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国王就葬在这座佛寺中
出新疆阿克苏地区库车县城23公里,却勒塔格山脚下,阳光下有一片显眼的废墟——苏巴什佛寺遗址,尽管已经废弃了近千年,残存的建筑依然令人震惊。
苏巴什佛寺始建于魏晋时期,隋唐时期达到繁盛,是当时中国的佛教中心,僧侣曾一度达万人之多。玄奘西天取经时,曾在此驻留60多天。史书记载,苏巴什佛寺历史上曾先后被称作雀离大寺、雀梨大寺、昭怙厘大寺等,现称苏巴什佛寺遗址,俗称苏巴什古城,1996年8月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4年,作为“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的路网”中的一处遗址点,它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西寺佛塔
从1903年日本大谷中亚探险队首次对苏巴什佛寺进行发掘算起,法国和俄罗斯探险队都多次对此进行发掘。1929年10月,黄文弼先生对此进行了发掘,这也是中国人第一次对苏巴什佛寺进行考古发掘。尽管如此,关于苏巴什佛寺的真实面貌仍然迷团重重。外国探险队多次从这里挖出多个精美的舍利容器等文物,佛塔下曾出土怀孕的女尸。特别是东寺地表上,常能发现散布的各种文物。
时间又过去了81年,2010年7月到10月,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对此进行调查,2015年到2016年对此进行发掘,总算揭开了苏巴什佛寺遗址的一点点面纱,揭示出那个辉煌年代的冰山一角。
东西对称 寺中有寺
苏巴什佛寺是龟兹国的大寺,也是中国最古的佛寺之一,是新疆现存规模最大的地面塔寺遗址,总面积约18万平方米。当年因其规模宏大,曾被误定为苏巴什古城。
苏巴什佛寺在历史上曾经沿用近千年,在东西方文化交流中发挥过十分重要的作用。它的建造技法基本上涵盖了土遗址的不同建造形式,是我国西北干旱区,乃至中亚地区土遗址的典型代表。
佛寺遗址地面建筑为多种建筑形制有机组合而成的寺院单元,以围墙来确定各自的周界。学术界公认这里就是龟兹历史上著名的雀离大清净寺,即《出三藏记集·比丘尼戒本所出本末序》中所记的“致隶蓝”,是龟兹常年经营的国寺。
据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冉万里教授带领的团队调查,目前苏巴什佛寺遗址分为东西两部分。西寺遗址南北992米,东西265米;东寺遗址南北835米,东西215米。东西两寺夹库车河对称分布。正寺院由石窟、僧房、佛殿、佛塔以及僧侣埋葬区组成,布局上最大的特征是寺中有寺。这种特征在阿旃陀石窟群、克孜尔石窟群、云岗石窟(云岗十寺)、龙门十寺以及现存的五台山佛寺等,都是如此。
东寺依山而筑,呈不规则分布。寺垣已毁,下存房舍、塔庙遗址,均为土坯建筑,残存的墙壁最高的有10多米,有重楼。遗址内有3座高塔,颇宏伟。最北一座耸立在半山腰,可俯视全寺遗址。南塔保存较好,塔身圆形,土坯筑成,塔顶呈穹形,塔身中部有一圈柱洞,可能存有木骨,塔周有围墙,墙上有10余个佛龛。
东寺大殿一角
东寺佛塔
西寺遗址大部分保存较好,主要由北、中、南三塔、佛殿和南部寺院组成。北塔周围分布有佛洞,内残存壁画和龟兹文题记。西寺中沿着断崖处有一小围墙,呈方形,周长约318米,也是土坯筑成,残高10米以上。墙内残垣密集,为僧舍所在地。遗址上有数座高塔,中塔保存形制较好。佛殿位于遗址中部,由佛塔、殿堂及数间房屋组成。遗址南部寺院遗址略呈方形,气魄宏伟,建筑遗迹大部分暴露于地面。南部寺院四周有围墙。东墙和东南墙都已塌毁,西墙及北墙保存较好。
惊喜不断 印证史料
玄奘在《大唐西域记》里曾这样描述苏巴什佛寺:“荒城北四十余里,接山阿,隔一河水,有二伽蓝,同名昭怙厘,而东西相称,佛像庄饰殆越人工。”还说:“东昭怙厘佛堂中有玉石,面广二尺余,色带黄白,状如海蛤,其上有佛足履……”
