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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山里女人写的东西,男人看了会破防

HH 拾文化 2024年09月03日 08:00


当年李冰冰和全智贤唯一合作的电影上映时,被人们称为够大胆。


《雪花秘扇》中两个大美女分饰两角,演的是两个时代中国女性之间,温润软语的情谊。


有人说这是太大胆的“女同”电影,


只因为那个被删掉的,发生在十九世纪初,中国湖南两个女性之间,最不值得一提的亲吻。


当年电影评分不高,也因浅显,没有引起太大水花。


但将湖南江永女书,带到了人们面前。

导演冯都是看了这部电影的同名小说,

才启发了她,要拍摄一部只讲女性和女书的纪录片。


——《密语者》。



当然,没有吻戏,更没有女同倾向,只讲一种文字。


一种被女性创造,加了密的文字——女书。


它起源于湖南江永县,是全世界唯一“传女不传男”的文字。


旧社会女性被禁锢的身体和灵魂,


在这种加密文字里,以一种极其美的姿态,传达着生活的苦痛。



一如小说里,上世纪30年代,两个从小结拜的姐妹,一路陪伴彼此走过结婚、丧夫,历经战争的故事。


她们用女书,以诗为词,缓缓吟唱。


女孩子们之间,互诉衷肠,互相鼓励,互相给予活下去的力量。

8月31日。

冯都耗时3年拍摄的片子,终于全国公映。


《密语者》作为国内首部女书纪录片,


去年入围了奥斯卡短名单,还被BBC、英国卫报等海外媒体报道。


英国电影协会称其为“今年最美、最具有变革意义的纪录片之一。”



它将世界的目光,带回了湖南的那个山村。


冬天,湘南万物沉寂萧瑟,极冷的色调里,山不高,阴沉沉,田里枯草黄一片,光秃秃的。


女人们在河边洗衣服,也聊着些什么。


随后,平淡而详实地讲述着,三位女性因女书而被交织的命运里,蕴藏着的时代挣扎与变革的力量。



今天我们想推荐这部纪录片,十分十分推荐。


不是因为它获得了多少瞩目,不是因为女书开始成为一种文化符号,而被推上商业的战场。


而是因为,回归女性本身。


一个江永年轻的女书非遗传承人胡欣,一个是年迈的最后一位女书自然传人何艳新,以及,一个生活在上海,却因为爱上女书文化实现自洽的现代女性思慕


三个女生,在这个时代,重拾女书的灵魂,传递着它的精神内核。



就像导演说的:“将女书作为起点,去诉说当代女性在职场、家庭与生活中面临的性别角色困境,而形成改变的力量。”


