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克星敦第一枪：从独立战争打到南北战争的美军第一把制式长枪
【上期内容：通往22公斤之路：美国高超声速导弹的弹头是如何越活越抽抽的】
我们昨天以战斗部为由头，回溯了美军尚未列装的空射高超声速导弹的部分发展脉络。今天则回到美国军队历史上第一种国产制式武器，也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欧美步兵最为基础的单兵装备——当时还不能叫步枪，得叫制式滑膛枪。
这种前膛装填的燧发滑膛枪，学名全称U.S. Musket, Charleville Pattern（美国滑膛枪，沙勒维尔式）。这样的名称堪称潦草，既没有年代、也没有口径，原因也很简单：当年整个美国都处于草创阶段，可谓革命化有余而正规化不足，能搞好现代化那就不错啦。
▲后世倒是给沙勒维尔式滑膛枪加了个年代，叫M1795
就如我们曾经介绍过的美国第一种制式手枪M1799那样，美国第一种制式长枪——如其名字中的“沙勒维尔”所指，也是仿制法国武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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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制自法国M1777燧发手枪的美国诺斯&切尼M1799手枪
沙勒维尔式燧发火枪的仿制原型，其正式名称为“法国步兵火枪”、“法国式火枪”（French Infantry Musket/French Pattern Musket）。这种火枪早在1717年就成为法军的制式装备，而除了M1717之外，还有M1728、M1763、M1766、M1770、M1771、M1773、M1774、M1776、M1777（其中包括炮兵型、龙骑兵型和海军型）等诸多改进型号。
▲法国M1766燧发火枪
其俗称“沙勒维尔”则源自其中一家生产这种火枪的军火厂名称，虽然该型火枪也在圣艾提安兵工厂生产。而在1775年4月19日-1783年9月3日的北美独立战争中，还没那么见多识广的美国人，更是习惯上把各种长火枪都叫“沙勒维尔”——就跟国内不少记者报道涉枪案件时，一看到手枪就是“仿54式”似的。
▲纪念美国独立战争中列克星敦民兵的雕像，手中拿的就是一支“沙勒维尔”
北美大陆军装备的“沙勒维尔”燧发火枪，主要是比较陈旧的M1763和M1766型，这两个型号产量分别为88000支与140000支，是法国“沙勒维尔”燧发火枪中产量最大的型号，由法军从库存中提供——为了在老冤家英国的后花园狠狠放把火，法国人也是倾其所有。与大陆军并肩作战的北美法军，则使用最新型的M1777型。
▲描绘在法军军官带领下，北美大陆军与法军（图中右侧队伍）并肩冲锋的绘画作品——毕竟有句玩笑开得好，“美国国父路易十六”
有道是：
列克星敦第一枪，法国恩情不能忘，打倒殖民武装勇当先锋，大陆军威名天下扬！
打跑了英国佬之后，从战火中诞生的美军逐渐完成整编，并列装第一代国产武器。这时候美国在轻武器上也没什么“原创”的资本，仿制一款设计精良、质量可靠、经受战火考验、美军又有丰富使用经验的外国武器，是自然而然的选择。所以尽管M1766型法国步兵火枪在战争时期就不算最先进的武器了，但它仍然成为美国第一款制式长枪——沙勒维尔式滑膛火枪的仿制原型。
▲斯普林菲尔德的仓库设备“步枪管风琴”，图中有647支步枪，装满时可以储存1100支步枪
沙勒维尔式滑膛火枪也被后人称作M1795滑膛火枪，这是根据其生产厂家——后世大名鼎鼎、当年还处于草创时期的“国营春田兵工厂”（斯普林菲尔德，Springfield）——开工生产它的时间来的。1795年以前，斯普林菲尔德是美国军队的重要军火仓库兼修械所，1795年“国营春田兵工厂”在此正式成立，沙勒维尔式滑膛火枪是其第一种产品。
如之前讲美军首款制式手枪时提到的，草创时期的春田兵工厂产能不足，主要专注于制造沙勒维尔式滑膛火枪，因此还挤占了不少M1799燧发手枪的产能。因此1800年，美军在西弗吉尼亚州的哈珀斯费里设立了另一家国营兵工厂，帮助生产沙勒维尔式燧发火枪。
▲不过哈珀斯费里兵工厂的运气相比春田兵工厂就差很多，1861年南北战争爆发，这座靠近双方争夺一线的兵工厂在三个月内被两边分别各烧了一次，基本上彻底焚毁了
那么在哈珀斯费里兵工厂投产之前这五年，美军就只能靠一家春田厂生产制式步兵火枪了吗？在需求面前，办法总是有的。比如1794年，美国国会发布7000支燧发火枪的需求，将合同授予私人承包商；而在1798年，美国国会又发布了40000支燧发火枪的需求，以补充国营春田兵工厂的产能不足问题。不过虽然有这些大大小小的私营厂商参与，但即使以当年的标准，美军制式火枪配发数量仍然始终不足。
