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中年人的高考往事

高考真的能决定你的未来吗？你的高考超常发挥了吗？

高考很重要，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每个参加过高考的人都有自己讲不完的故事。今天的3个故事只是2021年高考中的一个往事回顾。听一听或许会让大家有所共鸣，有所玩味。

【本期话题成员】 

方玄昌，科普作家，吉林大学环境化学专业毕业

贺哥，记者，北京理工大学精细化工系毕业

大河孙，北小河FM主播，华中师范大学生物系毕业

【时间轴】  

00:25 复读的大河孙超常发挥了  

02:59 偏科严重的方老师  

08:12 按部就班的贺哥  

10:21 方老师放弃了保送  

15:29 大河孙为了一道物理题暗自得意  

18:02 一所毫无高考氛围的浙江高中只有18个考生  

28:45 复读：八年抗战不少见  

40:45 高考扩招的受益者  

43:30 毫无章程的报志愿历程  

55:40 如何选专业

 【内容概览】

大河孙：今天我们来聊一聊高考。

毫无疑问，对每个现在和曾经的高考生来说，高考都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件事。我甚至在大学毕业之后，有时还会梦到参加高考的场景，身边也有朋友有过类似的体验，感觉做题很煎熬。

我复读过一年。2000年第一次高考考上一个普通本科的医学专业。我没去上，如果去的话，我现在可能在当临床医生，也就没机会聊这期话题了。第二年高考，我总分610，因为我平时模拟考试大都是500多分，很多同学就觉得我是超常发挥了。

对超常发挥，也有不同看法。有的人说世界上没有超常发挥这回事，只可能有失常，但是没有超常。

方玄昌：我高考时所在的中学很差，其中的尖子生才有可能考上中专，考上大专以上的则属于天方夜谭了。我是那所中学的漏网之鱼，在初中升高中时，我总分上重点中学没问题，但英语差了4分，没达到重点中学对于英语单科成绩的要求。所以落在这个差学校里面。

高考发挥失常，还是超常？很多时候跟一个人的心理素质相关。我高考第一天上午考语文时，考场出了件大事，对我干扰很大，语文考试发挥严重失常，语文本是我的长项，但那一年120分的试卷我只考了78分，对我来说属于奇耻大辱。

好在我的心理素质超强，当天中午我忍着牙痛睡了一觉，下午考化学，我只用了60多分钟完成试卷，然后就离开考场了，结果满分100分的试卷，我考了98分。

贺哥：老方的经历在别人听来很凡尔赛，了解他情况的人，会知道他的学习能力超强。不过，他的经历不具有普遍的适用性。

我的高考经历可能更具有代表性。我是1993年在北京参加高考的，然后我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在我的长辈中，没有人能给我进行相关指导，都靠自己摸索。好在我是一个心态平和的人，能够保持稳定的输出，我当时就按部就班地根据老师的要求去做，保持平稳的心态。

开考那天早上，我母亲塞给我几十块钱，说万一公交车出问题了，就赶紧打车去考场。当时打出租还是有点奢侈的事，没舍得直接打的去，而是作为一个预案。总之，遇事要保持清醒，不急不慌。

大河孙：方老师跟贺哥是两个典型。贺哥是普通考生的代表，听老师的话，考试正常发挥就好；方老师跟学校的节奏好像是两层皮。

方玄昌：我完全跟学校的节奏不一致。高考前，我本来依靠毕业会考成绩可以预先录取去一个师范专科学校的，那在我们中学是了不起的一件事。但我放弃了名额，要参加高考，在我们学校和家乡引起了轰动。

班主任专门找到我二哥，让他劝我接受“保送”名额。从学校的角度，其实也担心没有这个“保送”，会被剃光头。二哥回村后，消息在村里传开了，村里有些人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本来出于降低家庭负担的考虑，也在犹豫，看到有人不信，我就决定了，没有商量余地，放弃“保送”。

