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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屋

捅篓子 故事篓 2021-06-28

文字投稿丨木宁
图丨Ruprecht von Kaufmann

黑屋

一回到黑屋中,我的许多烦恼都暂缓了,

在这个家里,让我感受到自由……

 

高三的时候,家里为我租了一间小屋,一天中只有中午得见阳光,于是我将它称作“黑屋”。

当时我和父母矛盾十分激烈,所以他们租这间屋子的目的也令人怀疑。但我知道,我们谁都不用为这种矛盾负责,两个时代的人观念很难一致。他们曾经被贫穷折磨,幼年的不幸令他们的一生围绕着一顿饱饭而展开,而我们中很少有如他们一样经历的人,于是我们追求理想,追求爱情。价值追求不同的人,其实不应该密切的在一起生活,就算是亲人,也应该彼此留有余地。

在那时,我喜欢一个姑娘,她的若即若离令我痛苦,而那些我不喜欢的人,他们在我面前的自以为是和高高在上也令我崩溃,只有这间黑屋,黑黑的带给我很多慰藉。

我是个敏感的人,“敏感”的问题令我苦恼很久,这令人更容易感受痛苦,到一定程度,人们会歇斯底里,许多微妙的情感我都清晰的感知。

每当我看到其他人和她在一起很开心时,我会感到愤怒,嫉妒,和无力。他们中许多人都精于调笑,我却没有这种能力。对于这类人,我都当做笑话对待,但其实,我也渴望着这种能力。

我能做的不多,只是每天中午在她桌上摆上一杯奶茶或者一些零食,在书包里备一把雨伞,18号是她的生理期,那天我会把卫生巾给她买好,如果是冬天,还会带一个枕毯。时时挂念着她,埋怨着冬天为什么这样冷。

许多人都觉得她不值得我这么用心,但只有我知道是我配不上她。我看起来无比自信甚至自负,但许多自卑的人都是如此,他们拼命虚张声势,让别人觉得自己强大,其他人永远不会明白我的这一份自卑,不明白我在她澄澈的灵魂面前是怎样的渺小。

黑屋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就算那里没有人等我,打开门能听见的只是开门时悠悠的回声,里面没有人给我做一顿饭或者温杯水,但这个小屋已经足够容纳我了。

每到中午,我都细心的为自己做一顿饭,放一些民谣,在厨房安静的忙碌,我的心在这时总是很平静,这让我感到好像是自己在生活。在某天,阳光投过窗恰好照在一半餐桌,番茄排骨冒着热气,盘子里是两个月前外婆寄来的糍粑,一直放在冰箱里,却还是生出一些霉点,我不太在意,两个老人是我少有的几位亲人,而那些坏的,残缺的,消极的东西也更令我安心。

说实话,这间小屋的夜晚阴森可怖,因为是旧房区,也就常有很多奇怪的声音,好几次我都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时却没有人影,看着空空的楼道,我混不吝的骂道:“他妈的傻逼吗?!”然后重重的把门摔上,再心惊肉跳的跑进卧室,喘息不止。

那年冬天,我买来两颗彼岸花的球茎,一直不见发芽,以为它死了,但在开春某一天,我在阳台抽烟时,无意间瞥见几片韭菜一样的嫩叶在梅雨中乱颤,根尖已探出花盆,我很感慨,它们在无人察觉时已经如此强壮了。

家里有些乱,上一家人的东西堆了很多,但我还是很满意。从客厅看出去是一座院坝,有一棵橘子树挂满红色的果子,周围是些樱桃和枇杷。晚上失眠时,我总去偷几个橘子,果肉很酸,口感有些涩,但我却乐此不疲。偷盗似乎是人的本性之一,我们获取容易获取的东西,就算最后发现得来的东西不尽人意,却还是努力粉饰,这不是为了向人炫耀,而是自我安慰。