在1799年以前，美军装备的国产制式火枪，无论是国营厂还是私营厂产的，都没有铭文标记。这带来了很糟糕的问题，一方面当年没有流水线生产，武器大多都是手工制造组装，本身通用性已经很差，没有铭文标记则进一步加剧了这些看着大差不差的“烧火棍”这方面的问题；另一方面，一旦某支燧发火枪炸膛了，谁都不知道生产厂家是谁，无法追责。因此从1799年以后，美军制式火枪上都加上了生产厂商标记，这也是美军在其武器上标注US的肇始。
▲1799年，沙勒维尔火枪开始在火枪枪机上打标记，图中从左侧开始为“斯普林菲尔德”、鹰徽、US标记
▲枪托底板上标记的生产年份1799，正好是美军武器打上铭文的第一年
沙勒维尔式燧发滑膛火枪长度为惊人的1520mm，枪管长度从1070mm到1140mm不等，重量约为4.5千克。使用的弹药是延续自法军的17.52mm弹药，比英军的.75英寸（19.05mm）口径略小，膛口初速为369.7米/秒，射速则由射手水平决定，通常为2到3发每分钟。
我之前在参与席亚洲的节目《观棋有语》（第66期，谈及《临高启明》中的枪械问题）时曾提到，这类早期长火枪普遍使用黑火药，前膛装填；发射的是没啥空气动力学可言的铅制球状弹丸，枪管又是滑膛，所以精度较差，大概在100米距离上可以打中当年那种排枪齐射队列，要想打中单个人形靶标就得45米之内了。
▲沙勒维尔式滑膛火枪上有三个套箍，与仿制法国原型一致，也使得其比英国的火枪更加坚固，注意它还有个准星——这在当年燧发前膛火枪为主流的时代是比较罕见的
虽然精度更高、射程更远的线膛火枪出现并不晚，但是其装填极为麻烦，需要用锤子将弹丸从膛口敲入枪管、嵌入膛线，还要用通条用力捅到底，导致射速更低；此外黑火药在线膛火枪内会造成更严重的枪膛残留现象（残留物还容易吸水），而黑火药发射后烟气巨大，造成浓重的“战场迷雾”，这导致线膛枪的精度与射程优势并无大用——这使得当年欧美各国军队还是倾向于使用射速更快的滑膛火枪。
▲有15000支沙勒维尔燧发滑膛火枪出厂时，刺刀是焊在上面的，而后在1815年被拆除
说到射速，还得提到为什么早期前膛长枪的刺刀都是向一侧偏开的——因为装填前膛火枪需要在膛口反复忙活很长时间，1分钟只有2到3发的射速。如果刺刀像是后来的长枪（步枪）一样紧靠膛口，射手在装填前膛枪时一旦不慎就有被刺刀捅穿自己手掌的危险，这种刺刀的偏置设计，也是源于血的教训。
所以说，即使是在当年的正规军中，要想用好这类燧发滑膛火枪都不容易，更不要说普通人了。当初北美民兵们能成功打响“列克星敦第一枪”，很大程度上是成功利用发起伏击的突然性和更熟悉所在城镇环境的优势，弥补了训练水平与英军正规军的差距，取得了首战胜利。
▲前膛火枪装填步骤，当然美国的沙勒维尔式火枪用的是纸包弹药了，装填速度比图示的散装火药壶快，注意其中的图示8-9对应的是燧发枪，而图示10对应的是火帽发火式枪
沙勒维尔式燧发火枪的改进发展，也反映出了美国这个自诩“昭昭天命”之国，开国早期乱糟糟的实际情况。虽说该枪基本型称之为M1795没啥争议，但是之后一堆改进型的“增补型号”就麻烦了：春田厂生产了大约8万支沙勒维尔式火枪，而哈珀斯费里厂则生产了大约7万支；这两个国营厂的版本从生产出来就区别明显，后续改进也是走向不同的方向，再加上后来各种私营厂参与生产时，又是自行根据两家国营厂提供的“原准枪”进行二次仿制，导致这款美国第一种国产制式长枪的亚型非常复杂，难以统计。
无论是谁家出品的，作为长期以来美军的唯一制式步枪，几十万支沙勒维尔式燧发火枪伴随着美军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不断东征西讨——比如在“装×不成反被×”，导致白宫被英军烧了的1812战争；1846年-1848年的美墨战争……等等。等到1861年美国内战时，绝大多数沙勒维尔式燧发火枪都被兵工厂或军队修械所由原本的燧发改为火帽发火；不过仍有部分并未经历这样的改进，保持燧发状态一直打到1865年战争结束才退役，美军第一种国产制式长枪70年的服役史也终于结束。
▲改进为火帽发火的沙勒维尔式前膛火枪
说句题外话，一战前各列强开始研发半自动步枪时，往往再次落入一个来自燧发前膛火枪时代的窠臼：因为当年燧发前膛火枪改进为火帽发火非常容易，乃至改进成后膛装填也相对容易，效能提升巨大而成本低廉，这使得许多有这方面经验的老牌国家还想着重走这条“捷径”，不从头研发半自动武器，而是想着把手动步枪进行升级……结果都挺失败的。
如今的美国，已是轻武器领域毋庸置疑的头号强国，回望由沙勒维尔式燧发前膛火枪开创的历史，后发国家在轻武器发展早期仿制外国成熟产品几乎是必由之路。而当美国在高超声速武器领域已经硬生生地从先发国家“抽抽”成后发国家时……这样的今昔对照，更是别有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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