贺哥：有个大背景要了解，当时中国的大学还没有扩招，考大学是很有难度的，而且他所在的浙江省高考竞争更为激烈。

方玄昌：1997年才扩招的，到2000年前后招生规模全面放开。大概在2003年，我父亲从电视上看到高校录取率很高，都觉得不可能，怎么考大学变得这么容易了？ 

贺哥：我印象中从1994年开始，其实考大学的难度已经在逐步降低了，录取比例随之逐年上升。

我高考那年试题还挺难的。从本校的排名看，我最后的成绩是从平常的20多名提前到了10名左右，考试时的发挥还不错，该会的题绝对没有丢分，给拔高的试题节省了时间，让我能够踏实地把后面难题给解出来。

方玄昌：贺哥在复习中按部就班，然后考试时正常发挥。实际上，高考中正常发挥，常常就显得是超常发挥，这是因为有些人发挥失常导致的。作为考生，你没有必要期望自己超常发挥，只要把平时的水平发挥出来就可以了。

要知道，总有人由于心理素质不好，过于紧张，导致发挥失常了，那么你的排名就会往前挤。

我高考时不紧张，有几方面原因。

一是我参加竞赛多，从初中开始我就参加各种竞赛，那种竞赛氛围相当于是我的高考预演。

二是我在上高中后不久，就把历年所有的语文和数理化试卷都做了一遍，心里有底。

我中学有位物理老师对我影响很大，他跟我说了一句话：“不要把考试当作学习过程的中断点，不要专门为了考试去做准备，这会打乱你整个学习计划。”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在高二高三这两年，我始终是按照自己的学习计划在做，哪怕到了高考了，我还是照常进行，甚至还在读金庸武侠小说，心态的放松可见一斑。

大河孙：比较难，我高三自习课上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班主任看见后给没收了。

说到复读，我是一个有经验的人。当时我们那个学校好学生能够上到二本就不错了，我考上了临床医学本科，da你觉得不理想，而且我对医学专业也比较迷茫，没想好，就选择了复读。第二次高考成绩有了明显提升，增加了100多分，考上了重点大学。

2000年高考完，我想设立一个目标去完成。我有两个同学打算从石家庄骑车去北京，结果骑到保定没钱了，就回来了。我从小在山村里长大，都不知道山的西边是啥，我就想翻过西边那座山去看看。当时我走了20公里山路，到晚上饿得不行了，好容易到了一个村子，找到一户人家去求助，那家正好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主人给了我馒头和水，我讲了自己情况，他劝我说上学还是最好的一条路。于是我就返回了。

方玄昌：复读的心理压力是比较大的。我二哥有个同学复读了9年，最后考上了一个幼师学校，大家都很佩服他的父母，复读对农村家庭来说，成本是非常高的。

还有一个极端的复读案例，是我们中学往届的同学，他属于出类拔萃的好学生，第一次就考上了杭州师范学院，就是马云上的那座学校。但他不甘心，就开始复读，也是复读了9年，他中间 7年再也没考上任何学校，到第9年又考上了杭州师范学院，最后还是成为马云的校友。这个学生内心是很崩溃的，他的家庭也是。

我对这个复读生比较同情，但我觉得何必如此。

贺哥：前两天有个新闻报道，主人公可能是中国复读时间最长的高考生。这个人叫唐尚珺，他高中复读了12年，曾经考上过中国政法大学，然后觉得专业不对口选择退学，后来拒绝过吉林大学、重庆大学的录取，然后他的目标就定为中国科技大学，今年他也再次参加高考，向着自己理想冲击。我觉得唐尚珺就有些自私，完全为了自己的理想复读这么多年。

方玄昌：这是一种偏执，完全不可取。

贺哥：当然还是希望他今年有一个好结果。

方玄昌：很多农村学生考虑到家庭的经济压力，是不愿意复读的。我知道有些更惨的情况，就是考上了学校，但是由于家里太穷，放弃了上学去打工。在二三十年前，这样的案例非常多。

大河孙：总的来说，我是高校扩招的受益者。2001年我考上了华中师范大学，这是它在河北省第一年招生。此前我都不了解这个学校，当时我也没接触过网络，不知道这些信息。

我报考高校其实毫无章法，为什么报了华中师大？是因为我在高中时，华中师大附中给我寄了一份化学学习材料。有这个渊源，我就把它填在志愿中了。然后报志愿的时候，第二志愿就报了华中师大。当年华中师大录取分数线是609，也就是说我只高出了1分。我第一志愿没录上，如果华中师大不要我，我就调剂到桂林去了。

