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搞女权，她办了一本全是丁丁和裸男的杂志

大家好，我是田静。

最近我看了部非常生猛的电视剧。

尺度大到什么程度？

满屏的赤裸肉体，胸部、大腿、甚至还有上百个男性生殖器，但我却没有丝毫不适。

因为它用夸张的镜头语言，点出了一个时下讨论度很高的话题——

消费男色，到底和性别平等有什么关系？

曲线救国请裸模

这部剧围绕着一本针对女性的色情杂志展开。

片名和杂志名一样，名为《风骚女子》（Minx），一听就不怎么正经。

封面是全裸出镜的消防员美男。

往里翻，还能看见他摆出各种媚女的姿势，大大方方露出自己两腿间的大鸟。

这可是编辑部面试了上百根丁丁后，共同拍案通过的天选之丁。

《风骚女子》表面上狗走狐淫，酒池肉林，但实际上却是一本认认真真搞女权的杂志。

给你讲家庭主妇的无偿劳动，男女同工不同酬，广告里的男性凝视等。

杂志的始作俑者，是个非常正经的女人，乔伊斯。

从一开始，乔伊斯就没想过要办这样一本主打“消费男色”，满是丁丁和裸男的低俗杂志。

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学院派女权，她有理想有追求，想要以严肃内容“唤醒女性”，意识到种种不平等。

请裸模，可以说是乔伊斯「迫于现实、曲线救国」的女权之路。

这是1970年代的美国洛杉矶，从全职家庭主妇“不要做饭”的反抗开始，美国妇女运动风起云涌。

当时也有不少女性杂志，但都是些教你变美、娱乐消遣的糖水内容，供少女们和家庭主妇打发时间。

乔伊斯曾供职的《少女天后》（Teen Queen）就是如此。

离职后，她本来怀着雄心壮志，要办一本严肃女权杂志，《母权制觉醒》。

但现实却是，她那些高深的词汇，封面怒吼的女性形象，出版商见了纷纷摇头。

唯一看好她的，是一个三流出版商道格。

这哥们一看就是野路子。

身着《毒枭》同款花衬衫，叼着雪茄，麻绳粗的金链子，钢丝球般的卷发弧度都和埃斯科巴如出一辙。

△道格

靠做色情杂志发家，他的编辑部由走来走去、金发碧眼的裸体模特，和穿着花花绿绿的性少数群体组成。

他倒不是真的想搞女权，而是从乔伊斯身上嗅到了商机——

几位女性模特都看了《母权制觉醒》，还因为其中一篇关于男女同工不同酬的文章讨论纷纷，有一个还找到道格要求加薪。

“消费女色”的男性杂志销量在衰落，道格想另辟蹊径，抓住女性用户。

他认可乔伊斯倡导的价值，愿意花5万美元投资乔伊斯的女权杂志，但前提是她得包装一下内容。

“把药沾沾花生酱，才能给小狗喂下去。”

在他看来，女权主义是药，男色可以成为包裹在外的花生酱，读者通过这种方式，来接受女权思想。

男人消费色情杂志这么多年，建立起「男性凝视」，那么女性为什么不能消费男色，建立「女性凝视」呢？

道格口中的「女性凝视」，就是让女性能像男性一样，通过杂志品鉴男色。

乔伊斯听得是满头问号：

拜托，真有女人会想看男人那玩意儿吗？

这不是物化男性吗？不是一种对男性的剥削吗？

道格反问，为什么男人看女人很开心，女人看男人就不行呢？

实在找不着金主的乔伊斯，最后还是接受了道格的方式，约定先试行三期。

女性凝视，就是为了物化男性？

零起步办本杂志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何况这不仅是打色情擦边球的灰色产业，更是要印上裸男的「女性凝视」急先锋。

倒霉蛋乔伊斯经历了外约作者全爽约，只能自己一人换着署名写整本的悲剧；

也默默接受了凯迪拉克汽车、化妆品公司等理想广告主对她不理不睬，只能接接情趣玩具广告的事实。

因此，乔伊斯一直处于随时跑路的状态，几次差点当了甩手掌柜。

但她通过留心观察，有了一个很重大的收获——

「女性凝视」，比她想象中要靠谱。

宇宙大刊Cosmopolitan破天荒地用一版登上了男明星的裸照。

老太太，家庭主妇，年轻女孩，整个洛杉矶的女人几乎人手一本。

这时乔伊斯才不得不承认：女人也可以好色，而且是堂而皇之、开诚布公地好色。

和男性不同的是，女性要么没有发掘自己的欲望，要么不能诚实面对，要么只能遮遮掩掩。

在今天，仍旧如此。

好色的女人可能遭遇污名化，视作“轻浮放荡”。

和男人一样“好色”也成为不了他们的兄弟同谋，反倒可能遭到骚扰：

“反正你开放，我就碰碰运气嘛。”

