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人情薄如纸——《商业伦理与会计职业道德》后记
文/陈汉文（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惠园特聘教授、财政部会计名家）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今年大年初一就蛰居海淀地下一层一品茶坊，与诸位弟子线上联络，正式动笔撰写此书。书稿付梓，已是七月，病毒阴霾依旧。天道茫茫，让人感慨。
求学：进入会计学殿堂
三十五年前，我走出川东大山，只身登上东去火车，到厦门大学就读会计学系审计学专业。大学英语老师上课时讲，厦门不是City，而是Town。那时厦门很小，只有三路公共汽车。那时厦大会计很大，是南方重镇。第一学期第一门课会计学原理是系主任吴水澎老师讲授，老师正值壮年，意气风发，课堂上指点学术，学生们如沐春风，陶醉在会计之美中。于我而言，今生最大的幸运就是吴老师引领我进入会计学殿堂，并培养我至博士毕业担任大学教授与博导。
本科毕业时，逢李若山老师从比利时留学回国不久，李老师指导我的毕业论文。经过他的严导，毕业论文当年发表在《江西审计》。在做毕业论文期间，福建省中青年审计研究组会议在厦门召开，李老师让我写了《关于审计三化的思考》一文在会议上宣读，审计署科研所蒋志方所长在总结时专门表扬了我的观点，后经李老师进一步修改，当年发表在《福建审计》。毕业时，何去何从，我不知所措。在校园碰到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同乡孙世刚博士（现中科院院士），与他聊起毕业去向，他说留在厦大也不错。这样，我留校任会计系辅导员。辅导员工作繁忙而琐碎，我又陷迷茫。在李老师家中，他对我的方向迷失提出了严厉批评，然后交给我一本世界会计大师Anthony G.Hopwood的书让我翻译，于是我的生活就进入边工作边翻译边读书阶段。1990年底我完成了《现代西方民间审计中的一个新概念》一文，经李老师修改后发表在《审计研究》1991年第4期。
通过研究生入学考试之后，1992年我开始硕士阶段学习。硕士课程高级管理会计由余绪缨老师亲自讲授。有一次，余老师特地问我哪个时间考博士，并说道“当老师的人，最高兴的事就是得英才而育之”。余老师这一句鼓励的话，每每想起，我满怀感激。1994年，在吴水澎老师的帮助下，经时任学校党委副书记王豪杰老师同意，我报考了葛家澍老师的博士生。在葛老师的亲自辅导下，我顺利通过考试并以葛老师方向第一名的成绩录取。当年吴老师被国务院学位委员会遴选为博士生导师，于是我主动向吴老师提出，请吴老师做我的导师。经过吴老师与葛老师商量同意，我转到吴老师门下，开始博士阶段学习。博士阶段的学习是辛苦的，更是快乐的。有爱生如子的导师，有聪慧无比的同学。我收获了学业，更收获了长久的同学情。现在回首，那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光，也是我最感恩的岁月。
执教：如曾点浴沂风雪，自得其乐
我的博士论文主题是注册会计师职业道德规范，我国著名会计学家、上海财经大学副校长王松年老师是我的论文答辩专家。尽管第一次与王老师见面，在答辩晚宴上，王老师恳切地对我说“上海地方大，来上海工作吧”。王老师回上海之后，向汤云为校长和会计系陈信元主任作了推荐。随后，汤校长多次问起我的安排，陈主任专门致电与我商议。尽管未能成行，多年来我一直对王老师、汤老师、陈老师心怀感激，为上财海纳百川的胸襟而感动。博士毕业后，我继续在厦大任教。2000年受加拿大中加政府交换学者项目资助，到圣玛丽大学做交换学者。2001年从加拿大回国后，我的本科导师李若山教授邀请我就任复旦大学管理学院会计系主任，李老师特别请上海财经大学孙铮副校长写了推荐信，走完了请调流程，在上海也看了房，但由于多种原因未能成行。多年后，在会议上碰到孙铮老师，他长叹一声“汉文，当年要是到复旦多好啊！”孙老师的叹息，道出了他对我的怜惜与感慨。我感恩孙老师的厚爱！