方玄昌：你肯定比我有章法。我填志愿时是按照距离远近选的，我想走得远一些。首先选了东北，一看哈尔滨工业大学没有我想要的理论物理专业，第一志愿就选择了吉林大学，第二志愿填的是北京大学，第三志愿填了个浙江大学，第四志愿是中科大。

贺哥：你这志愿算填废了，北大的录取分数肯定比吉大高。

方玄昌：所以说我没有章法，从我们那一年的录取分数来说，我的第一志愿分数要求是最低的，中科大是分数最高的，其次是浙大，浙大比北大高。从学校来说，知名度最高的无疑是北大，但我那时候没什么概念。

更伤心的是，吉林大学化学系非常强势，当时大量院士（那时叫学部委员）集中于此，而我当时分数考得太高了，我还勾选了专业服从调配，结果化学系就把我抢录了。我一个费尽心思想学理论物理的人，却上不了，入学之后要求转专业，也被拒绝了。结果就莫名其妙读了4年我最不喜欢的化学专业。

归根到底，还是信息闭塞。我们家连收音机都没有，我当时获取信息的主要途径就是政治课，老师要讲时事政治，另外就是校图书馆里会有一些几年前的杂志。

贺哥：我1993年高考时，信息确实不发达，但比老方的情况好多了。我们学校给每个学生都发了一本志愿填报指南，挺厚的，里面汇总了全国高校的往年录取信息，我就根据平均录取分数，按照分数区间分了几档，然后根据自己平时的成绩来对应，最后是第一志愿被北京理工大学录取了。

大河孙：选择专业也很重要。我选生物系其实没有一个长远的谋划。第一这是理工科，然后我在高中当过生物课代表。如果说有些规划的话，就是当医生治病救人肯定是有前程的，我选择生物学，也可为医学打基础，将来我还可以转为医学。

现在再看这个专业，我觉得至少不后悔。

方玄昌：挑选学校和挑选专业，是高考中需要认真对待的。对于那些成绩极为拔尖的学生来说无所谓，在最好的学校里面挑最好的专业就可以了。但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成绩不上不下时，是优先选择好学校，还是优先选择好专业？

我个人建议是这样，如果你没有出国的打算，只是想在国内找一份好工作，或者是明确要做科研，你就优先找一个好学校。国内招聘单位一般都是先看学校，再看专业的；但如果你有出国的打算，我觉得要反过来，有一些专业特别容易出国，并且在国外容易找到工作；还有一些专业，就比较难出国，即使出了国，也很难在那边留下来。比方说中文、英语专业。而理工科里，像学化学的出国就很容易，各个发达国家的学生一般不愿意做实验，而中国人吃苦耐劳，很受欢迎，所以出国就比较容易，然后也容易在国外生存下来。

大河孙：总的来说，高考很重要，但是没有那么重要，并不是说就决定了你一辈子。我身上的很多东西，尤其是知识性的和经验性的，更多是从工作中得到的。

方玄昌：高考实际上是给每一个好学的人进一步拓宽了学习的渠道。如果我们仅仅是从未来生活来考虑的话，高考考不上，其实影响不一定有那么大。

大河孙：说实话，我们3个都年纪偏大了，只能说说我们自己的经历，对于今年参加高考的这些00后，我们发言权可能是不够的。

方玄昌：今天的高考生有另外一种压力。高考对于他们的奋斗来说，是真正的第一步。我们那时考上大学后，有一些人就觉得解脱了，因为毕业后肯定是能找到工作的，但今天大学生毕业后的压力，真的比我们那时候更大一些。

贺哥：确实是，人生永远在考试的路上，高考就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考试，后面的人生路上一关接一关，还有很多关要过。

方玄昌：高考是很重要的一关，尤其对我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人，当时这几乎是唯一一条能走出农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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