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迟早会被妓女给毁了!”“我乐意!”
文 | 苏索
提到宋代词人,你会想起谁?
我首先想到的是柳永,仅仅因为流传于风尘女子间的那句:
“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
柳永原名柳三变,因在家排行老七,故被称为柳七。
在宋代,甚至在中国文学史上,他是最受歌妓们善待的词人。
有多受欢迎?
南宋叶梦得所作的《避暑录话》中言:“凡有井水处,皆歌柳词。”
知乎有个提问:柳永的哪句词可以概括他的一生?在我看来,真的很难用一句诗词来概括。
历代对柳永的评价,也是众说纷纭。
“不学,则公卿之子为庶人”
柳永出生于官宦世家,其爷爷是后梁河东沙县县长,父亲是南唐监察御史,妥妥的官三代。
家居崇安,即福建崇安。但没有正史记载他的出生年份。
他自小聪颖无比,是崇安远近闻名的神童。
大概10岁习作《劝学文》,13岁作的《题中峰寺》,也是别人家的孩子无疑了。
18岁左右,赴京赶考,当时的京城不是现在的北京,而是当今的河南开封。
三变的父亲一定以为,他会像其他考生一样,安分守己,最后功名成就。
可事与愿违。
三变偏偏没有经住诱惑,在杭州繁华的城市驻足多年。
不过,在杭州那些年,三变很快就打出了自己的品牌。
仅凭一首《望海潮·东南形胜》,一夜间在杭州歌妓圈C位出道。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此词传唱甚广,就连当时的皇帝宋真宗都隔空点赞。
不管其本人是否预料到,他的名声已在外,或好或坏。有人总结柳永,是权势阶层的浪子,底层人们的朋友。
但毕竟人家是宦官世家,终归还是要去科考的,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家人呢?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
在杭州待了大概5年,再次出发赶往汴梁,且这一去便在京城呆了16年(1008年-1024年)。
16年,都做啥了?什么都做就是没当官。
满是才情的他,考了两次都失败了,青楼圈的瓜都掉了。
没考好?考差了?不管怎样,先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吧。但年轻的三变不一样。
像愤青一样,写了一首《鹤冲天·黄金榜上》: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本是一首高格逼的牢骚,可那时候,填词并不入流,不被皇帝和一些权贵看好。
所以在他参加第三次科考时,宋真宗看到柳三变的名字就来气。
说你既然要浅斟低唱,还来求功名作何,当什么公务员,“且去填词”!
虽然憋屈,可三变更是放飞自我,破罐破摔。
“既然皇帝不要我,我干脆打着“奉旨填词”的旗号,一心填词!”其实这是他对皇帝的嘲笑,所以当官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家里不算很富裕,没有经济来源,可当时的歌女们都很喜欢他,很乐意付费填词。
况且,只要唱他的词,肯定能火,可以看做这是他与歌女们的相互成就。
当时的三变在青楼圈中,有多火呢?
“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甚至一度达到“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的地步。
逍遥快乐的三变,就这样的在青楼圈混迹了近10年。一般人,这样浪10年,早就废了。
可人家没有,毕竟家学渊源,三变从未放弃过对功名的渴求。
景佑元年(1034年),宋仁宗扩招公务员,且有落榜经历着优先。
此时的三变,已年近50,终于如愿以偿,并改名柳永。
先任余杭县令,颇有政绩。
九年后,调任泗州判官,再无长进。
皇佑元年(1049年),以屯田员外郎(从六品,相当于副局长)退休,定居润州。
当然,退休的柳永又回到了他熟悉的主场——青楼。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那么,常年混迹于青楼的三变,就没有正经喜欢过谁吗?
天圣二年(1024年),是他从青年步入油腻青年的分界线。
近40岁的他,第四次落第。
眼看科考是没有希望了,决意南下,远离京城,这就意味着要与情人们分离。
其中,包括他最中意的虫娘。在《乐章集》中,明确记录与虫娘恋情的词就有三首:《木兰花》《集贤宾》《征部乐》。
《木兰花》中有词曰:虫娘举措皆温润。每到婆娑偏恃俊。
《集贤宾》中有词曰:小楼深巷狂游遍,罗绮成丛。就中堪人属意,最是虫虫。
《征部乐》中有词曰:但愿我,虫虫心下。把人看待,长似初相识。
《木兰花》是对虫娘的举措进行了白描,刻画了一位有姿色、有性情,又带点野性的歌舞妓形象,描写她的悲剧性格,表现了作者对她的无限推崇和怜惜之情。
据说,《雨霖铃·寒蝉凄切》就是与虫娘分别时所做的一首词。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但也有人说,柳三变最爱的其实是谢玉英。
《雨霖铃·寒蝉凄切》就是当年柳永被放逐江南时,为谢玉英写下的。谢玉英,北宋仁宗时名妓,色佳才秀,最爱唱柳永词。
据说,当年柳永不得仁宗重用,途径江州,流浪妓家,结识谢玉英。见其书房有一册“柳七新词”,都是谢玉英用蝇头小楷抄录的。因而柳永与她一读而知心,才情相配。
临别时,柳永写新词:“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表示永不变心,谢玉英也发誓从此闭门谢客以待柳郎。
三年后,柳永任满回京,本想给玉英一个惊喜,可没想到谢玉英的房里居然有别的客人,他呆住了。
惆怅苦闷之情难以表述,良久,他才提笔在门外墙上写了四句“见说兰台宋玉,多才多艺善赋,试问朝朝暮暮,行云何处去?”。
玉英念他是个多情之人,便前往名妓陈师师家找到柳永,二人重归于好,过上夫妻一般的生活。
1053年,柳永死在歌妓赵香香的家中,当时的他已形容枯槁。
谢玉英与陈师师联合众歌女募集了一大批资金,将他厚葬。
出殡那天,全国各地女粉丝们披麻戴孝而来,满城素缟,哀声震天。谢玉英戴重孝,走在最前面。一代风流才子就这样被送走了。
据说,两个月后,谢玉英随他而去。陈师师念及情深意重,将谢玉英葬在柳永墓旁,也算是红颜知己一场。
回望柳永一生,虽官场失意,但情场得意,无数佳人为之倾倒。
他的词作之所以能在市民阶层中广为流传,源于他的真性情,他的浪漫,他对青楼女子们的怜爱,才会随着他传遍大街小巷的词曲,永留于世。
尽管柳永的词,曾受到了晏殊的当面嘲笑,以及后来被李清照说是“词语尘下”。
也不影响他的词逐渐国民化,不能否定他对“宋词”的地位奠定的贡献。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多读他的词,会发现,其实柳永词并不那样低俗。也许当时文人诟病的是年轻的柳三变。
三变青年时的词风是这样的:
“世间尤物意中人。轻细好腰身。香帏睡起,发妆酒酽,红脸杏花春。”(《少年游》之四)
“心娘自小能歌舞。举意动容皆济楚。……王孙若拟赠千金,只在画楼东畔住。”(《木兰花》其一)
从这些早期作品当中我们可以看出,当时三变也是把青楼女子当作可用金钱来买卖的“尤物”,词人的冶游生活主要为了满足个体的感性欲望,并没有多少爱情的因素在里面。
也许那些鄙夷他的人正是因为这些词,但不妨碍三变词成为一股清流。
正是柳永甘于和下层人民打交道,才在文学上取得了更大成就,让宋词得以登堂入室,成为高级的文学。
若是没有柳永的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宋词的形式、内容上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变革。
这白衣,便是永远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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