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靠谱的西班牙

西班牙人的不靠谱曾有耳闻。在这里住了四个月，对西班牙诸多的不靠谱有了更为切身的感受。

西班牙人这样看待病毒

先从防疫说起。西班牙的感染率太高了，甚至有点吓人。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呢？我个人的感受是，几乎可以随处碰到曾感染过的人。前不久，小弟在他后花园请我喝酒，邀请一位朋友共饮。酒喝到一半，这位朋友说，他儿子感染了病毒，正在家里隔离。这话把我吓了一跳，拿筷子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以至于我犹豫了好久，到底是继续吃还是就此打住？另一次，好友请我吃饭，邀请本市十来位同道友人作陪。一桌13个人，就有三个就曾经被感染过，此外两个家庭成员检测为阳性，还有一个与感染者有过密切接触，比如一起吃过饭、同乘一辆车。初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令我胆颤心惊。

在对待病毒的问题上，政府的态度似乎也有点漫不经心，没有熟悉的高度戒备、如临大敌的紧张感，更看不到强制性的抗疫模式。西班牙朋友亲口告诉我，一个人感染了病毒，并不是被送到医院治疗，而是待在家里自我隔离，除非出现呼吸困难等紧急状况。更有甚者，学生被感染了，也是在家里自我隔离14天，之后直接上学，无需出示阴性检测报告。在我看来，不把感染者强制隔离、小区铁门没被焊死、没有全市核酸检测、道路未全面封堵，都算不得是认真的抗疫。

政府不上心，民众就更不紧张了。西班牙每日新增2万多的感染，疫情已经算是相当严峻，但餐馆、酒吧、娱乐场所、运动健身照常开放，大街上也是热闹非凡，有点儿“马照跑、舞照跳，生活方式一百年不变”的味道。我所在的地方，游泳池人满为患。虽说不像中国那样下饺子般的热闹，但游泳的时候肢体碰撞的情况还是偶有发生的。我也曾碰撞过别人，但肯定是无心之举。

每年的7-8月是西班牙的打折季，一般都有5折的优惠，到了八月中下旬，由于货号不全，甚至可以优惠到一折二折。这个时候，是购买各种名牌产品的最佳时机。巴塞罗那有一条名店街，世界各大品牌应有尽有。每天，各大名品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个别商店门前甚至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观察了一下，居然是为了买个包包。此情此景，彷佛人们都忘了病毒，或者说病毒早已远去。

普通民众没有把病毒当回事，政府也没有权力强制民众待在家里。虽然曾经有过封城和宵禁的措施，但封城仅限于不能去其他城市。而宵禁则是在晚上规定的时间内不允许人群在咖啡馆或其他公共场所聚集而已。民众和政府如此对待疫情，是不是有点随意、或多或少有些不靠谱？

申请免费医疗卡不设门槛

如果说西班牙人抗疫不靠谱，难免还是有些牵强，毕竟其他欧美国家的抗疫措施与西班牙大同小异。但是，西班牙全民免费医疗的办理程序却是实实在在的不靠谱。

在西班牙，无论是否有保险、无论是本国人还是外国人，均一视同仁，可以申请免费医疗的医疗卡。这点与德国有很大不同。在德国，免费医疗当然不分国籍，但是必须有保险。投入与付出相匹配，还算合理，这也是大部分国家通行的做法。而西班牙则没有相应的要求，只有享受不需要付出，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西班牙可能是全世界医疗最慷慨的国家。

以我个人的经验，说说一下办理医疗卡的程序。一般而言，持有效护照和居住证明前往就近的公共医疗中心（俗称社区医院）就能办理。最近由于疫情的关系，在网上申请即可。居住证明相当于中国的“报户口”，只不过无需批准，拿着租房合同到市政厅报备一下而已。我是网上申请的，两个星期就拿到医疗卡了。可以这样说，西班牙办理医疗卡的门槛太低，低到几乎没有条件。护照，这是每人应该有的，也是公民的基本权利，政府没有权力拒绝颁发。所以，只要有护照和租房合同就可以办理居住证明，拿到居住证明即可办理医疗卡，有了医疗卡就能免费看病。

一张医疗卡在手，看病不用再掏钱，更不会担心看不起病了。如果不幸患了重病，并无部分报销一说，也不存在进口药自费的问题，是完全的免费。住院期间，连吃饭都不用掏钱，也无需交纳床位费。当然，免费的医疗卡也有其弊端。由于人人免费医疗，所以医院的负担很重，这就出现了低效率的问题。小病小灾必须预约等待，有时候需要等待的时间很长。一个朋友预约体检，排到了一个多月之后。我没事也去预约了一个体检，也需要等两个月的时间。为了避免太长的等待期，有钱人一般都会购买医疗保险。保险公司负责预约，这样就可以做到想去就去，减少了长时间预约排队的麻烦。

其实，西班牙医疗卡申请具有很大的程序性漏洞，容易让人钻空子，例如非长期居留的人也能成功申请。理论上讲，就连短期旅游者都可以办理。我在这里认识不少人，很多是通过旅游签证来的西班牙，然后想法留了下来。有的人早已拿到了免费医疗卡，有的人还没听说过免费医疗卡的事情，因为天天干活身体好。总之，只要踏入西班牙境内，不管什么国籍和身份，均有机会获得免费医疗卡。

如果西班牙政府想堵住这个漏洞，可以说易如反掌，只要市政管理者查看一下签证页，不是D类签证（长期居留）就不给办理居住证明，问题就能马上解决。这样做的理由其实也很充分：既然不是长期居留，为什么要长期租房办理居住证明？

这样明显的漏洞，西班牙政府就是不堵。为什么呢？我问过一位当地专家，他回答：我们首先是人，人不分国籍、种族，更不分长期居留还是短期停留，既然是人就应该获得医疗的权利。我问：“有些人没有保险更没有交税，对西班牙谈不上贡献，为何也能享受免费医疗？”他告诉我：“有人富裕，也有人贫穷。但是不能因为无钱就失去医疗的机会，那样不是人类社会。只要踏入西班牙境内，就能一概享受到免费的医疗服务”。

全民免费医疗，导致政府的负担过大，因此出现了政府财政入不敷出的尴尬状况，需要不断得到欧盟的补助和支持。今年6月，西班牙就获得了欧盟1400亿欧元的经济复苏基金。即便获得了如此高额的财政援助，也未必能把经济提升到哪里去，毕竟政府“不靠谱”的地方太多：拿喜爱吃喝玩乐的民众毫无办法，还得支付庞大的费用给全民免费医疗、免费养老、免费教育。这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循环：政府过于慷慨导致民众过于享福，民众过于享受就失去了奋斗的激情。没有了奋斗的激情，经济就难以为继。没有经济的发展，政府口袋只能空空如也，最终不得不伸手向欧盟要钱。如此不断乞讨的政府是不是不太靠谱？

然而有意思的是，恰恰是政府的“不靠谱”才给了民众幸福生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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