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华人

据一本关于荷兰华人历史的书《Het Huis Van Han》（汉人之家）说，华人最早来到荷兰的时间是1911年6月。当时船运公司为了对付荷兰大规模海员罢工，才从英国运了一批华人过来。因为对抗的是当地荷兰海员，自然这批华人在当地荷兰人的印象中就很差了。华人当年被描绘成：“一种肮脏的、卑贱的人，置同伴的苦难于背后不理。” 评价很难听，这在当时是否准确，不置可否。但大多数华人这种“置同伴的苦难于背后不理”，好像确实也有迹可寻。此处不多言表。

这批华人及其后代在荷兰一开始倍受歧视，而这歧视却鬼使神差地被希特勒的德国改变了。在二战德国占领期间，由于德国拿不准中国与日本的关系（即中国会不会变成德国的同盟国日本的附属国），德国占领军便对荷兰的华人网开一面，于是荷兰华人便趁机大量地做起了小生意自救，最著名的就是卖花生饼。时间不长，一批华人经济新贵在荷兰升起。经济地位的变化使得华人地位上升，且与当地人通婚普遍，华人开始真正地融入荷兰主流社会。第一代华人与荷兰通婚率很高的另一个原因是当时根本就没有华人女子，来的都是海员，男性。

第二次大规模华人移民实际上是印尼移民。印尼原来是荷兰的殖民地，独立后很快就发生了大家都知道的大规模排华，造成大批的印尼华人丧失家园外逃。据说逃亡的华人达20万之多。荷兰政府给这些印尼华人一个选择：可以来荷兰。结果一下子就来了10万印尼华人。他们来了后的的主业还是开餐馆，只不过他们的餐馆叫“中印餐馆”（Chinese-Indonesian restaurant）。

当印尼是荷兰殖民地的时候，上层社会讲的都是荷兰语，学习的是荷兰文化，而这些被驱赶出来的华人也多来自印尼社会的上层，所以他们来到荷兰后的语言能力远远超过其他华人在其它国家的语言能力，这就造成荷兰不同于欧洲其它国家的一个现象，即中餐馆不扎堆！在阿姆斯特丹开车，你打开导航，会发现中餐馆到处都是（据说有400多家）。荷兰几乎所有的小镇都有中餐馆，而比利时和法国就不这样。我曾经开车在比利时找中餐馆，找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找到一家，突然找到一家，结果你会发现有一堆！

大概是语言和文化优势吧，这批印尼华人很快就融入了荷兰的主流社会。总体上说外族融入荷兰社会最好的就是这批印尼华人了——荷兰人从来不把他们当外人，他们自己也更不把自己当外人。

由于前两批华人在荷兰社会中给后来的华人打下了一个好基础，荷兰社会总体来说不排华。我曾经和中国的朋友聊天时说，如果你想移民欧洲且不希望受到种族主义分子的骚扰，最佳的选择就是荷兰。这种局面的形成除了基于前两代华人的努力，也跟荷兰人自古就喜欢全球到处跑着做生意，和对世界各地文化有着充分相当的了解分不开。人不怕坏，怕的是未知，神秘和不理解。

第三批移民数量不大，那就是我们这批留学生+学者（实际上这批人很难算成一批，因为数量太小）了。这批人的优势是学历较高，比较容易在公司里找到满意的工作，整体特点是安静，谁也注意不到他们。他们基本上过着中产阶级无忧无虑的生活，但也正是这种无忧无虑使得这批人没有出现太过著名的人物。人就是这样，太舒服的生活容易造成懒惰，和缺乏进取。

第四批移民分两拨，他们各自形成了自己的社团，即广东社团和温州社团。这批人的特点是追亲戚。他们来荷兰是因为他们有亲戚和老乡在这里。广东老乡们形成了广东帮，温州老乡们形成了温州帮。有意思的是这两帮人在荷兰华侨协会形成了对立势力。据说（我从来不参与华侨协会活动）两帮人曾经为了争夺协会主席打了起来。我一开始不知道这协会主席为啥那么吸引人，以至于双方动手。后来一个在华侨协会做事的朋友告诉我，这华侨协会主席，除了回国中国政府在接待上有一定规格外，关键是这一身份具有很大的商业价值，比如跟某某人合影，被某某人接待等等，这种价值在讲政治的中国不可估量。

早期华人的后代，由于与荷兰当地人通婚，现在基本上已经看不出华人的模样了。目前大家说的华人，一般指的都是改革开放后陆续移民到荷兰来的中国大陆人，也就是我说的第三批和第四批华人。我们这批上面已经说到，多在中产阶层，与当地人的融合程度每一个人都不一样，这基本上取决于其个人的态度——你如果喜欢热闹主动接触，别人就接受你；你如果喜欢独处，也没人会打搅你。我喜欢热闹，所以荷兰当地朋友一大堆。

第四批华人由于自己形成了自己的社团，因此与当地人融合的比较差。但不管哪批华人，他们都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融入主流社会。第四批华人很多抱着牺牲自己给下一代打天下的心态，他们在孩子读书方面绝不含糊。一位ECN同事曾经与我讨论关于对孩子的态度问题，他说：“荷兰家长一般不干预孩子的学习，读到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而华人家长个个对孩子要求就太过分了。按照荷兰人的眼光，孩子已经非常出色了，可华人家长们还是不满意。” 这没办法，这是我们华人的深度文化决定的。万事都是从读书开始，这在我们心目中根深蒂固。我也坚信，这是后来华人敲开主流社会的敲门砖，没有它就是不行。

话说荷兰一点种族歧视都没有也是过于极端了。谁都不喜欢与自己生活习惯不一样、且自己理解不了的人，这是人的通病，不是哪个种族独有的问题，但荷兰是一个种族情结非常淡的国家。近年似乎右翼党有所抬头，但他们主要针对的是穆斯林而非华人。我对某些右翼观点赞同，但对身边的穆斯林以及他们的文化，表示尊重。

2010-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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