受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校领导的邀请，我于2015年6月受聘担任特聘教授，两年后被聘为学校最高级别的惠园特聘教授。刚到学校报到，校党委王玲书记就带领学校部处负责人与我餐叙，王书记要求部处领导为我的工作提供方便。施建军校长出访刚回国就邀我餐叙，详询我的工作生活事宜，并说“汉文，我唯一的任务就是让你在贸大工作生活舒心”。宽松的工作环境，校院系领导的照顾，同事间的友好，让我“如曾点浴沂风雪，自得其乐”，徜徉在科研教学世界里。五年间，我完成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信息生态环境与企业内部控制有效性问题研究”且结题评价优秀，同时申请获批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审计机构治理机制与审计质量”，在美国会计学会会刊JATA、JBF、《经济研究》等发表多篇论文，撰写了《审计理论与实务》《做空VS反做空：基于信息披露维度的观察》《CEO内部控制：基业长青的奠基石》等著作，所讲授的审计学在2018-2019学年度第二学期本科课堂教学质量评价中按院部排列位于前10%，在茅台股份高级管理人员培训班得到了学员满分的评价。校领导与同事通过各种形式多次希望我承担行政工作，我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对他们的信任我感到愧疚，对他们的好意我铭记在心。有一次，校领导不经意间聊到，在决定引进我之前，学校询谋咨度，求信于北京大学和中国人民大学两位学界泰斗，两位异口同声强烈推荐，校领导由此拿定主意，决意引进。两位泰斗与我几无私人往来，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过推荐的只言片语。杨绛先生说“当你身处卑微，才有机缘看到世态真相”。在文人相轻的世界，我看到了人品的高洁！这也再次印证了父母给我念叨的“莫道人情薄如纸，世上还是好人多”。
感恩：做人要有志气
写作期间，常常想起我的母亲。2017年母亲去世，我悲伤难抑，“曾经对您说，退休后回乡下陪您；因为，工作了二十八年，陪您的时间不到一年。可是，您却离开了我们，今天是四十九天！跪在您的坟前，悲伤难抑。一个人坐在动车上，泪水不断地无声流下。如果有来生，我要亲口告诉您，我是多么的爱您！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放慢脚步，陪伴在您身旁！”母亲是典型的农村妇女，一字不识，不善言辞。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作为儿子的我是她的命根子。母亲的淳朴与善良以及对我深层的爱养成了我的人格。现在，父亲住在乡下，看护母坟，决不进城。
我一直对父亲充满敬畏。父亲说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奶奶出生于梁平四大名寨之一乐都寨青龙门。即使是今天看，那里的老建筑也是气势恢宏。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集全家宠爱于一身，直到年纪很大了，才带着贵重嫁妆出嫁。奶奶乐善好施，有邻居出嫁，她从自己嫁妆中拿出绸布亲手做好衣服相送。在父亲两岁时，奶奶去世，留下一女一男。几年后，女孩夭殇，留下父亲一人。父亲在九岁时，天寒地冻的除夕夜里被赶出家门，在牛圈中蜷缩着度过一夜，准备第二天在他母亲坟前跪别后自尽寻母而去。大年初一凌晨，他一个人来到坟前大哭一场，泪流过后，突然再无轻生念想。可能是，奶奶在天之灵护佑自己唯一的儿子要活下来。由于天资聪颖，凭借两年私塾的底子，15岁跟随老中医学医谋生，成为乡间名医。父亲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做人要有志气。父亲老了，回乡下陪他是我余生夙愿。
也许，正是因为历经了人世间的温暖、慈悲与真情，对这本特殊主题的教材，我满怀敬畏，满怀真挚。
（本文为《商业伦理与会计职业道德》后记）
转自： 吴卫军会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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