学校毗邻长江,黑屋到江边也就十分钟的路,每次凌晨去滨江路时街上都一片寂静,每个窗户里的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或是在酣睡,或者忙着做爱。街边的按摩店门半掩着,露出几条光洁的大腿,几个房间不时传出女人的呻吟,我路过时,她们先是欣喜的探出头,又失望的缩了回去。

江风和着一些腥味吹得人很舒服,但抽烟时烟雾也会被吹散,我很喜欢看它们自在的上升,可只是那么轻的风,便将它们摧毁了。江水在夜色中如墨汁一般,唯有月光明亮时,江面才会泛起涟漪。

有时候在街上走着,会突然很恍惚,我和人们一起向前走,却没有一个人和我有关,我会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去做这些事并与人交往。但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

到现在我仍不知道答案,我对人们总是不抱希望,这也就避免了许多失望,这也正是为什么我总说:“本该如此。”

坚持这么久的原因只是我觉得未来应该会发生些什么。我就靠着这点希望一直生活至今,但一切都一如往昔。

我有时会极度沮丧,这种感受难以阻挡,我似乎很难摆脱悲伤,我在自己存在的小世界里生活着,感受身边的所有不幸,那些积极的情绪很难触动我,我只对悲剧格外敏感。

“如果你的身体倍受折磨,那么你的精神就会愉悦。”我深谙这个道理。陷入那种情绪时,我都会翻出屋里存下的酒,昏沉间我总能清晰的看到她的脸,十分讽刺,相当无力。酒醉后痛觉迟钝,我提起刀,在小臂刻下一个Z,这是她的姓,血弯弯扭扭顺着小臂向下爬,最后从指尖滴落,酒液被染红,喝下竟诡异的鲜甜。窗外又在下雨,我爬上阳台,看着不高不矮的楼层,会有一跃而下的冲动,但我终究是胆怯的。

黑屋的阳台下走着各色行人,他们也像我的酒一样,掺杂着一些东西,活得迷茫而卑鄙,却又令人怜悯。他们有时会抬抬头,疑惑的看着飘舞的烟灰,却意识不到这是他们生活以外的东西。

虽说我总是悲伤,但我却总是在笑着。我一直很喜欢希斯莱杰,喜欢小丑,他说的那句话一直触动着我,“Now I am always smiling.”

我也应该一直笑着,就像一个面具。

夏季暴雨,那种力量令我为之痴迷,我小心的将彼岸花搬到屋内,随后挥舞着手臂冲进雨中,雨点泼洒,打在身上有时疼有时痒,闪电伴随着雷声,我也在咆哮,所有的树都如发丝狂舞,有些衣服鬼魅般飘在空中,人们都在家里瑟瑟发抖,抱怨着雨何时会停,只有我在迎接它,我相信在那些蹲在门口观望的人们眼中,我无比自由。

一回到黑屋中,我的许多烦恼都暂缓了,在这个家里,我乐衷于去尝试过一个独立的人的生活,那让我感受到自由。“追求自由”这种幼稚的想法至今蛊惑着我,我在很久前就认识到,有些人一生都将是个孩子,他们有着不幸的幼年,于是把一生都置于童年的幻梦之中。

我迫切的需要愉悦,只是“性爱”一直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性”是人类最本真最兽性的快乐,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受,但应该会带来比自慰更多的愉悦。

当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时,对她的身体也有过幻想,但这种念头总是未起便灭,这让我觉得自己恶心。她在我心中圣洁无比,就算我猜想也许她在以后没有我的生活中会和一个更为龌龊的人上床,扭动着身体并且发出呻吟,但她的笑在我心中仍然无法磨灭,我那么偏执甚至病态想要占有的仅仅是她这样的一个笑。

高考后不久,彼岸花就开了,一红一白,那时我已经疲于深究它的含义了,无可改变的是,她将要离开我了,以怎样的姿态或者何种方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结果——她要离开我了。

我搬出了黑屋,它依旧脏乱,等待下一任主人,其实这些事情都早早的安排好了,等待的只是时间。

所谓的命运不过也就是这样——我们计划好自己的未来,然后一边遭受生活的苦难,一边迎接未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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