会好好对待草原，继而有转栽杏仁树获得更大利润的动力。

但是呢，聘用规划人员、说服当地官员出售公共土地等等是需要成本的，我们称之为交易费用或制度费用。张五常抛出这么一个观点：由牧场转向果园的交易费用一定不低于草原低水平利用导致的租值消散，否则这个转变早就自发产生了。

我们可以把共青团中央比喻成这片草原。它本来可以在多方平台开辟账号，改变宣传模式，为本机构斩获更多更大的影响力。可是它如今真的这么做了，先是进驻了微博，2016年12月1日又来到了知乎，皆采用了相当亲切姿态与群众交流。这就好比是草原新栽上了杏仁树，提高了这片土地的价值。我们可以透过上述思路摸到变化的骨骼，促使共青团中央转变的制度费用下降了，它“私有化”了。

这里的“私有化”，当然不是字面意义的私有化，不过可以用承包制来近似阐述——国家拥有所有权，使用权和收入权则归组织或个人。对于这么一个政府部门来说，即推演为共青团中央获得了相对独立自主的权利，并且开始为自己的影响力的“盈亏”负责，而非昨日的福祸皆与整个广义的政府体系完全绑定。至少我们可以看得出，它卖萌式的外宣已经被获准从庄严肃穆的传统宣传中剥离了出去，自成一种体系，与单向叙事、高高在上、从不和粉丝乃至同僚互动的非人化的官媒和官方微博们已然大相径庭。不过呢，这也同时暗示了共青团中央的宣传不再代表了整个广义的政府体系的形象。

另一方面，什么是政治宣传上的“公地悲剧”呢？又什么是“租值消散”呢？可以这么理解，过去所有单位的对外宣传都代表了整个政权的外貌，譬如光明日报或是水利部官微，甚至一个小小的地方公安局的微博，若是公然和网友呛声或是做出有损权威的行为，人们肯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公权力的形象受损，而非仅仅是个别单位的失误（比如前段时间济南公安官微“驴怼大巴”掀起的轩然大波）。这种横向绑定，促使所有单位对待外宣都极致地小心谨慎，坚持保守是唯一不会出错的方式，长此以往，大家都只剩下连篇官话，暮气沉沉，即所谓“公地悲剧”。既然每个单位都这样，人们也不再对官媒和各大单位自有媒体的严肃信息抱有热情了，因为它们都既无味又套绕，于是整个政府体系的宣传形象都被大众轻视了，“租值消散”出现。

团中央进驻微博和进驻知乎是两个不同重量级的存在。前者是国内最大的即时舆论平台，量变产生质变，各级单位参与舆论变成了一项政治任务，无论主动还是被动；而知乎只是一个小众的网站，里面充斥着难以被左右的知识分子，团中央过去还于此长期受到不那么正面的评价。这番来到，倒是十分让人惊异，也让人感受到相当的自信和诚意，我本人是持赞赏态度的。这一缕儿新风如上所述，并非可简述为一些工作人员一时兴起，而是某种制度上的探索正在缓缓铺开，值得为之喝彩。

当然，你们可能也注意到我漏了一处没写。究竟是什么促使草原向杏仁树林转变的制度费用下降了？哈，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