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健委主任钱文雄自杀，为何触动上海这座城？

转自：知乎/张丰观察

上海虹口区卫健委信息中心主任钱文雄在办公室自缢，最初消息在小范围内传开，没有得到确认。13日深夜，朋友圈突然传出消息，钱文雄先生的太太也在他之后自杀了，此事迅速引爆舆论。

上海辟谣平台很快证实，钱夫人自杀是谣言，但是也同时证实，钱文雄主任确实离我们而去了。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钱夫人患有癌症，一直在治疗中，现在因为疫情，她的治疗也受到影响，而作为家庭顶梁柱的钱文雄的离世，无疑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巨大冲击，人们不得不为钱夫人感到担心。

朋友圈有震惊，也有惋惜，还有人表示对“造谣”者的痛恨。一个截图中，钱夫人说“我们离开了”，其实是她在一个群里的发言，说了这句话她就退群了。她想“离开”过安静的生活，没想到又以这样的形式成为公共话题。

钱文雄主任去世，让很多上海人陷入悲痛中。他是上海医大毕业，在单位也是业务骨干，这一轮疫情发生后，他始终坚持在一线，最终他也是选择在办公室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可以说，钱文雄夫妇是2600万上海人的代表：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先进的”生活理念，他们是丁克家庭，选择两个人相伴一生。钱文雄工作认真，是一个典型的“上海先生”，他还是一个球迷。

这样的家庭，是努力的、坚强的，同时也是脆弱的，尤其是在疫情中，很难受承受“巨变”带来的冲击。钱夫人健康状况不佳，在和疾病斗争，而钱文雄投入到没日没夜的抗疫工作，心理压力也到了极限——他和太太又处于分割状态，这让他感受到孤立无援。

这个家庭，其实也是很多上海乃至全国“中等收入家庭”的缩影：看起来温馨健康的家庭生活，遭遇疫情带来的“中断”，可能瞬间跌入深渊。

这一波上海疫情，从3月中旬就开始，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从4月1日开始，上海浦东进入封控管理，而浦西地区则在4月5日开始——按照这个预期，最初“封城”只有4天，但是清明节假期过后，人们发现，解封遥遥无期。

这个变化让很多人都措手不及。很多上海人“囤菜”只囤了四五天，就是因为相信很快就解封，一些长期服药的人，在封城前找医生开药，也是几天到一周的量，现在也陷入了困境。

这反映出都市人天真的一面。我小的时候生活在农村，每一年收了新麦子，母亲都会储存起来，吃的都是上一年的粮食。她的人生哲学是，谁知道明年会怎样呢？这就是农村人的价值观，收成要靠大自然，而谁也不知道明年的收成如何。

这种价值观，来自于困难时期的记忆，而从90年代以来，中国进入加速城市化时期，在都市长大的人，逐渐忘记了“饥饿记忆”，尤其是年轻一代，一心面向未来。人们贷款买房，使用信用卡消费，这都是相信未来一定会比现在好。

这种变化是深刻的，也有巨大的进步意义，这是一种“发展主义”的世界观，也是“乐观主义”的生活观。

这一次疫情，无疑给这种乐观蒙上了阴影——人们开始感受到，未来未必一定好，有些人心中的希望丧失了。对一些抑郁症患者来说尤其如此，如果没有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现在的生活和忍受，又有什么价值？我相信钱文雄先生心中，多少有一些这样的想法。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看不到希望。

而某种意义上，这是疫情中相当普遍的心态。有一个段子说，“刚过去的一年，可能是未来10年中最好的一年。”前些时间还有人梦想“回到2019”，也就是回归正常生活，这几天甚至看到有人说“能回到2021也不错”，期望值的降低才是最可怕的。

过去半个月的上海，就是一个这样的“悲情城市”。看到不少让人心碎的视频，有一只柯基犬被打死；有妈妈在带着哭腔，深更半夜挨个敲响邻居家的门，为孩子找退烧药，孩子已经烧到40度，找一颗药很困难；也有老人一直高烧不退，打电话给居委会，而居委会主任也很难——居民和基层领导之间，有很多这种互诉衷肠的互动。

所以，钱文雄不仅是一个人，也是一座城的象征，他就是“我们”。不是每个人面对这样的难关，都能扛下去；我们已经看到太多人生活的“脆断”，而解封和回归正常到现在还遥遥无期。

13日晚上的上海，风雨大作，据说降雨量创下4月中旬的气象记录。这是这座城在哭泣。我们期望，在风雨之后，上海能够出现转折，希望在为钱文雄流下眼泪之后，活着的人更加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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