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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感觉,不合适,配不上,你值得更好的。"我有一万个分手的借口可供选用。

捅篓子 故事篓 2021-06-28

文字投稿丨谢栖寒
图丨Ramón Nuñez

如何

如何成为一只成熟的夜魅呢?

喜怒不形于色,哀乐不触于心,趁着夜深人静,在淮河路暖黄的路灯下点一根薄荷烟,拢起的每一根头发里都写满故事。

我毕竟年轻,挡不了她妩媚多情的眼。


我第一次见到季如何是在淮河路的一家酒吧。

大学同学聚餐,酒桌边挤满青涩的脸。当时她坐在吧台一侧,手边的酒饮了大半。

冰冷的灯光帷幕一样落下,她侧脸线条柔美,妆容精致,像一副油画。

同学喝多了,笑闹成一片,我端着酒出去躲清净。

“我叫季如何。我刚才看到你偷看我了。”

她坐到我身边,笑眯眯地开口,神态像一只惬意的猫。

季如何用了不知名的香水,她凑到我耳畔说话的时候,幽冷的香气像雾一样围绕着我。

“在我见过的大学男生里,你算比较可爱的。”

那时候我的耳朵红得惊人,我想她一定看到了。我手足无措,又不敢看她,只好喝光了手中的酒来掩饰尴尬。

“要不要和我交往试试看?”季如何眨了眨眼睛,睫毛像鸟羽一样纤长优雅,“虽然我是老了点儿……不过年纪大一点儿的女人会照顾人——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我没能拒绝。

毕竟季如何着实漂亮,又优雅大方,完全是我梦想中的女友类型。

季如何常来我宿舍楼下找我,忍着烟瘾不抽,生怕我被同学议论。舍友都以为季如何是我远房表姐,没有人知道我们是一对爱人。

隐秘的情恋总是热烈。这个道理是我后来慢慢明白过来的。

季如何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她说了自己年轻时无疾而终的爱恋,说了五花八门的人看她时眼里五花八门的情绪,说了一个人半夜看着烟的寂寞。

我们在一起的第九十九天,去了淮河路当做纪念,她蹲在路灯下抽烟,突然扭过头问我,“你知道夜魅吗?”

我不懂化妆品的牌子,加之她周身的暗香又扰得我心神恍惚,于是我问道,“这是你的香水吗?”

我第一次看见季如何像这样毫不顾忌形象地大笑。她掐了烟,抹着笑出的泪告诉我,她是一只夜魅。

我慢慢睁大了眼睛。

“该怎么和你说呢……我们夜魅需要人类的爱情,就像人类需要吃饭喝水。”季如何认真地看着我,“要记得多爱我一点哦。”

这多半是季如何独有的调情方式,我想。这个女人总有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我会的。”

 

坦白来说,我是一个人渣。

我曾经遇见很多姑娘,和她们拥抱接吻,说一百句并不出于真心的情话,然后不顾姑娘们的苦苦挽留,与她们分开,寻找新的爱情。

没感觉,不合适,配不上,你值得更好的。我有一万个分手的借口可供选用,有一万个姑娘为这个借口哭泣。

关于这些,季如何并不知情——我有心隐瞒,她永远不会知道。就像季如何的身上充满一个又一个谜团,我不问,她不说。这是我们的默契。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年龄,职业,家庭背景,人生经历,就已经与她坠入爱河。这份爱情的保质期依然是未知数——但我此时此刻深爱着她。

季如何好像全天候有空,她永远能及时回复我的消息,接到我的每一个电话,在晚上没有课的时候准时出现在宿舍楼下,打扮得光鲜亮丽。

简直就像,为了和我谈恋爱而活。

我独处时细想这件事,会感到心底发寒。但与季如何在一起的时候,又全副心神被她俘虏,无暇顾及这些。

那天晚上,我终于从尘封的记忆里翻出了她对我说的那句话:

“我是一只夜魅。”

 

“夜魅是真正存在的吗?”我发消息问季如何。

“是的哦。”她附赠了一个可爱的猫咪表情。

“我之前以为这是调情。”

这不是一句调情。我放下手机,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我意识到自己心中没有害怕的情绪。我依然喜欢季如何,和原来一样喜欢。

五分钟后,季如何打来了电话。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害怕和我说分手。”季如何说。她咬字含糊不清,像是含着一颗糖说话。

“我胆子挺大。”

“我等了五分钟,没有消息也没有电话,就来找你了。”她清了清嗓子,严肃地问我,“真的要继续吗?”