20世纪初期,日本探险队曾在苏巴什佛寺西寺内挖掘出一个舍利容器,整个盒体由红、白、蓝三种颜料和金箔包裹着。一个偶然的机会,持有舍利容器的日本人发现在脱落金箔的背后有线条和色彩露出。当他剥离金箔后,发现了一幅完整的大型龟兹乐舞图。此发现曾震动日本学术界,同时也为失传已久的龟兹乐舞提供了宝贵的研究资料。
绘有龟兹乐舞图的舍利容器
更大的惊喜是1978年的一次意外发现。当时,库车地区暴发洪水,当地文管人员在对佛寺中一座基座相对完整的塔庙进行清理和保护时,意外地在塔座里面发现一个墓葬。墓葬的主人经考证竟是一名20多岁的女子。该女子额头扁平,身高175厘米。其棺椁上有花纹,服装用料十分考究。该女子的形象与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对龟兹风俗的一些描述完全吻合,她因此也被人称为“龟兹美女”。
最让考古工作者意外的是,该女子的腹部还有一些婴儿的骨头。考古人员由此推断,这个年轻的女性应当死于难产。一座千年寺庙下面出现了一个墓穴,墓穴的主人竟然是一个已有身孕且身份高贵的女性!于是有人根据《西游记》,演绎出这位龟兹美女是女儿国的国王等说法。
当冉万里在苏巴什佛寺遗址进行考古发掘时,出土了大量的牛羊马鸡的骨骼,这在佛寺遗址里是很少见的。“但文献上的记载让我们找到了它的根源。”冉万里说。《大唐西域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均有记载,龟兹国信奉小乘佛教,食杂三净。慧超《往五天竺国传》也记载,疏勒、龟兹皆行小乘法,吃肉及葱韭等,食杂三净。这说明,苏巴什佛寺当年的僧侣们是吃肉的,而且还吃了很多,这在以往的发掘中从未引起人们的注意。
苏巴什佛寺西寺遗址F1出土
龟兹王陵 隐于寺院
有一个问题始终盘桓在冉万里等考古学家的心中:龟兹的王陵在哪里?根据龟兹盛行佛教这一点来看,其国王死后是否也以佛教之法,采用鸟葬或火葬的方式呢?而其安置之所就是苏巴什佛寺或者其它佛寺的佛塔附近呢?那些数量不多、装饰华丽而且独特的舍利容器,是否就是国王的葬具呢?
日本和法国等探险队发现的舍利容器,均出自东寺三号塔。从目前残存的外观,依然可以看出它当年的宏伟巨大。
东寺3号塔
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曾对西寺西部遗址的石堆墓葬进行过发掘,仅发现烧骨,未见葬具。据碳14测定,为魏晋时期墓葬。它们与中原地区的塔林的性质是相似的,其共同特点就是位于寺院之旁。
这与发现的精美舍利容器相比,两者之间有天壤之别。使用华丽的舍利容器并葬在佛塔附近者,应该是身份较高的僧人或者其它身份较高者。根据伯希和(著名的法国汉学家——编者注)等人的日记,舍利容器中的尸骨分两种情况——白骨和烧骨。据此认为,“前者采用了鸟葬,或者是天葬、寒林葬,后者则采用的是火葬。普通僧侣主要以火葬为主,埋葬时无葬具。”冉万里肯定地说。
在西寺佛寺遗址19号佛塔北侧埋葬的那个难产而亡的年轻女子,冉万里认为,这种非正常死亡者,将其安置在佛塔之旁,可能具有早日超生之意。他解释:“在西安休祥坊万尼寺遗址发现的9岁而亡的李静训墓,其上就曾修建木构塔或楼阁,此次考古发掘中也发现了塔和楼阁的基址。尽管两者之间有一定的差异,但这样安葬的意义应该是接近的。此外,从中原地区一些相似的安置情况来看,采用这样的安葬方式多为贵族。这似乎可以推测得出,这位年轻女子的身份也是一位王室成员。”
冉万里根据自己的调查,再结合伯希和、黄文弼的发掘材料来看,初步认定:龟兹王陵可能就在皇家寺院中。其埋葬方式可以分为塔葬和瘗窟两大类,其中塔葬又分为两种,一是塔下开凿墓室,尸体处理方式为全尸;另一种是在塔基周围以豪华的舍利容器埋葬,尸体处理方式为火葬或鸟葬。瘗窟,是将尸体放置在石窟中,尸体处理方式为全尸。
苏巴什佛寺遗址西寺11号建筑群中原式楼阁式佛塔
此外,在苏巴什佛寺遗址中的遗物和遗迹中,既有覆钵式塔和汉式楼阁式塔,也有萨珊朝波斯银币和中原传入的铜钱等。这充分说明,苏巴什佛寺不仅仅只是一个佛寺,它还是中原王朝经略西域的见证,是东西方文明交流的重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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