但好色也可以成为一种反击男性凝视的武器，总好过龟缩在看似安全的“好女人”壳子里。

观看男性、消费男色是「女性凝视」的一种，它意味着女性作为观看的主体，表达自己的欲望。

在平等实现前，女性能多一点凝视的自由，也是好的。

△消防员小哥在拍照时感受到的女性凝视

《风骚女子》里的「女性凝视」，最让人意外地功效还是，在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男明星裸体的过程中，女孩们获得了回击的勇气。

以往办公室里偷偷吃女员工豆腐的秃头男主管，面对现在捧着杂志，“调戏”他的女孩，只能灰溜溜逃跑。

乔伊斯自己，也突破了自我。

她第一次在面试场合看到男性生殖器时手足无措，被嘲笑还要嘴硬一句“姐也是有阅历的，看过两根半丁丁呢”。

后来轻车熟路，心中自有乾坤。

面对路边老是性骚扰她，大喊“要不要和我爽一爽”的道路工人，她敢上去和对方对峙，怒吼着“这是不对的”，收获了对方的道歉。

抵触情趣小玩具的她，也终于突破心理障碍，感受到了火花迸射的自我愉悦。

但值得一提的是，“消费男色”只是「女性凝视」里最粗浅简单的一层。

尽管在当下，它是一种话语权的打破。

△掌握话语权的精英男性压根不在乎女性凝视

它并不意味着复制「男性凝视」那一套。

我更赞同戴锦华、上野千鹤子等女性主义者提倡的那样——

「女性凝视」最终通向的，应当是超越“物化男性”，看向女性自身，追寻女性独特的生命体验与困境；

打破“男本位”思维，让男权话语下的弱势群体和他者都被看见。

这……也能是女权？

随着乔伊斯越来越享受办《风骚女子》的过程，我也有了新发现。

那就是——女权主义样本的多样性。

万千东亚女性的精神导师上野千鹤子女士曾说过：“女权是不怕争论的思想，是多样的，甚至可以说一人一派。”

拿主角乔伊斯来说，她可爱至极，也恼人至极。

她出身上流社会，穿着精致的羊毛格纹套装，住在一间有壁炉的宽敞公寓里，从小在私人庄园里打网球；

学识一箩筐，熟读凯特·米列、苏珊·布朗米勒等女权学者的著作；

写过的论文打印出来能装满两个大纸箱，还差点去哈佛。

△乔伊斯的书架

但她始终是紧绷的、固执的。

爱拽父权制、家庭剥削、存在主义之类的学术名词，有时候对具体的人反倒不太关心。

面对编辑部的同事，她有时甚至会有些高高在上的俯视，认为对方贡献的点子就是小打小闹，不屑一顾；

她的姐姐雪莉是《风骚女子》的一员编外猛将。

但乔伊斯理所当然地美化姐姐的中产家庭主妇生活，不够体恤她的困境。

道格的编辑部，乍一看都是牛鬼蛇神。

但仔细一品，会发现他们不少人都是「实践型女权主义者」，哪怕他们压根都读不顺那些学术名词。

道格会质疑，女性没有消费男色的自由，这算哪门子平等？

模特斑比，面对摄影师令自己不舒适的指令时，直接反对：“我不想。”

雪莉会思考，“为什么小孩做家务都能拿报酬，妻子就不行呢”？

她会告诉乔伊斯，和丈夫的性生活也就了了，真正的快乐都是从小玩具那里获得的。

那个登上《风骚女子》创刊号的消防员小哥，因为全裸出镜，在消防队的澡堂子里遭到同事们的无情嘲笑。

他潇洒一笑：你们懂什么？你们都是“斧拳”（他把“Patriarchy”读错了）的受害者！

是什么把这群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人聚集在一起？

是愤怒。

上野千鹤子女士很诚实地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之所以成为女权主义者，是出于私愤。”

乔伊斯10岁时，因为被俱乐部大佬摸了一把屁股，自此再也不想打网球。

这个虚伪的老头，一边在她成年后还经常摸摸胳膊、揩揩油，一边又痛骂她这种女权是“恐怖分子”。

消防员小哥是个生性温柔的人。

因为在火灾里救了一只猫咪，还给它做人工呼吸，被同事嘲笑“娘们唧唧”。

我凝视后台海量的私信时，常常陷入沉思：

如果把所有愤怒的女子肖像集合起来，那必定是「众巾帼祈禳无扰 女豪杰拳打妖魔」，形成一部媲美水浒的女性史诗。

毕竟，谁还没遇见过路上嘿嘿一笑的露阴癖，找机会揩油的男同事，端着茶缸子往你脸上凑的中年领导呢？

马丁·路德·金曾有言：任何一个地方的不公正威胁着一切地方的公正。

这也正是我们要始终坚定站在一起的全部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