是的,直面女性困境,才是真正的“大胆”。




01
江永女书,
女性一生的苦情书。

村里流传一个个女人的秘密。


几百年来,裹小脚,足不出户,为一个原本陌生的家,燃烧一生。


为了给彼此活下去的希望,江永女性们,自创女书。


它的被发现,带着偶然。



20世纪60年代。


一位妇女被火车压断腿,求助警察,但她说的不是瑶语,也不是湘语,没人懂。


情急之下,她写了字。这字也从没人见过,妇女甚至一度被怀疑是特务。


直到1982年,有学者来到湖南发现这种神秘文字。


当地妇女口口相传,世界上唯一的女性文字——女书。



无数文学作品,大都有相似的影子。


现实面前,先有残酷表达,而后,才是氤氲出的苦痛文学。


那个时候的女孩子们,大多早早嫁为人妻,承担着封建社会赋予女性的一切规训。


相夫教子,逆来顺受,没有自我,没有灵魂空间,就像那被紧紧缠住的、扭曲的脚掌。


那个时候的女孩子们,在同为女性之间,努力寻找着共鸣和一种心灵寄托。


她们保留着女性的善良和温和,写诗唱歌,把一种外人看不懂的文字,写在了毛边纸、折扇、手帕上。



密密麻麻,字字泣歌。纤细似柳条,灵动飘逸,很秀气,又被称为“蚂蚁字”。


女孩子们传递女书的方式,心酸又神圣。


把女书放在娘娘庙的神龛。如果有女孩想学,就去娘娘庙许愿烧香,然后虔诚地取下一份女书。


学完后,又悄悄地放回,给下一个。


在神明的见证下,男人的眼皮子下,她们完成了知识的共享和情绪的表达。



其实女书的发展,和湖南江永当地风俗也有关。


同年出生的好姐妹会结拜,称为“老同”(男性结拜兄弟,叫“老庚”)。


一经结拜,姊妹间便会频繁往来,用女书写信、互致问候。


每一位女书传人去世后,她的女书作品会焚烧和陪葬。


可以理解为日记本,也可以当作自传,但苦情,始终是她们这一生的写照。


后来,这种被视为哀怨的苦情文学,慢慢地随着时代,在消逝。



湖南江永县,位于湘南边陲、地处都庞岭与萌渚岭之间。


溪河蜿蜒,山岭纵横,是三省交界的文化边区。


偏僻,但不乏富庶。


这几年,这个因女书被世界关注的小县城,吸引了不少文化学者到访,热闹,成为女书博物馆里的某一种现场。


胡欣,还是有些迷茫,和孤寂的。



作为村子里最年轻的女书传承人,她有时会坐在门口接待处,一个人发呆,叹这缘分,难觅。

家中四个女孩,在村子里,这家会因女孩多,被看弱。


女书里唱:红鸡公尾飘飘 三岁姑娘会唱歌 不是爹娘教会我 是我自己自聪明


胡欣一边写女书,一边给自己力量,「被人看不起不要紧,我们自己要看得起自己」。



胡欣的好姐妹,是一位老太太,何艳新。


片中最让我感动的一幕,胡欣来到北京,和一个好友在商场露台聊爱情、烦恼。


然后将何艳新教给她的新女书,唱给身边的小姐妹。


「上位手巾尺五长 来啊……」哽咽,眼含热泪。


“一唱,就想起她”,为这个女性的一生,哽咽。


胡欣在面对老太太时,从来都是何艳新、何艳新的喊着,像闺蜜那样。


「九几年死了丈夫,自己将几个孩子养大,辛苦半生,终于到了最好过的时候,可也走到了人生的末端」



她感慨着、心疼着,也开始悲恸。这大概就是女性之间,独有的共情。


夕阳要落山了,年纪大了,她就是要……胡欣不忍想。


何艳新,村子里仅存的,为数不多的女书自然传人。


作为胡欣的老师,关于曾经的女书,很多都是她一一道来。


从外婆辈开始,何艳新就开始接触女书,小姑娘虽不懂这种奇怪的文字,也跟着写。



看着姐妹家人,伤心着,边写边流泪。


写烦恼,写期望,写思想,就是很少写夫妻关系。


何艳新给胡欣解释道:“那时候没有什么夫妻关系,就是听男人话,男人不理你,是活不下去的。”


“解放前,有些兄弟长得一样,女人端洗脚水给小郎,男人说我是大郎……那时候那女的,不敢抬头,很少抬头看男人,过门之后端屎端尿也得做,所以,有气没地方出,总受苦。”



所以有了女书——

「十八岁女三岁郎 / 夜间洗脚抱上床 / 睡到半夜要吃奶 / 我是夫妻不是娘」


婚车穿过小巷,灰砖白瓦,漫天彩带下,男人开心的,迎娶女人回家。



02
现代“女书”,
困在新的命运里。


哪怕女书被世人看见,胡欣迷茫的未来,依旧不知道在哪。


她写得一手飘逸俊秀的女书文字,有时在博物馆,有时在北京上海澳门的文化展览现场。


男人们看不懂。就像纪录片下有些评论说的,这片中的恐怖元素,依旧来自某些自上而下的男凝视角。



胡欣端庄优雅,写起字来,更是自带一种侠士风骨。


偏偏一群男人走了进来,嬉皮笑脸:美女书法家。



随后和胡欣开玩笑:可不可以交个朋友?胡欣尴尬地笑了笑…男人七八岁的儿子凑了过来,继续半不耐烦半开玩笑:一边去!爸爸在交朋友呢。


还有一次,是在澳门的文化交流展上。


一个男人走过来说教,说她不懂营销展示,只知道写。下一个男人走过来,问,为什么这么大的纸,写那么小的字。再下一个“皇上”路过,看了看,离去。

胡欣哭笑不得。



男性为主导的会议上,大谈特谈的是女书商业一定要做起来,要不女书很难走下去。要搞商业联名,搞跨界,要做大做强,发掘它的商业价值。


和KFC做联名。一家专业祛斑的广告招牌上,有了女书文。首款女书主题手机,有了发布会。


女书甚至出现在了男性服装上,男设计师说,这是在表达一种女性对于男性的关爱。



片中出现的男人,都不懂女书。这是第一重困境。


第二重困境,来自于女性本身。


思慕一出场,光芒万丈。她是女歌唱家,站在台上,自信昂扬。


在上海生活的思慕,爱好很多,除了唱花腔、弹钢琴,还会古琴,爱读书,尤其,她很爱女书。



她遇到一个男人。相识不久,她用女书给男人写了封信。


6段,72个字,让男人7天内读懂。男人很聪明,仅仅一天就翻译了出来。


思慕以为找到了真爱。陷入热恋,甚至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男人要带思慕回老家,在饭桌上开始叮嘱,不要什么都不做,端个盘子也好,要“懂事”。