“只要你不想,”我说,“我就不会和你分手。”

电话对面沉默了片刻。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听见她低声说。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耳边已经响起了忙音。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之前挂电话。

 

最开始我没有察觉到任何变化。

我变得嗜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加之考试周临近,学业繁忙,也不常联系季如何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我没有时间,季如何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舍友约了一顿火锅。

“老三,交女朋友了吧?”

宿舍长喝完一杯啤酒,对我说。

或许季如何送的小东西被发现了?某次我和季如何打电话太大声?他们撞见季如何和我散步的时候牵手亲吻了?

我猜测了很多,但又一一被自己否定——就像我过去无数次恋爱一样,从开始到结束,舍友都毫不知情。那些姑娘是这样,季如何也是这样。

不过——季如何和她们不一样。

“是。”我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有机会带来介绍你们认识。”

“我就说了!”老二一拍桌子,“他要是没交女朋友,成天把自己折腾得那么香干嘛?招苍蝇啊?”

满桌人都哄笑。

“……等等,我身上很香?”我察觉到不对劲。“什么香?”

“古龙水吧,男人用的香水不就那些?”

“这不是该问你吗?……嫂子长得好不好看啊?”

他们七嘴八舌地让我把季如何带出来给他们认识。

季如何当然好看。

可是我突然联系不上她了。

 

季如何的消失太过突然,毫无预兆。就像当初她的出现一样,打得我措手不及。

好在舍友都理解,甚至纷纷安慰我不要伤心。
我知道季如何不是这样的人,就算要分手,也不会一声不吭就走。她要离开的话,一定会像平常一样和我亲吻拥抱,然后毫不留情地离开。
她一定会这样,我想。
那之后的生活变得平淡无趣,像是我的灵魂离开了躯壳一样,我变得与过去不同。用老二的话说——“你越来越像那个远房表姐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好事。
“不是,老三。”舍友皱着眉头对我说,“我的说法算是比较客观的。先别急着打我,我说,你最近有点儿女相。”
我转头,看到老二拿了手机,让我对着前置摄像头看。屏幕里那张脸的轮廓里隐约有了季如何的模样。
我终于有了害怕的情绪。
铃声响起,失联二十三天零五个小时的季如何打来了第一通电话。
“记得淮河路的酒吧吗?我在这里等你。”
 
“首先,我不叫季如何。这个名字是上一只夜魅留给我的。”

隔着听筒,她语气冰冷,又似带着解脱的快意。

“我以前叫程楠,是个程序员。和朋友蹦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人。她说她叫季如何,是一只夜魅。”

“她是我最喜欢的那个类型。我很快和她在一起了。有一天这个婊……这个夜魅,”季如何,不,程楠恶狠狠地说,“她把我们的人生交换了。我只能做季如何,属于程楠的人生已经被她抢走了。”

“根本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我的家人,朋友,同事……他们和我一样被那个女人骗得彻底,全都觉得我是个疯子。”

上午没有一丝云,太阳很大。我站在路边,忘了怎么开口说话。

“我想,当个大学生应该挺不错的。”程楠的语气突然变得像过去一样温柔,“季如何,祝你好运。”

我看到商店橱窗里自己和季如何的样子叠在一起。有人在车站的路牌下向我招手,露出狡黠的笑。

他是程楠,或者下一个我。

 

后来呢?

“后来就和程楠说的一样,所有人都把我当成疯子。”我用手指卷着染成茶色的发,“然后我就遇到你啦。”

男人用笔抵着下巴笑起来。他是个作家,三十岁,喜欢在星期二的下午到淮河路的咖啡店寻找灵感,常点美式和拿铁。

“你的故事很荒诞,但很有趣。”他看着我的眼睛,“我差点就要当真了。你很有说故事的天赋,考不考虑成为我的同行呢?”

我端起面前的美式,朝他眨眼。

“当然——我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成为一个作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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