思慕的确很体面,也是个很懂事的人,可对一个女性,即将身为这个家庭一员的她,开始有了一些不对劲。


刚吃完饭,男人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说这是要宝宝的。

两个人在院子里,开始讨论婚后生活。


每一句对未来的规划里,在一点点抹掉思慕已有的光芒,事业要和家庭平衡,孩子、房子、未来,都属于一个家庭,一个男人。


爱好嘛,看着情况,能牺牲就牺牲,能放弃就趁早放弃。


比如,女书。


后来,这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思慕,依旧活在自己五光十色,精彩纷呈的生活里,她唱歌,爱音乐,爱女书,爱弹琴……



80岁裹小脚的何艳新,有时说着,自己没几年可活了。几十年啊,这一生,像一场梦。


她曾经不屑于在世人面前谈论女书的一切,她企图将这个只属于女孩子的秘密,永远的带走。


后来,她遇到了热情、善良、直率的胡欣。


她愿意敞开自己,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她。


她懂这个可以当自己孙女的姑娘,内心也有着太多的苦闷和不易。



这是旧时代的女书,和新时代的女书,在完成一种接力。


一种善良的、美好的,给人以力量的接力。


何艳新说,以前的女书,是只有自己知道,是诉苦的东西。


现在的女书,不是了,是公开的,还有边唱边跳的。


「现在的女书好不好,跟我们那时,没有关系了。」



03
这个时代,
到底还需不需要女书。


胡欣,有一个秘密基地。


她神神密密地说要带着大家,去往她的基地,一个让她可以放松的地方。


那是一个有书架,有茶室的工作室,胡欣常常在这里写女书,研究女书。


有时,会和姐妹们一起来这里喝茶,大家自在聊一些闺蜜话题,诉说烦恼。



某种意义上,这里是一种“空间立体女书”。


它仍然作为一种介质,让女性得以相互安慰,能够找到一丝自我存在的价值。


在打给家人的电话里,思慕面对母亲聊起的情感问题,她说,单身,随缘。


那个男人显然,已经被思慕踢出了生活。


她选择了坚持自己热爱的,以及,能够让自己发光的东西。



妈妈在电话那头,对女儿表示理解。


用她那个时代的话来说,女性本是半边天,要担起女性的半边天。


她说父亲那个时候,在矿山里养八个人,男女平等后,大家都要出去做事。


后来,她做了医生,身穿白大褂,抬头挺胸在县医院门口照相。


自豪又骄傲地道:“我不比别人差。”


在言语中,母亲带给思慕的,也是一种自立自强的女性精神。


这不也是一种未被书写的“女书”吗?



思慕和胡欣一样,都有过对于这个时代和未来,女书到底会如何的忧虑。


被热议、被看见、被商业红红火火地推着走,好像也在失去什么。


最后,思慕在心中内求。


她出女书文创,把平等、幸福写在了扇子上,她做起讲解员,在前人的女书旁边,写了一封女书回信。

跨越时空和生死的回信,用女书来做时代的交流。


思慕不希望它们冰冷地待在博物馆,尘封于久远的历史。她做起女书的“代言人”。



回到家,思慕教妈妈写女书,爸爸当助教。


把女书贴在门框上,走在在街头,看到越来越多女性拿起毛笔,写女书。


胡欣跟着何艳新,回到一栋老房子。


要倒了。人去楼空。


老人追忆起当初一群女孩子在这里写女书,一起唱歌的场景。


「外婆把女书写在我手上 我教一群女孩子。」


她想起很多往事,想起很多与姐妹们一起吟诵的女书。



如此美丽又忧伤——

春天秀色峨眉月/我真提言来对你


也如此骄傲地,自我赞美——

三岁姑娘会唱歌/不是爹娘教会我/是我自己自聪明



她们彼此欣赏——

三姓四姓来结义/好树如花来共园/千里如湖来共水/万里百鸟共树啼


亦有豪情万丈——

好女赢得千人意/好马赢得万人骑/过了几多山和岭/过来几多江和水/一路行程来得远/青松树下好乘凉


胡欣给何艳新写了一封信。


带着最美好的祝福:
提笔修书写纸上/时刻挂念姨娘身/逍遥自在过日子  (过日子……


也一如,导演想在片中表达的,女性不应该生活在平静的生活里,应该生活在阳光的、透明的、快乐的……



今天,人们可以把这么美的文字表达看作是一种艺术。


但对于当初的她们来说,创造女书,从不是为艺术而生。


而是为了自我,为了生命,为了那不被看见和理解的女性。



最后,回到那个问题吧。


这个时代,当然,需要女书。


它代表曾经被压迫、压抑女性的全部精神和力量。


这种力量,照着后人,照着新时代的人们。


照着每一个在面临自我价值、社会价值和家庭价值之间的冲突里的她们。


希望女孩子们,能从深埋的角色里面走出来,


重新看看,怎样去做取舍。

如何抉择都好。
只要,过好自己的一生。

《密语者》正在全国热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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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说明】
本文图片来源《密语者》剧照、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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